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为的是郭氏跟前有一道油焖春笋看起来特别好吃又下饭。 算时节是最新的春笋,想想就知道有多鲜。若是泼上几滴麻油凉拌是清爽的好吃,而这样浓油赤酱的与酥烂五花肉一起焖出来,又是另一种下饭。 且说她们虽然都在一处吃饭,但每人的膳食都不同,哪怕同是常在,也不会吃一样的饭。 膳堂精明着呢:一样的饭菜才会攀比,比如你的肉多一块,我的点心摆放的更精致等。 上头主子们别苗头,倒霉的常常是下人,说不定就为了一盘子菜,两块点心被拖出去打死。 还不如盘碟数目相同,但菜色完全不同,叫人比都没法比。 横竖不同位置的妃嫔,每月份例都在那里,膳房们背的滚瓜烂熟,不超了个人的例就是了。 姜恒就盼着,明儿膳房也给她上油焖笋。可别晚了,京城的天儿说热就热了,笋子一老可就不好吃了。 记挂着油焖笋,姜恒用完了这顿饭。 说来,一众新人们不习惯聚在堂屋一起用膳,姜恒倒是挺习惯的。这就跟单位食堂差不多,分餐制,大家虽坐在一屋,但各吃各的。 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控制自己吃饭的速度,之前她常迅速吃几口饭就去工作,现在却要举止优美慢条斯理吃饭。 或许对别的秀女来说,得了进宫的青云路,却一进来就被困在储秀宫学规矩,是纯纯受罪,但对姜恒来说,在储秀宫这一个月却是难得的缓冲。就像是参加了一个条有理的佛学班之类的活动,活动会规定你吃饭打坐日常作息,看着是拘束,却正好能用一个月时间培养出一个适应当前生活的惯性。 诸位秀女入宫后对学习宫规的态度,都落在几位嬷嬷们眼里。 且说太后宫里的一位嬷嬷,堪称是后宫的‘扫地僧’。 表面上看起来,她不如皇后宫里司嬷嬷、敬事房主管胡嬷嬷主讲宫规来的正统,不如叶嬷嬷考察行止来的要紧,这位老嬷嬷,平时只是沉默,最多讲一讲后宫的旧事旧例。 仿佛她被太后点了来,就只是为了凑个双数。 实则这位是从顺治爷时期就入宫了,在宫里待了五十多年,一双眼已经见过了三个帝王的更迭,更别提后宫的风起云涌了。 姜恒看过剧透,知道这位看上去不显山露水,实则却是太后娘娘初入宫时的前辈。太后娘娘出身包衣,入宫是从宫女做起的,当年就是跟这位周老嬷嬷学习的宫规和活计,还蒙她教了几手针线。 后来乌雅氏虽从宫女做了嫔妃,却也是步步维艰,处处小心,故而也没有大张旗鼓挖这位老牌的嬷嬷到自己宫里去。 直到现在做了太后,才将周嬷嬷名正言顺调到了慈宁宫。 但周嬷嬷为人特别低调,完全不提起跟太后的渊源,人前人后依旧谦卑如普通的宫人。还是太后硬说她年纪大了,才拨了两个小丫头服侍她。 这会子太后让她来这储秀宫看着秀女们,正是不放心年贵妃,甚至也不太放心皇后的缘故,就请了这位周嬷嬷出山。 旁人看她只是太后宫里的寻常嬷嬷,不过年资老些熬年龄罢了,可实则她在太后心里的地位仅次于乌雅嬷嬷——这还是亲近数上,要是论敬重,她可以排头名,太后很是信赖她的眼光和智慧。 姜恒也想在周嬷嬷面前做的好一点。 毕竟在《信妃录》的前半本书里,皇上基本上还处于与年贵妃的炽热感情中。 对年贵妃的态度那是‘喜欢的不行’,对其余嫔妃的态度就是‘基本不行’。 太后的关照,在后宫里是非常珍贵的庇护。 女主前期在皇上那里完全排不上号,被皇上记住姓名,还是因为【我的从一品父亲】这项家世光环。 倒是太后,一开始对瓜尔佳氏寄予厚望。 只是太后在听这位周嬷嬷提起女主心性太过‘小心忍让’后,就有些失望。待女主离开储秀宫的头半年,太后倒是还记得这个合自己眼缘的姑娘,在皇上跟前儿提了好几回。 只是女主一直是躲避忍让的性子,从不冒头。后来太后也就渐渐把她忘了。毕竟后宫中除了妃嫔,还有数不清的宫女,都是皇上新人的预备役。女子之多,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被太后遗忘后,女主就进入了最凄凉的四年。 吃过了这顿进宫来耗时最长的午膳后,众人都有些累了,尤其是坚持用长而沉重乌木银筷吃饭的马佳氏,只吃了个半饱,就开始悄悄在桌下活动手腕。 劳累紧绷的布菜练习,加上一顿餐食,众人都有些头脑昏昏起来,很想略躺躺歇个午。 姜恒跟其它人一样,带了点期待看着四位教头:按着以往下午两点一刻就开堂学规矩的话,中午根本没法歇一歇喘口气。 四大教头之首的司嬷嬷站出来,给了大家一个甜枣吃:“诸位小主学着布菜也辛苦了,今儿下晌的课,晚半个时辰。” 然而随着甜枣发下来的,还有一棒子。 司嬷嬷板着脸道:“还有一事需叫小主们知晓,皇后娘娘原想着小主们学规矩必会用心倍甚,满了一月期就分配宫室,命敬事房做绿头牌好侍奉圣驾的。只是……” 她顿了顿加深自己的语气:“只是贵妃娘娘仔细,道若只学不考,岂非有人蒙混过关,故而小主们要想离了这储秀宫,除了要过奴婢们的眼外,还必得通过贵妃娘娘亲自出的题面才行。” 司嬷嬷此话一出,姜恒环视四周,立刻明白了一个成语,那就是‘花容失色’。 叶嬷嬷听皇后宫里的人将此事都推到贵妃身上,眉毛不由跳了跳,可司嬷嬷眼风都没有给她一个,宣布完这个噩耗,不给新人们反应的时间,就宣布了下一个噩耗。 “如今小主们也学了七日规矩了,贵妃娘娘的意思,到第十日上,就先考一回!” 言下之意:看吧,你们不用担心一月后的最终考试过不了,先担心三天后的阶段考试能不能过吧! 姜恒有幸再次见证了“花容大惊失色”。 说来她也有些惊讶,《信妃录》里,新人们出储秀宫确实有考核,但只是一月到头后,嬷嬷们考察她们替人更衣、布菜、行走、请安等基本操作考试,并没有笔试一说。 是自己蝴蝶了吗? 确实是。因她不是女主那种忍让乖巧的性子,叶嬷嬷没拿捏住她自然跟年贵妃如实汇报。 于是年贵妃借着秀女之间因满汉军旗发生口角之事,便要十日一考,还要加上笔试好好考! 贵妃对皇后提起此事,只是笑道:“也该让她们心里知道些敬畏尊卑,省的天天鸡声鹅斗,连学个规矩都像吃了多大委屈似的——臣妾倒想看看,她们学这宫规有了几成火候!” 因将秀女扔进储秀宫,原本就是年贵妃的主意,也是她求了皇上的旨意。皇后索性懒得管了,你折腾去吧!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贵妃最好盼着这一年的秀女里没有出挑人物,将来别三十年河西的时候落在人家手里受磋磨。
第12章 复习 这一日的午觉,只有姜恒按部就班睡了一下。 其余姑娘都是带着满腹的心事,担忧起几日后的‘贵妃亲手所出的题面’。尤其是满军旗的女子——虽说如今朝上通用汉语,她们口语汉话是没问题,但落笔更偏重满文,更以此自傲。 然而现在就要面临专业不对口的问题了。 年贵妃可不只是汉军旗,据说还极通汉学,能诗能文。皇上登基的这一年来,年家便以贵妃从宫里赏赐的贺父母年遐龄夫妇过寿的诗词为荣耀,特意将贵妃的祝寿诗裱起来挂在正厅,故而京中许多人家都知道年贵妃是个标准才女。 “马佳姐姐,这可怎么办啊,贵妃必要出难的题卷为难我们!” 此时马佳氏的屋里,除了她以外,还坐了另外四个满军旗的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齐整漂亮的女子,坐在一起好似五朵金花。 马佳氏还稳得住些:“素日嬷嬷们讲的什么,记着就是了。这不还有书本子吗?” 她们共发了宫规上下两册。 不过书本子上刊印的都是文绉绉的文言文,若没有嬷嬷们的讲解,她们连顺溜读一遍都很难。 可问题是,嬷嬷讲解的时候,她们常常在走神! 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还好些,但很多规矩,她们就不在意了:什么与总管内务府要东西的流程,什么宫人之间的拌嘴斗殴的惩处,每季哪几天各宫里换铺陈……这些琐碎的事情,她们总觉得反正到时候有宫人来做,她们做主子何必要管这些事。 贵妃让她们学这些,可不就是故意耗日子吗?物理上人体出不去,还不兴思想上消极怠工? 这会子她们发现,思想上消极怠工也不行,现下真是补课都没地方补去! “信贵人每日在堂上都不停笔的记嬷嬷们的话……”其中一个那拉常在,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马佳贵人横了她一眼,那拉氏也就住了嘴。 旁边博和礼氏不免道:“你们说,信贵人会不会早知道要考规矩才每日这么认真听?年贵妃会不会提前单独给她透信儿要拉拢她?” 说的其余人都半信半疑起来,倒是马佳氏一口截断:“不会的,贵妃忌惮信贵人都来不及,才不会格外对她示好。只怕她就盼着这考规矩,把信贵人一直拦在储秀宫里头呢。” 马佳氏可是眼看着贵妃宫里的叶嬷嬷,明里暗里给信贵人挖了不少坑,甚至自己能这么快聚集起其余满军旗的秀女,也少不了叶嬷嬷对信贵人捧杀替她拉仇恨的功劳。 见围着她的几个姑娘还是愁云满面无头苍蝇似的,马佳氏心道:我聚集起了一堆什么废物啊,要口角伶俐的也不行,要有主意的也不够,只是鹌鹑扎堆一般窝着怕事。 马佳氏糟心起来。 用一句话形容她的心情就是:凑活过吧,还能离咋的? 姜恒睡了一个恢复精力的午觉,依旧精神饱满准备去上下晌的课。 到了点自有宫女进来,替她重新拢头发,倒是不用重梳一遍那么麻烦,而是用桂花油抹的平平整整不见毛躁。 对着镜子,姜恒甚至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像一只出水的水獭,毛皮顺滑。她想着以后自己一宫后,宁愿中午重新拆了发髻再梳,也不要这么些发油。 起身后一开门,就遇到了另一只水獭:郭氏正在廊下等着她。替姜恒梳发的宫女一见就立马识趣消失,这两位小主明显有话要说。 郭氏有点不好意思,自从前日叶嬷嬷的‘满汉军旗论’,加上她与马佳氏的几句口角后,这两日,她有些躲着姜恒。 可现在又想请人帮忙,于是还没开口说话郭氏脸就开始发红,难得有几分期期艾艾道:“我想着,借信贵人素日堂上记下的嬷嬷讲的规矩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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