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倦收天已杀得有些神志不清,剑势一转欲再攻击,抱朴子声嘶力竭狂吼道:“倦收天!住手!” “……抱朴子?”倦收天倏然回神,转身望向立云坪昔日同修,想起葛仙川含恨而亡的一幕,内心悲恸又茫然:“为什么?!” “哈,你问吾为什么?你认为是吾陷害葛仙川?”抱朴子一怔,继而冷笑,也不顾自己口边涌出的朱红,无情嘲讽:“倦收天,吾该说你单纯,还是愚蠢?” “住口!葛仙川已用生命证明清白,不容你再侮辱亡者!” 抱朴子满腔血液已经冰冷,某个恶毒的念头在心中滋长蔓延,他心平气和对倦收天道:“那你想如何呢?为葛仙川报仇?动手吧。” 倦收天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抱朴子分明已经是个废人,他又如何下得了手? 抱朴子却甩开道童搀扶,一步步走近倦收天:“你认为葛仙川清白,而吾心机深沉玩弄手段?你凭什么断定吾就不清白?” “你!” 倦收天突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纠缠下去。 以一敌万又如何,击败南宗又如何,昔日同修再也不复,死者更不会还阳…… 颓然转身,他决定放弃。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抱朴子忽然疯狂地扑了上来,用尽最后力气扭住他的手,将名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你……!” 愕然回头,却是又一位同修好友丧命之景,抱朴子轻笑一声,低语道:“吾亦以己之命,自证清白……” “倦收天!!!” 濮阳刚逸与云弈百川不顾伤势提掌疯狂攻来,原无乡急急赶到元宗六象,掌化阴阳,将激斗的三人强行分开,却惊见抱朴子死不瞑目的尸体。 “啊!抱朴子……好友啊!” 倦收天提着名剑连退数步,胸中莫名痛楚再也难抑,抬眼之间,与原无乡悲痛的目光相遇。 “师兄,是倦收天逼死了抱朴子……替他报仇!报仇——!” 云弈百川发出一声悲嚎。 原无乡双拳紧握,颤抖的双肩昭显他内心强烈波动,片刻之后,他背对倦收天,用尽全力以最平和的口吻道:“倦收天,请你离开南宗。” “原无乡!” “师兄!” 在场南宗门人纷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 倦收天黯然垂眸,收起名剑,默默转身步出元宗六象。 沐心沅醒来之时,原无乡正坐在床边给她掖被子。 “阿沅……” 见他面带愁容,沐心沅只当他在担忧自己,轻轻一笑:“吾睡了几日?” “已有数日。”原无乡转身倒来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喂她喝完便又坐下:“你感觉如何?” “只是太劳累,并无大碍。”沐心沅抿了抿唇,口渴的感觉已经缓解了许多,抬眼却见原无乡愁眉紧锁若有所思,便靠在枕上蹭了起来:“事情处理不顺利吗?” “……没什么。”原无乡不愿让她知晓现状徒增烦恼,避重就轻道:“已经处理完毕。” “看你神情,明明就是有什么。”沐心沅挪了挪身子靠得近了些:“也跟吾透露一下,虽然吾不懂你们道真那些庶务,但处理纠纷,吾也有见解。” “哈……” 原无乡笑得极为勉强,冷不防被沐心沅揪住耳朵,温软的身体倚了过来,耳边吐息如兰,柔柔的语调饱含关心:“到底怎么了?” 原无乡突然喉头一梗。 这些日子以来,千夫所指,门人唾骂,所有隐忍全部丢盔弃甲。 “阿沅……”他有些气息不稳地拥住了妻子:“倦收天杀到元宗六象,抱朴子……自尽身亡了。” 沐心沅蓦地睁大双眼,看着原无乡黯然含悲的神色,默默地紧紧回抱住他。 原无乡似被催化般,一口气将后续诸事全盘托出:“吾让倦收天离开,并告诫各派不得寻仇……濮阳师弟前日扬言要与吾决裂,云师弟也一蹶不振……阿沅……吾,是不是做错了?” 沐心沅伸手轻抚他的脸:“那,你想杀倦收天吗?” “吾……” “你不想,对不对?”沐心沅继续用手指抚摸他颤动的眼睫:“于公,杀他,会让南北道真陷入全面斗争;于私,杀他,你同样愧痛终生。” “阿沅……”原无乡眉眼耸动,为终于有一人全然懂得并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而动容不已,却仍愧疚难解:“抱朴子与若干门人之亡,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好了原无乡……”沐心沅索性撑起身子,用力将原无乡的脸扳正,与自己四目相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你是凡人,倦收天也是凡人,所有人都是凡人,不要勉强自己。” 因为是凡人,所以困于情仇。 因为是凡人,所以难免偏颇。 因为是凡人,所以无法周全万事。 人生在世,只能尽全力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又何必强求所有人事都能完美? 一切尽在不言中,原无乡忽然低下|身子,将头靠在她肩上,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他轻声道:“阿沅,你此回透支严重,要好好休养。” “当然啊,吾一向惜命。” “……别离开吾。” 低得几乎无法听清的言语回响在耳畔,沐心沅意外地怔了怔——她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原无乡。 同时,笃定的欣喜与难言的不安在心内生起。 原无乡……心里有她。 但是……她无法做出不离开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我承认我就是想安排一个妹子陪着小当家渡过人生最难的时刻 苏死了苏死了233333
第17章 第十七章 道真此番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北宗早在葛仙川与抱朴子武决之后便分崩离析,六扉退隐,倦收天虽一战扬名道界,但道界无人不知这看似光辉的战绩实为同室操戈。 南宗被倦收天杀得一蹶不振,又畏于原无乡之实力,暂时无人向北宗一讨前耻,只得在抱团取暖的心思下,恳请前任掌教式洞机重掌大权。 倦收天扬名天下,原无乡万夫所指。 表面看来似乎如此,但两位当事人却承担着同样的痛苦与压力。 沐心沅虽对倦收天杀上南宗之举有所怀疑,但事过境迁,且如今南北道真已然分道扬镳,原无乡几乎闭门不出,她也没有细细查证的机会。 日子仿佛又回到过去原无乡无权无势之时,一起过着平淡生活。 但她知道原无乡并非如表面一般平静。 他时常会独自前往后山,对着嶙峋的山壁沉思。 对于南北道真化不开的死结,他的想法较之倦收天更为复杂。 倦收天困于同修情义,原无乡却思虑得更多更远,譬如道真的未来——除了情义,道德感与大局观也是困缚他的枷锁。 纵是亲密无间的夫妻,这件事沐心沅也帮不上忙,但她也并非全然无能为力。 云弈百川断指之后,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整日借酒浇愁;濮阳刚逸与灵犀指瑕颇为怨怼原无乡的行为,已拉着一帮同修脱离南道真,自立拳域。 原无乡曾经想要探望云弈百川,却被拳域拒之门外。 而沐心沅因在倦收天杀上南宗时全力救治门人,反倒不太受排斥,得以顺利见到云弈百川。 ……真是可惜了。 原本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今落魄得混沌度日,籍着酒精自我麻痹。 若是原无乡见到师弟如此情状,大概会含愧叹息吧。 沐心沅索性调配一副药方交给灵犀指瑕,让她照方抓药偷放入酒中,今后云弈百川即便滥饮,也不至坏了脏腑筋骨;至于他何时能够振作,只能看他自己。 “嫂子……多谢你。” 灵犀指瑕送她离开,一脸别扭。 “不必客气。” 灵犀指瑕咬咬唇,不甘又怨念地问:“嫂子,师……吾是说原无乡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说呢?” 沐心沅反问。 “吾……” 沐心沅可不会像原无乡那般隐忍,犀利直言:“坦白说,倦收天杀上南宗已使道真四分五裂,南宗若再杀回去,整个道真沦为道门笑柄还在其次,就此式微甚至销声匿迹也是可以预见的最终结果。” “这,但……”灵犀指瑕欲反驳,却找不出理由。 沐心沅将肩头滑落的药篓扶了扶,勾起一抹疏离的笑容:“其实原因大家都清楚,只是所有人都顺着个人情绪抉择作为,他便成了格格不入、不被谅解的那一个。” “嫂子,吾明白你的意思……但,难道南宗就该被倦收天白白折辱吗!” “人各有所重,但凭己心吧。”沐心沅不欲再与她争执:“吾自是站在你师兄这边。” 灵犀指瑕连忙辩解:“哎,吾不是要跟嫂子划清界限啦……拳域永远欢迎嫂子来作客。” “有闲吾会来。”沐心沅淡淡道:“好好照顾你二哥吧。” “阿沅,云师弟情况如何?” 见她归来,原无乡立刻开口询问。 “断指之伤,幸赖当初处理及时,他如今的问题乃是郁愤于心。从来心结难解,但看他是否能迈过这个坎。” “听闻他借酒浇愁,是否会……”原无乡有些忧虑。 “吾有调配药方交给指暇,加入酒中可免除体质受损之虞,”沐心沅顽皮一笑:“而且这味药有刺激经脉之效,多饮有助武脉与功体。也许哪一日他解开心结,重新修炼之时,会意外发现自己功力更上层楼。” 原无乡闻言一怔,不禁轻笑,温柔地看向她:“阿沅总是考虑得周到。” “耶,停。”沐心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该不会又要跟吾道谢?很多了,别来这套。” “你不愿听吾也要说,感谢你做的一切。” 原无乡伸手拥她入怀,将下颌抵在她头顶。 倦收天大战南宗那一日一夜,若非阿沅及时组织人手救治伤患,南宗的损失必会更加惨重。 这段时日以来,若非阿沅陪伴在侧,他之苦闷亦只能独饮。 昔日药王谷主曾私下对他说,娶到阿沅是他的运气。 ——他深信不疑。 两相依偎,正是温情脉脉之时,烟雨斜阳外突然响起响亮的呼喊声。 “喂——银骠当家是住这儿吗——” 听声音似是一名童子,下一刻却被人呵斥:“住口,不得无礼!” “嗯?” 两人对视一眼,原无乡前去打开大门,却见一名老翁带着一名小童站在门外,见他现身,作势就要行大礼。 “老丈不可。”原无乡赶紧将老翁一把搀住:“何故如此?” “老朽家住南宗地界,昔日我与我的儿子儿媳感染疫病,受尊夫人大恩得以痊愈,如今孙儿长大,老朽希望他能跟随尊夫人学医,悬壶济世,还望夫人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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