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尚仪就住在尚仪局后身的排子房里,只有三间,杨尚仪自己住一间,素心和七八个宫女分住两间,其他屋子都被内务府征用做库房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贾元春只是慈宁宫掌管膳食的女官,官阶比杨尚仪不知低了多少,尚且单独住了一处小院,而杨尚仪掌管整个尚仪局,到头来只能和宫女挤住在一起,所占用的屋子竟还不如内务府的库房多。 排字房紧邻一处池塘,走近了能感受到浓重的湿气,让一个身有寒疾的女人住在池塘边,不经常犯病才怪。 素心见到薛宝儿吓了一跳,她谨慎地望了一眼隔壁的窗户,小声询问:“这么晚了,赞善过来做什么?让尚仪知道,要打手板的。” “听说尚仪寒疾犯了,我托人从御膳房弄了点血灵芝茶,白天人多眼杂,趁着晚上人少才敢送过来。”薛宝儿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打量素心。 还没入冬,素心已经换上了夹棉的小袄,脸色苍白,指尖好像还在发抖。 素心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薛宝儿将茶罐往她怀里一塞,苦笑着解释:“我有个同乡在御膳房当值,花了点银子就把东西弄出来了。” 只是送个礼,讨份人情,没必要把贾元春给扯出来。 反正她是商门女,土豪一枚,这些背景素心都知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皇宫也不能免俗,素心自然不疑有他,可杨尚仪从不收礼…… 一想到杨尚仪每到深秋夜里腿疼得睡不着觉,素心抱着血灵芝茶的手臂又紧了紧,她心里正拿不定主意,就听隔壁屋里有人咳了两声:“谁在外面?” 素心还没说话,薛宝儿先出声了:“杨尚仪,下官听说您病了,特意送了点血灵芝茶过来。” 屋里静默了下来,素心暗道不好,忙把血灵芝茶塞还给薛宝儿,朝屋里道:“尚仪莫怪,薛赞善初来乍到,奴婢这就领她出去。” “晚了。”屋里人低低咳嗽起来,声音沙哑,“你让她进来,我有话要问。” 素心叹口气,递给薛宝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引着她走进屋中。 前脚才迈过门槛,一股寒气钻进衣领,薛宝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好家伙,杨尚仪这是把自己关屋里以毒攻毒呢? 怎么这么冷! 她跟在素心身后,缩手缩脚地走进屋,越往里走空气越寒凉,等挪到杨尚仪床前薛宝儿感觉自己都要被冻僵了。 薛宝儿哆哆嗦嗦给杨尚仪行礼,再看素心忽然有点羡慕,要是有件棉袄就好了。 此时杨尚仪已经起来披着夹棉小袄端坐在床沿上,头上挽着宫髻一丝不乱,手里拿着一串白玉佛珠,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我且问你,宫规第五十二条是如何写的?” 薛宝儿把第五十二条宫规背了一遍,乖巧认错:“杨尚仪,下官知错了。” 她抬起头,狡黠地朝杨尚仪眨眨眼:“错在下官,却不在尚仪,还请尚仪以身体为重。下不为例,下官再也不敢了。” 杨尚仪挑眉,手捻佛珠:“巧言令色。” 薛宝儿忙垂下眼眸,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后忍不住问:“屋里为何这样冷?” 杨尚仪没说话,示意素心把门打开,素心会意照做,耐心给她解释:“这间屋子紧挨着内务府的冰室,夏天还好,入秋就有些冷了。” 门一打开,温暖的空气从外面涌进来,薛宝儿才感觉好些,被冻僵的思绪也活络起来。 这杨尚仪怕不是刨了内务府总管家的祖坟,什么深仇大恨把冰库设在寒疾病人的隔壁。 深秋就这样冷,到了冬天可怎么活? “知错就好。”杨尚仪腿疼得厉害再也坐不住,便朝她摆摆手,“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 薛宝儿不敢再劝,只好任由素心将她带了出去。 一路快走,等走回住处,薛宝儿出了一身的汗才从寒冷中缓过来,缓过来又开始打喷嚏。 倒不用担心生病,她这具破身体受小美人鱼的特质所累极虚弱,可发烧感冒几乎没得过,连时疫都不怕,也不知是福是祸。 分过来伺候她的小宫女早被收买了,见她晚归也不声张。薛宝儿非常满意,进屋又塞给她一张银票,小宫女喜滋滋地谢过,悄无声息地自去准备浴汤不提。 凤仪宫,皇后听了宫女的禀报,轻轻眯了眯眼:“哦?卫持去慈宁宫看望太后了?” 宫女低眉顺眼道:“是。听说太后十分高兴,还让御膳房特特准备了宵夜和世子爱吃的鱼羹。” “这倒也奇了。”皇后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心累地闭上眼,“又是留下为圣上侍疾,又是探望太后,咱们这位世子爷怎么忽然转性了?” 说完朝宫女摆摆手,宫女知趣退下,屋中只剩下皇后和跪坐在她脚边捶腿的安嬷嬷,安嬷嬷眼瞧着宫女关好门才迟疑道:“派去盯着的人并没传回什么消息来,可见一切如常。” 皇后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揉一边不耐烦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查出是谁怂恿卫持回宫学读书的!” 安嬷嬷吓得手一顿,身子跪伏更低,几乎是趴在皇后脚边回答:“安国公府并无异常,也没听说长公主给世子请了什么高人指点。只知道前一日,长公主命人请了王子腾的夫人和王大人的外甥女过府喝茶……” “王子腾?” 皇后対王子腾的夫人陈氏有点印象,那绝対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王子腾现任京营节度使,听说王家也曾巴结过安国公,极想融入西北军官的圈子。 又想起王子腾的女儿好像也在宫学伴读,可陈氏去见长公主为何只带了外甥女不带亲生女儿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忽然対王子腾的外甥女感兴趣起来。关于这个外甥女的来历,安嬷嬷早派人查过了,闻言道:“王大人的这个外甥女姓薛,年方九岁,是金陵薛家的大小姐。” “金陵薛家……”皇后略想了想,不禁面露失望,“商贾之女?” 安嬷嬷应是:“这位薛家小姐……娘娘见过的,就是世子闯宫那日站在安宁郡主身边的薛赞善。” 皇后恍然想起跪在安宁郡主身后那个令人惊艳的小姑娘。 一个九岁的商贾之女能成什么事,皇后想起来也没放心上,又问:“听说卫骏和卫持在宫学里対上了?” 见皇后不再追问卫持身边的高人,安嬷嬷抹了把冷汗,奉承道:“多亏娘娘留了后手,要不要找人推波助澜?” 皇后冷嗤:“两个小孩子打闹能翻起多大浪来?还不是时候。” 反正等了这么多年,她有的是耐心,等他们成年有能力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她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也不知是着凉了,还是有人念叨她,薛宝儿入睡之前一直在打喷嚏,早晨人还没全醒又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小宫女见状劝她:“宫学可以告假,大人若是身体不舒服,奴婢去接安宁郡主。” 想着端砚还没到手,薛宝儿不打算告假,甚至比平时还要早些等在宫门处。 以为自己是头一个,谁知有人比她还早。
第31章 刷好感 长命打着呵欠站在宫门外, 遥遥看见站在里面的薛宝儿正欢快地朝他招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盛情难却,他也朝薛宝儿招招手, 然后看见他家世子爷轻手轻脚走到薛宝儿身后,用扇沿敲了小姑娘左肩一下, 人却闪到右边。 长命:“……”幼稚! 薛宝儿从小被薛蟠捉弄惯了,被人敲了左肩, 下意识朝右偏头看去,把卫持抓了个现形。 卫持没想到伎俩被识破, 刚想掩饰性的说点什么, 薛宝儿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 卫持嫌弃地打开折扇直扇风,越过薛宝儿朝宫门外走, 长命赶紧迎上来,受宠若惊:“怎敢劳烦世子亲自来接我。” 一想到小瓷娃娃求他是为了卫骋, 卫持心里就莫名窝火,劈头盖脸问长命:“砚台装哪儿了?” 长命一脸莫名:“……在书箱里。” 不等长命反应过来,卫持已经走到他身后,打开书箱翻找起来。 长命做事谨慎, 书箱都比别人大一些,里面放了两套文房四宝,一套是御赐的,每天都要用, 另一套是备用。 余光瞥见小小的身影眼巴巴朝这边走来, 卫持挑了挑眉, 把手里那只备用端砚放下, 转而拿起平时用的御赐盘龙砚递给薛宝儿。 长命一看,急得差点哭出来:“世子爷, 那可是……” 卫持打断他:“爷心情好,送人了。” 长命只得禁声。 这时候仁亲王府和礼亲王府的马车陆续到了,薛宝儿看了一眼长命背上明显大了一圈的书箱,想着肯定还有备用,而且给卫持备用的砚最差也得是端砚。 卫骏和卫骋并肩朝宫门的方向走过来,薛宝儿来不及细看便把砚台藏入袖中,抬头对上卫骏含笑的眼,她赶紧给两位亲王行礼。 卫骏看看她,又看看卫持,笑着问薛宝儿:“你最近还在练瘦金体吗?” 薛宝儿正要回答,忽然面前一片阴影罩下,她莫名其妙被人挡在了身后,听卫持吊儿郎当道:“会写两笔瘦金体了不起啊,也值得仁亲王天天挂在嘴边,要不要比一比?” 正愁找不到人撒气呢! 这几天卫持天天跟他作对,卫骏也气得不行,谦谦君子的脸皮都快维持不住了:“怎么个比法?” 再吵下去就要迟到了,太傅肯定要罚背书,卫骏对那些书早已烂熟于心,卫持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卫骋急得不行,很想劝卫骏忍一忍,可他昨天刚下了卫骏的面子,再如法炮制一回他心里过意不去。 卫持他是绝不敢劝的,而且那位也不是个能忍的主儿,很有可能抓不到狐狸弄一身骚。 薛宝儿一直在观察卫骋的表情,见他左右为难,怒刷了一拨好感值。 “回仁亲王的话……”她低垂眼眸,脆生生开口,“瘦金体筋骨卓然,对腕力要求高,更适合男子。女子练字本为怡情,还是簪花小楷更适合些,我还是改练簪花小楷好了。” 自从知道安宁郡主心仪仁亲王,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宗旨,薛宝儿及时转换目标,自然不能再用瘦金体接近仁亲王了。 况且瘦金体确实费手腕。 卫骋果然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壮着胆子接话道:“瘦金体写起来太费劲,小姑娘家家会写簪花小楷很够用了。” 又争了个寂寞的两人齐齐看向卫骋。 卫骋:“……”好像又说错话了。 卫骋一时间手足无措,求助般地看向薛宝儿,薛宝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情急之下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然后吸了吸鼻子。 “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身后传来安宁郡主关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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