很意外地是他们并没有说她什么,就连伯尔夫人,也在外面对她回护一二。 那是一场贵妇人的集会,主题是商量成立看护会、缝纫会和卷绷带委员会(效仿亚特兰大的)。 伯尔家是梅肯名列前茅的财主,连带着她这个不大不小的农场主妻子也有幸参加这种聚会。 婳儿对这个会那个会的,真的是没兴趣。 想当初,婳儿妈就想让她当医生,说收入高越老越吃香。 婳儿宁死不屈,说:医院细菌无数,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儿,病人又多是一张苦瓜脸,待久了非得得抑郁症不可。” 婳儿对这个“看护会”是相当不感兴趣。至于缝纫和卷绷带,家里仆人做的时候,她也跟着弄了,机械得要死,一点意思都没有。 婳儿找了个角落,静静地当壁花。 本来,她一个不被伯尔家待见的媳妇儿,也没会留意她。 就她这个大姑子琼斯·伯尔呀,真是脑子瓦特了,好死不死地提她,“我哥哥的妻子是个特别仁厚的人,对家里的黑奴都很好,还给他们发工资呢。她这么仁慈,一定会参加看护会的,我去跟她说。” “给黑人发工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赞成蓄奴?” “她是赞成那位乡巴佬总统的废奴主义喽?” “她是南方的叛徒!” 在婳儿尚不知情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这个聚会的话题中心,直到有人来质问她。 那是一个蓝眼美人,虽然鼻子上有几点雀斑,但完全不影响她的美貌。她微微鞠躬,笑着问道:“请问你是苏伦小姐吗?” “是的。请问你是?” “薇尔·德。苏伦小姐,冒昧地问一句,你对我们的主义有何意见?” “很荣幸回答这个问题,薇尔小姐。”婳儿微微一笑,用调皮而愉悦的语调说:“不过,薇尔小姐,在此之前能不能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以。”薇尔轻轻拨开母亲的手,自信道:“你问吧!” “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小姐,那么我问了。薇尔小姐,请问‘废奴主义’有何不妥?人人生而平等是不是一张空头支票?” 薇尔脸色一变,避重就轻道:“在我看来,‘废奴主义’本身并没有任何不妥,只是侵犯了南方诸州的自由。” “如果你所指的自由里禁锢了他人的自由,那这自由有何意义?当然,抛开对错,如何看待这自由是你的自由,我并无任何异议。只是我想确认,你是想干涉我如何对待自家仆人的自由吗?在座的诸位想要干涉我在家如何行事吗?那你们跟你们憎恨的北方佬有何不同?你们还要问我对我们的主义有何意见吗?” 婳儿起身,对着众人鞠躬,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想,只要没有侵犯他人的生命、财产、自由、意志,每个人都有自由行事的权利。我们的主义是否公平公正,是否值得支持,在座的诸位都不是小孩。我要战,只为关税而战。” 说完,婳儿再鞠一躬,步履优雅地走了出去。其实,她手心都是汗,激动的。真的,比辩论赛还刺激。 等她走出去,安静的人群渐渐有了声音。 “伯尔太太,你和伯尔先生也是这么看的吗?” “德太太,我想,苏伦还没法干涉我和艾伯特的想法,是吗?当然,我看她那样子,也是不屑干涉他人想法的人。”尽管伯尔太太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还有,她脸上的那一份得意,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见。 这事是乔蒂后来告诉婳儿的,她说:“母亲应该很为你骄傲,尽管她不赞同你的做法。” 婳儿夜深人静的时候换位思考。如果她的儿子娶了一位她并不怎么看得上的人家的姑娘,还为此分门别户,恐怕也要不高兴,也不会给那姑娘好脸色。如此一想,也就能理解伯尔夫人。当然,对于伯尔夫人的回护,她也没有一点要表示的意思,反正也算给伯尔家长脸了。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给阿伦写信。 她先是把自己在聚会上的表现吹了一番,再是把今晚领悟的心得一一告之,最后说了一些热辣辣的情话,并附以“吻你万千”结尾。 写完,她才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11章 苏伦·奥哈拉11 战争是什么? 在未开战前,南方的小伙子们以为是身骑骏马,拿着毛瑟枪,势不可挡地收割敌人;是气势非凡地凯旋,漂亮姑娘们拿着鲜花列道欢迎;是站在国旗下,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和热烈的掌声下被授予奖章。 在往后一日又一日的行军中,他们明白,不,都不是。 战争是在风雨泥泞中赶往前线,是在枪林弹雨中搏命,是看着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倒在你身边却无力回天,是风餐露宿饥肠辘辘,是风寒、肺炎、湿疹、痢疾,是一条条健壮的生命变得萎靡、虚弱直至死去,是亲人满脸的泪水和情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战争带来的只有痛苦、茫然和后悔,还有无尽的思念。 在看到威廉·德倒下后,阿伦就是靠着这点思念坚持下去。 起初支持着他参战的愤懑和捍卫邦联主权的决心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 威廉·德,阿伦的挚友。阿伦和他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狩猎、打扑克。 当然,年少轻狂时,他们也曾为了某个姑娘打架,甚至要决斗。 那些日子好像还在昨天,年轻的生命却已消逝。 为了所谓的主义,南方失去太多了。 母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姑娘们失去了情人和兄弟。 阿伦失去了朋友,再过几天,他还会失去一个弟弟。 威利出了疹子,药品稀缺。 他看着威利的健康一点点流逝,束手无策。 在一场激战后,阿伦穿着肮脏酸臭的衣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了营。 医生告知他:“威利情况不太乐观,湿疹还没好,又感染了痢疾,药又不够。唉,如果跑封锁线的那些船能少运点帽子、丝绸和花边就好了。” “诺德先生,你这是谋杀了。你知道的,我们可爱的女士们没了漂亮的帽子、顺滑的绸缎和美丽的花边是不能活的。毕竟,她们能得到的很少了,怎么能连这一点乐趣都剥夺呢?你说是吧?阿伦先生。” 阿伦想到了苏伦。她的笑容比什么都珍贵,他愿意为此忍受病痛的折磨,可病得不是他。 “但是你们不能否认,我们那些可敬可爱的女士,为了你们,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当然,如果花边丝绸运过来另说。她们会一边买一边骂那些跑封锁线的家伙嘛。”诺德先生笑道。 “阿伦,你得尽快写信回去,看家里能不能弄到消炎药、退烧药和止痒药。我记得上次劳伦斯拉痢疾,还有艾伯特得了湿疹,就是你给的药。” 那些药是宝贝儿寄给他以防万一的。 劳伦斯和艾伯特都是他的朋友,他不能看着他们去死。 可现在威利病了,阿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现在整个南方都在为这场战争服务。军医尚且为药品不足烦恼,宝贝儿给他的那些药恐怕也是费尽心思弄来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就这么给了别人,肯定要生气。 阿伦斟酌再三,也不知怎么跟宝贝儿交代这事。 若就任威利这么病下去,阿伦后半生都要不安。 他必须写信问问宝贝儿。万一宝贝儿还有药…… 就在阿伦绞尽脑汁的时候,有人扔了个包裹给他,“嗨,幸福的人儿,有天使给你的礼物。” 阿伦拿了,迅速回屋打开,衣服、靴子、肉脯、饼干、牛肉干,竟然真的有药。宝贝儿是怎么弄到的? “威利,你会好起来的。”阿伦进去的时候,威利正在流眼泪,“你看,这是苏伦寄过来的药、肉脯,还有新衣服。威利,妈还在等你回家。” 威利收了药,把衣服还给了阿伦,“这是苏伦给你做的吧!谢谢你,阿伦。也请你代我谢谢苏伦。我会活下去的,薇尔还在等我呢。” 阿伦出了病营,心情沉重。苏伦也在等他呢,可他又把药给了人。 他也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阿伦,这世间的事哪里是一句对错可以说清的。就像我明明知道,我拥有的财富是压榨他人得来的,难道我就会把月牙湾拱手送给他们吗?如果这样,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都要还给印第安人。可是,谁会愿意?这就是南方为何不同意废奴了。卢梭说‘人人生而自由,却无处不在枷锁中’,我也觉得人人生而平等,却无处不论高低。若你强,错的也是对的,所向披靡;若你弱,对的也是错的,任人宰割。 “如果薇尔小姐用这个来反驳我,我哑口无言。 “亲爱的,也许这场战争一开始就错了。我们那么弱,还那么狂妄,关键是也不见得多有理。啊,我想想就害怕战败后日子。那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阿伦,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保护我。你知道,没有你,我是不能活的。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从青丝到白发。最好啊,还生两个宝贝儿,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清晨,他们啪嗒着小脚丫跑来叫醒我们。夜晚,他们会在我们娓娓道来的故事里安稳入睡。 “春日里,我们一家去静谧的林中写生;夏日里,我们在茂密的紫藤树下私语;秋日里,我们骑着马带着娃去漫步;冬日里,我们烤火读书排话剧。 “我想象了无数的美好生活。阿伦,你不要让我想要的日子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远在战场的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啊,阿伦,我真想有一双翅膀,此时此刻就飞到你身边。唉,我多想在你身边。 阿伦闭着双眼,将信放在胸前,紧紧压着一腔柔情。 战争,可恶的战争!阿伦从不仇恨北方佬,但这一刻,他恨不得杀光他们回家。 以前,他只是厌烦那些鼓捣着战争的南方政治家,这一刻却恨不得把他们的脑子割下来当球踢。反正,他们也是不需要脑子的。 “阿伦先生,丁娜有没有说什么?” 这个黑小伙,自收到了丁娜给他的行军包后,就陷入了一种隐秘而甜蜜(自以为是的)的情感中,日日夜夜盼着对方能再有所表示,好叫他能确定什么。 “纳普,苏伦写这信的时候丁娜未必在身边。” “苏伦小姐也不跟丁娜说一声”纳普不高兴地嘟囔道。 阿伦削了一下他黝黑的脑袋,摇头失笑道:“你就不会给丁娜写信吗?” “我,我可以吗?阿伦先生。” 阿伦点头,给他纸和笔,“写了放这里,跟我的信一起寄回月牙湾。” “宝贝儿:要和你说件事儿,你看了千万别把信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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