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皇子的生母都是妃位,看起来是很公平了,但也势均力敌起来,如今孩子还小,等将来大了,对储君之位难免有一争。 皇上是个很清醒的人,他跟兄弟们为了皇位斗的凶狠,彼此血缘也不顾了。到了自己儿子,他就不会幻想儿子们真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完全对皇位不起心思。 太后某种程度很矛盾:她又想要孙子们,又不想孙子们重蹈先帝爷时龙争虎斗的一幕。 而她也一向很避讳问皇上储君的事情。 今日见皇上对给裕嫔升位份有些犹疑似的,又提起三个阿哥的生母都是妃位,就不免道:“弘时是长子,皇上若是器重他,要给齐妃升个位份也是该的。” 话刚说完,就见皇上脸色微沉:“皇额娘不要提起这事了,那孩子叫人失望。” 弘时那真是无论什么时空都情深不悔地追随他亲爱的八叔,皇上越看越生气。 太后提起,皇上就先流露下自己的态度。 主要是太后这样宝贝孙子的样子,让皇上感到了些压力,本来自己只有三个儿子,皇额娘就像天天心病似的念叨,要是到时候再废掉一个长子,皇额娘会不会哭晕过去当真气出毛病来啊! 果然太后见皇上对弘时有种很冷厉的失望,不由大吃一惊,说出了天下家长护犊子的著名话术:“皇上这话怎么说来,弘时只是个孩子,你好生教导就是了。” 太后的反应也在皇上意料之中,他目前也只是先拉着冷脸,给太后打预防针,表达下自己对弘时的不喜罢了。 而太后听皇上对长子有许多不满似的,就记在了心里。 次日特意将齐妃单独叫来了一回,语重心长道:“虽说皇子都在阿哥所里养着,但你也不要全撒了手去,他常往后宫请安,你做母妃的就要教他顺从君父,素日用心读书,将来好生办差为他皇阿玛分忧才是。” 当年她是怎么教老四和十四来着。 齐妃是怎么搞的,把个弘时教的,皇上提起来眉毛就拧成了个煤球。 然皇子到底是敏感事,太后也不好说的太直白了,最后就只隐晦点道“你就这一个儿子,他年龄也渐大了,之后的事儿,你细想去吧。” 太后是警告她:年纪大的皇子,在皇上眼里可就没有了幼子滤镜,犯了错误,是真会被皇上削的。想想先帝爷那些能入朝的年长皇子们吧,谁没有被先帝爷折腾训斥过?圈禁的也不只一个呢! 太后是严肃警告,齐妃却听得脸红心跳:太后和皇上都意识到宫里只有弘时一个成年的皇子了!太后今日单独将我叫了来提醒,让我素日教导弘时为皇上分忧,难不成皇上要重用弘时! 合着她只听见为皇上分忧这句话了——可以说想听的听到并且美化了,不想听的就当不存在。 齐妃捧着这些美好的误会,喜滋滋走了。 年底太后要挑几个嫔妃加封之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后宫不可避免的人心浮动。 先帝爷宫里人多,晋封起来就是地狱模式,好多人生了儿子也就是个庶妃,熬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跟着集体晋封升上主位的不在少数。 而集体晋封的频率,基本十年才有一次,可遇不可求。那命不好的,还真不一定熬到集体晋封那一天。 比如说雍亲王府那些被舍下的未侍寝的侍妾们,今年太后终于有恩旨提起,明年她们就能够进宫被集体授予答应或者官女子的位份。 但听说有两个已经把自己郁闷死了。 这就实在是可怜到没办法了,追封这东西,只有活人看个热闹罢了。 所以这种非集体晋封,而是单独提拔优秀干部的机会,人人都很看重。 姜恒当然也很看重,她最大的追求就是升职加薪啊。而且职场上向来有一句话,一步慢步步慢,提科级比人慢,往上处级就更慢,再往上……一般人也就往上不了了。 姜恒心算了下自己入宫来的‘业绩’,觉得这次晋封,应当能有自己。 如果说原本有五成把握,那么皇上让她把小厨房收拾出来直接使用,那就是又添了三成的把握。 但宫廷比职场更变幻莫测,谁都不能把话说死,姜恒准备就把自己当成姜八分,在正式晋封前,继续低调的努力下。 姜恒给自己定位八分,但宫里旁人看她却是十成的稳。 从很久以前,皇上就让人按照嫔位的份例给信贵人单独发白蜡了,最近又刚给她开了小厨房,听说另拨了一个久在膳房服侍的小太监过去负责炖汤。 姜恒属于没有什么悬疑的升职人员。其余人的心都高高吊起,想要多表现一二。 其中齐妃就很积极,也很恍然大悟:怪不得太后当日单独把她叫了去呢,原来是有要提拔她的意思啊。 也是,如今贵妃的位置空了出来,她也该往上走一步了。 以往在皇后宫里请安,齐妃总要坐在贵妃之下,现在可好了,贵妃降位成嫔,而且是没有位份的年嫔。 那齐妃这个有封号,有儿子,资历也更深远的齐妃,当然就是宫里最贵重的妃嫔了。 后宫抄查后的第二天,齐妃来承乾宫,就非常自觉自愿地坐了原来贵妃的位置。 现在,嫔妃要酌情晋封的消息传出来,齐妃觉得这里头肯定要有自己一个!不能再重蹈当年的覆辙了! 大清的妃嫔制度,与前朝略有不同。贵妃不是独一份的,而是可以有两位贵妃。 齐妃久对年氏不满也在这里:你家族势力大,你得宠,你是贵妃可以啊,但你能不能不要拦着皇上让我也做贵妃啊。 两人在府里同为侧福晋,齐妃觉得自己能接受入宫同为贵妃。 结果是年氏接受不了。 贵妃就变成了年氏的独家位份。 齐妃当时背地里哭出三大缸眼泪也白搭:那时候皇上眼里真是只有贵妃,再哭皇上也看不见,再闹就连妃位都没有。 齐妃只好认了,她只能在类似于‘新人入宫拜见主位娘娘’等时刻请个病假,沉默地表达自己不愿意落在贵妃之后的抗议。 但现在不一样了,皇上跟年氏走到了终点啊! 齐妃觉得看到了自己的起点!她走向贵妃的起点。 怎么算都该到她了。 弘时可是长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皇家挑儿媳妇,没有随手一指着就完的。这两年皇上肯定要着手给弘时挑福晋。等出了先帝三年,弘时正好大婚。 一成婚,一封王,她这辈子一件大事就放下了。 长子成婚这样的大事前,将长子的额娘,加封为贵妃,这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齐妃怎么想怎么顺理成章。 更何况,说不定弘时不出宫封王呢……先帝爷的太子是住在毓庆宫没出宫去的。齐妃每次想到‘储位’这两个字,就不自觉心口砰砰跳起来。每回去给太后请安,她混在妃嫔中间,看着神情放松尊贵安闲坐在那里的太后娘娘,不由就想着,或许将来也是我坐在那呢! 然而齐妃不知道的是,皇上现在不想给弘时找媳妇,皇上想给弘时重新找个爹! 皇上这大半月不进后宫,不光是为了年氏把他送给宫女的事儿而生气。 更多是因为前朝真的有事。 随着会考府成立的时间越久,工作越娴熟,其‘审计局’的工作逐渐从京城辐射到了各地。 国家,国家,国有时候跟家是一样的。 尤其是一些大家族,日常运转的流程,其实就是国的缩影。 这会子还没有《红楼梦》这本奇书问世,然姜恒记得里面很多情节。其中有一章“乌庄头年底到宁国府交租”被她当做‘古代肉食指南’来研究过——贾府光日用吃的猪肉就分‘暹猪、汤猪、龙猪、野猪、家腊猪’五种。 可见甭管生产力多么低下的年代,上层阶级总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 但此时姜恒想起的却不是各色吃食,而是乌庄头的哭穷。 他作为管着宁国府田地的总庄头,到了年底来交宁国府应有的粮食和银子收入时,却少交了一半。问就是遭了灾,问就是一年里半年不下雨,剩下半年雨不停,问就是天灾人祸实在没收成更没钱。 这是一个家族。 放在一个国家何尝不是这样。 各省的钱粮税赋,很多都交不上来,每年年底交到京城皇帝手里的只有哭诉艰难的折子。 在这个科学技术不足,信息传递缓慢,甚至隔了村子就言语不太通的年代,皇上坐在紫禁城里,要想知道各地是否真的有灾并不容易。 既不能放过谎称天灾中饱私囊的地方府尹,又不能搞一刀切,逼所有地方都交足钱粮——一地若真有天灾祸患,再不轻徭薄赋,百姓们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因朝廷的官是走官制,官员来回调任,官员们要保住的是自己的乌纱帽,而不是这一地百姓的生活。如果京城非要力逼当地交足钱粮,官员大半会选择重重苛派民间。 若是激起民愤民怨乃至揭竿而起,又是一场大事,且极损帝王名声。 坐在紫禁城的皇上,想知道一点地方的真相,分辨‘天灾’的真假,真的很难。 而雍正帝想出来一个最朴素也最实在的方法,那就是肝。 朕亲自来肝,朕带头来肝! 一个地方,如果只有一个人能上密折,那就是只手遮天,如果有十个人能上密折,大事被瞒报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如果有一百人能上密折,而且是彼此竞争的一百人,那皇上得到的消息绝对会迅速准确很多。 当然,一人上密折和一百人上密折,皇上的工作量绝对不一样。 世上没有轻松又有效的捷径。 做到这个位置上,皇上就准备肝到底的。 除了在数量上肝,皇上在频率上也肝了起来。 大清审计局会考府成立后,皇上便改了每年年底清查上交钱粮税赋的旧例——每年查一次,那岂不是给你一年的时间做假账。 来,朕加加班,会考府加加班,每年不定期抽查各省几次。 想像乌庄头这样,到了年底才带着估算量一半的租子前来交账,然后信口胡诌这一年里各种风云莫测天气的情况,是不可能存在了。 京中圣旨不一定哪天就到了,限期上交辖内账目,逾期就罚。 而交上来的账目还要经过会考府审核,若是审核不通过,就会有朝廷专员下派当地,就地勘察民情和账目。 不得不说,山高皇帝远,不光对皇上有影响,对官员们影响也很大。 京城的官员是这半年领略了皇上的手腕为人,老实了许多,但许多地方官员还没回过味来呢。什么会考府,听都没听过,照样按照先帝时候报灾荒和假账,把钱往自己口袋里装。 就这样的官员,皇上整理了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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