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威克姆表情不变,走到床边。男主人的一对子女正在跪在床榻上已经弥留的男主人面前,聆听他最后的嘱咐。 “达西先生,小乔治来了,您若是有话跟他说,就尽管吩咐他吧。”老乔治·威克姆出声提醒道。 乔治安娜和达西对视一眼,让出位置给这个被父亲几乎视为亲子的年轻人,到一边继续抹泪。 达西安慰了妹妹几句,余光瞥到一旁的老乔治·威克姆,朝他靠近了一步。 “威克姆先生,我听说你最近惹上了一些麻烦,有一批人一直在调查你的下落。”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请您不用为我担心。实在是达西先生这里离不开人,要不然我早就把事情解决了。” “如此最好,我不希望您在这个时候,给庄园惹上什么麻烦。但你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会尽我的能力。” 另一边,老达西先生跟年轻的威克姆说了几句话,又把一对儿女叫到身边。他深感自己时间不多,对着儿女,将深埋多年的心里话全盘托出。 没过多久,律师到达。 老达西先生最后确定了遗嘱,给年轻的乔治·威克姆在教区内留下一个牧师的职位,给儿女分配了所有的财产,没过多久就疲惫地昏睡了过去,之后就再也没能醒来。 五天之后。 德文郡,邦德庄园。 苏芮一大早收到从德拉福转来的信件,来自她的好友乔治安娜。 她的父亲,被病魔折腾了几个月后,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与此同时,布兰登上校和约翰爵士终于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蒙德尔登太太作为庄园的女保护人,实际上对佃农们的生活并不关心。能让她脸上的笑容真挚一些的,只有她的四个儿女。 不过即使如此,她仍然会象征性地询问一句,哪怕帮不上什么忙。 约翰爵士的脾气一向以儒雅亲切闻名,但听见妻子的问题,他还是忍不住黑了脸,愤懑不平地嚷道: “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狡猾的人,我们每一次上门拜访都扑了个空,唯一一次在他家门口将人堵住,对方却完全不以为意,他简直是个老混蛋,当时要不是布兰登拉住我,我早就想照着他那张脸狠狠地给上一拳。” 布兰登上校同样闷闷不乐,那位先生一直在拖延时间,从不给他们准信,一旦工厂没有办法按时建成,那佃农们大量种植的甜菜,最终会烂在田地里。到时候不光一年的付出打了水漂,很多抱着借此次机会奋力一搏的穷人,甚至有可能会因此饿死。 如此严峻的情况,对始终不以为意,他拉住约翰爵士的时候,何尝不是在拼命控制自己的脾气。 “如果对方一直拖延,那可如何是好。”蒙德尔登太太给约翰爵士倒了一杯热茶,替他顺气。约翰爵士呷了一口,红茶的香味让他神情稍微放松。 “今天回来之前,我和布兰登去见了律师,但是情况不容乐观。佃农们并没有跟那位先生签订合同,他买下地段,建立工厂,进度进行到什么程度,旁人都无法指手画脚。哪怕他最终出尔反尔,我们也无能为力。” “如果对方不愿意建厂的话,我们自己有没有能力将那个厂子盘下来呢?”一片愁苦的低气压中,少女柔润的声线仿佛拨开云雾的微风。 “买下那个工厂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约翰爵士摸摸鼻子,眼神闪烁。 “最近连续有几家果酱厂倒闭,接手甜菜酱厂的风险太大,没有人知道这个工厂到时候能不能盈利。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有建立工厂的经验,如果仅仅是为了帮助佃农度过难关的话,实在做不到这种程度。” 布兰登上校的话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立马就遭到了对面玛丽安的反击。 “可是,你们作为庄园的保护人,要对佃农负责人不是吗?那些穷人可能会因此家破人亡,你们难道愿意看到这种画面吗?” “玛丽安……”艾莉洛叫住妹妹,玛丽安心性耿直,年纪又小,说话做事都非常冲动,只凭当时的情绪趋势,根本不会理智地思考前因后果。 她虽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但是没能将大局看清。 一个正常人,哪怕是一个善良有慈爱之心的人,也不能在明明知道那是一个不可挽救的烂摊子,还一往无前的揽到自己头上。 约翰爵士被说得红了脸,布兰登上校也说不出话。 他们都是正直的人,可是正直不意味着当冤大头。如果佃农们自己聪明一些,跟工厂主签了合约,他们也不至于奔波这么久都没有办法扭转局势,甚至在对方几乎不可能开厂之后,都不能为他们争取到一笔赔偿款。 “我想买下一座工厂并将它建成,应该几百镑就足够了,后期要招聘有经验的员工,拿出一份独家秘方,然后趁着甜菜的收获季节,制作出成品酱料,也许花不到一千镑。困难的可能是之后要为制作出来的酱料寻找销路,这个有点麻烦,得找一批有经验的销售和地段好的店铺,还要在报纸上做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你要保证自己的商品有购买价值,才能为之在各种果酱通货膨胀的酱料市场里打开销路。否则,工厂需要继续运营,那些工人以及堆在仓库里的原料得用完,等你用完所有的甜菜时,你会发现佃农们居然又收割一批新的甜菜,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等待着伟大而慈善的庄园主,将它们全都收购,而你的商品已经堆满了仓库,摆在货架上贱卖也无人问津,到头来你只能匆匆关闭工厂,遣散所有的工人,不仅要面对挤压成山的商品,还得面对佃农们的指责,谁让他们那位心地善良的庄园主竟然关闭了工厂,让他们再也没有钱赚……” 苏芮光是说,就已经口干舌燥。那些在旁边听的人,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尤其是玛丽安,她原本以为开工厂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谁不知道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细枝末节,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头大,便对自己刚刚冲动之下说出的话感到脸红。 “不过,虽然很麻烦,但我想买下那个工厂。” 苏芮的话,像是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水,让整个人客厅顿时炸了起来。
第35章 房间里, 光线充足,一声声高亢的蝉鸣从屋外那棵大榕树上传来,给夏日增添趣味。 临窗的沙发边, 少女眉眼低垂,根根分明的睫毛上阳光起舞, 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芒草般的阴影。她的表情沉静而温和, 动作轻柔而谨慎,雪白的指节将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布兰登上校的手腕,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疼痛。 “好啦, ”苏芮故意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调皮地拨弄着散落的纱布, 责怪地说:“上校, 你的手是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意思是至少得修养三个月才能恢复。都怪你之前不注意让伤势更加严重……咳, 我刚刚给你加了一些消炎的药膏, 要每隔三天换一次药,红肿就会全都消退。” 布兰登上校面色微红,他唯一没有注意手腕的伤, 就是那天晚上在苏芮的房门前掐住她的腰。对方大概跟他想到一处去了,水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羞恼地低头收拾药箱。 布兰登上校活动了几下手指,手腕仍旧隐隐作痛,不过心却犹如泡在蜜罐里,透着甜丝丝的味道。 在苏芮起身,拿走医药箱时, 布兰登上校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伊丽莎,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苏芮顺势放下药箱,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拉着手。布兰登上校被她看着,脸色涨红,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校,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布兰登上校不答,苏芮弯腰,笑眯眯的眼睛与布兰登上校平视,红唇开合,呵气如兰,“是不是又是什么‘想要恨恨地教训我’这种坏坏的话……如果你不那么害羞的话,这些话的确有一点说服力。” “……” 布兰登上校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他以前怎么能觉得眼前的少女乖巧单纯呢,她分明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恶魔,不停地引诱着他,让他想要——犯罪。 他简直被她吃得死死的,任何严厉的话到了嘴边,被她水汪汪的眼睛这么一盯,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多想拿出那天夜里的勇气,可是明亮的白昼,让他的羞怯无处遁形。 “伊丽莎!”布兰登上校恼火地喊出她的名字,换来少女银铃般愉悦的笑声,他只得用手堵住。 “放开!” 苏芮发出模糊的音节,布兰登上校不为所动,他绝对不能任由这个坏家伙继续打乱他。 苏芮挣扎了几下,怕弄疼布兰登上校的手,干脆不动,等他发话。 “……”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说不出口,苏芮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睛,“好嘛,我闭眼,不看你,你说吧。” 没有了那双宝石般璀璨的眸子盯着,布兰登上校放松不少。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哪怕心里话不知酝酿了多少遍,依旧不知道如何顺畅地将它说出来。 他缓缓放下手,插进口袋,拿出了那个不知放在身上多久的天鹅绒小礼盒。 单手将盒子打开,里面的蓝宝石戒指依旧闪耀。 华丽的戒指缓缓推进少女的右手中指,戒指的尺寸跟她的手指无比契合,就好像是专门为了这一天量身打造。 苏芮感觉到手指上冰凉的触感,不得不违背之前的承诺,睁开了眼睛。 而她面前的布兰登上校,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下。 “上校?” 少女突然睁眼,严重影响了他的计划,布兰登上校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将心里话一股脑地全都倒出来,“伊丽莎,我以最真挚的心恳求你,嫁给我好吗?我知道,也许我对你而言年纪很大,也许我不够英俊富有,甚至不够有活力,也不那么风趣幽默……” “我愿意。”苏芮打断布兰登上校不自信的表白,他猛地睁眼,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被幸运女神眷顾,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芮摸了摸他胡桩扎手的侧脸,笑着调侃:“我以为这句话你需要很久才能说出口。” 好半天,布兰登上校终于从木头人这个游戏中回过神,他急切地站起,身体晃了一下也没顾上,张开双臂,终于毫无负担地把他的娇小姐拥入怀中。 “你不知道我在心里已经询问了千百遍,谢谢你伊丽莎,你让我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很荣幸成为那个给你幸福的人,弥补了你心里的那个缺口。” 苏芮把手放在他的胸口,那里跳跃着与他自谦说不够活力的心脏,她怀疑跳得再快一些,就会跳出他的胸膛。 “上校,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能开心一些,不要再皱眉了,真的好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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