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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她才从朱莉娅的魅力中挣脱出来，开始思考怎么回答埃里克抛出的问题。 朱莉娅自然不可能让莉齐如愿。 她转过头，挑衅地斜睨了埃里克一眼。 埃里克眉头微皱。 不等他掐灭手上的香烟，朱莉娅一把扣住莉齐的后脑勺，往前一倾身，吻住了莉齐的嘴唇。 朱莉娅原本只是想激怒埃里克，但碰到莉齐的双唇后，她忽然不想和莉齐分开了——这个漂亮的小坏蛋，她多想多想和她在一起呀，可她们不仅没有缘分，也不适合成为情人。她爱莉齐，却无法爱她的缺点。 在这一点上，埃里克做得要比她好太多。 他爱她，也爱她的缺点，甚至不是爱屋及乌，而是珍视她身上的缺点，因为那让她离不开他。 “再见，我的玫瑰，我的宝石，我的太阳——”朱莉娅抚着莉齐的脸颊，轻声说道，“我爱你，我爱你——再见。” 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面带微笑，朝埃里克行了一个屈膝礼，又抬起手，对着莉齐碰了碰并不存在的帽檐，优雅而得体地退场了。 埃里克冷冷地掠了莉齐一眼。 莉齐被他盯得心脏狂跳，下意识想捂住心窝，又怕他误会是因为朱莉娅的吻，她才如此心慌意乱。 她不由得痛苦万分，感觉自己倒霉至极——她根本没想招惹朱莉娅呀！ 原以为朱莉娅离开后，埃里克会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扣住她的下巴，冷漠地审问她和朱莉娅的过去；然而，他只是往后一靠，交叉着两腿，又点起一支烟，继续吞云吐雾。 没办法，莉齐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她看到埃里克的下颚上还沾着点儿血，便转身走进盥洗室，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打开热水箱的水龙头，准备打湿。 她平时洗脸洗澡，都假借埃里克之手，竟不知道热水箱里的水，都是刚烧好的沸水，被烫得鸡猫子似的尖叫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埃里克就大步赶到她的身边，帮她关上了水龙头。 莉齐第一时间就扔掉了毛巾，烫得并不严重，只是手背略有些发红。她内心一阵懊恼，下意识要去吮发红的皮肤，被埃里克拦下了。 他脸上毫无表情，喉结却急躁地滑动着，抓着她的手，拿到冷水那边的水龙头下冲洗。 莉齐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亲亲她，哄哄她，但直到她的手背不再那么发红，他都没有说话。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莉齐又烦闷又委屈。自从跟埃里克坦白心意以后，她就习惯了有话直说，根本无法忍受这样静寂的氛围。 又过了两分钟，她终于受不了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他却还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哪怕像以前那样连讽带刺地回答一句也行呀。 莉齐对他怒目而视，想撂下几句狠话，吸引他和她吵架，又怕撂的狠话太过分，直接把他气跑了。 唉，她不就是跟朱莉娅接了个吻嘛，就要遭这种罪。要是让他知道，她以前在学校不止跟朱莉娅接过吻，也不止跟朱莉娅谈过恋爱，毕业以后，更是犹如脱缰的野马般跟姑娘小伙子们调情跳舞，他不得把自己气死——不行，她得把这秘密带到棺材里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 要是他真的被气死了，她的人生岂不是一片灰暗，再无乐趣可言。 这时，埃里克突然说话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管有没有起水泡，看上去严不严重，都要先用冷水冲洗，知道么。”说完，他低声叹了一口气，用湿漉漉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有那么一刻，莉齐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难过。她的确不是一个好情人，他们还未在一起时，她就总是沾花惹草，招惹男人来追求自己，使她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跟他在一起后，她虽然强行改掉了这毛病，但看见其他女孩成为社交界的皇后，心里还是会暗暗感到羡慕。 想到这里，莉齐不由得可怜兮兮地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却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他居然没有否认！ 莉齐感到恼怒的同时，又一阵沮丧：“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已经尽力在改爱慕虚荣的毛病了，但我就是有虚荣心嘛。我爸爸有钱，我又长得好看，就算我长得一般，人们也会看在爸的面子上讨好我。我已经习惯了被追求、被讨好、被示爱……从小到大，我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几年的时间，真的很难把我改造成另一个人。” 她瞅了他一眼，见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继续说道： “你以为我是对朱莉娅旧情未了，才接受她的吻吗？不，是虚荣。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能忘记我，甚至大老远从纽约跑到科罗拉多来见我，我表面上觉得十分烦恼，实际上心里高兴坏了，感觉自己魅力十足——你就不能对我宽容一些，耐心一些吗？反正我们的时间还有那么多，我总会改掉这个坏毛病的。” “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坏毛病。”他说。 莉齐不高兴地说：“我跟你认真谈心呢，你别说反话。” “我没有说反话。”埃里克拿起她的手，仔细打量了片刻，见发红消得差不多了，从盥洗室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掉上面的水渍，“我只是感到愧疚。” “愧疚？”莉齐疑惑地说。 该愧疚的人不该是她吗？ “是。”他平静地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从小到大都过着被追求、被讨好、被爱慕的生活，跟我在一起后，却因为我卑鄙的占有欲，而必须跟你已经习惯的生活远离。我怎能不感到愧疚。” 说实话，莉齐完全没有从他的话音里听出愧疚。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的脸庞，确定这不是他阴阳怪气的新花样后，开口说道：“生活就是这样，总得有人妥协，不是吗？况且，改变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你不也有所改变吗？” 她只是随口一说，他却突然问道：“是么，那你说说，我改变了什么。” 莉齐有些语塞，好在她平日里对他足够关心，不至于真的哑口无言。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吗？”她仰头望着他，又拿出那种哄小猫小狗的语气，甜甜地说道，“你总是动不动就威胁我要杀死兰斯，但刚才朱莉娅亲了我，你居然让她全须全尾地离开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大的改变吗？还有，你以前睡在棺材里，从不当着除我以外的人用餐，也不在除我以外的人面前摘掉面具，但现在，你早就不在棺材里睡觉了，而且只要我求你，你就会在外人面前用餐或摘掉面具……我觉得这些改变可比我的大多了！” 埃里克闭上眼睛。 她根本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 她认为自己爱慕虚荣，喜爱被追求、被讨好、被示爱的感觉，却不知像她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孩，生来就该被追求，被讨好，被示爱。 他不过是一条偶然得到宝物的狗，担心她被其他人抢走，便恨不能把她含在口中，藏在腹里，终日守在她的身边，带着嫉妒的神情，冰冷狠毒地审视每一个想要靠近她的人。 她不仅不厌恶他的卑鄙和疯狂，反而觉得他也做出了许多妥协。 他做的那些事，算什么妥协？ 他不再动不动就生出杀心，是因为她使他体内残存的人性复活了。 他不再睡在棺材里，也是因为她使他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尽管仍有人误以为他是幽灵，是魔鬼，是活死人，但只要她认为他是活人，他就是活生生的人。 他在外人面前用餐、摘掉面具……都是因为她。 她给他带去的变化，都是正向的、阳光的；他给她带去的影响，却是负面的、黑暗的。 而且，他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利用她对他的爱，让她愧疚，让她甜言蜜语地安抚他，只为了满足内心阴暗蠕动的欲望。 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他知道，尽管这欲望目前只是安静地蠕动，但总有一天，会狂暴地挣脱束缚——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第78章 Chapter 24 莉齐感觉他冷静了下来, 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们当了那么久的夫妻，即便他一言不发, 她也能大致猜出他的想法。 莉齐松了一口气, 忍不住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臂：“气消了吗？气消了就原谅我吧——求你啦, 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 埃里克说：“我不会生你的气。” 莉齐才不管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在她看来, 这就是一个台阶，立马兴高采烈地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噢，宝贝儿——你真好, 你太好了, 我真爱你！” 她心里却暗暗想道，要是你被别的女人亲了——不是自愿的还好说, 顶多是被她扒下两层皮，再踹几脚；要是自愿的, 那就等着被她送上绞刑架吧！ 不管怎样, 这次危机总算揭过了。 莉齐马上把这件事从脑海中赶走了, 正要对埃里克撒撒娇、卖卖俏，让他也把这件事忘掉，却被他扣住手腕：“别乱动, 小心碰到伤口。”他顿了一下，又说, “你要洗漱，为什么不告诉我。哪怕我真的生气，你要我做什么，也不会不答应你, 更何况我不会生你的气。” 这种时刻，莉齐脑筋转得很快，她明白过来，埃里克误会她接热水是为了自己洗漱，立刻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不是要洗漱……我进来接热水，是为了给你擦脸，你脸上还沾着点儿血呢！”她垂下眼睫毛，语气更加可怜，“噢，我是不是很笨，离了你根本没法生活。” 莉齐自豪地想，哦，家庭女教师教的那些小花招，她终于用上了，而且是心甘情愿用的。 她能感觉到，她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的情绪彻底平定了下来，早知道他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情话，她就说一打给他听了——是的，这样的话完全不切实际，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个人离了另一个人没法生活的情况。 但既然他喜欢，她就多说点儿。 莉齐绞尽脑汁，向他描述了一番她离开他后生活不能自理的图景，因为过于绘声绘色，连她自己都纳闷起来，会不会真的变成那样。她开始默默想象失去埃里克以后的生活。 莉齐发现，她根本无法平静地想象这件事。 一想到未来某一天，她可能会失去他，再也看不到他，碰不到他，闻不到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也不能再享受他对她的种种优待，她心里就一阵绞痛，面色煞白起来，撒娇卖俏的激情也大大地减退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声音消失了，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埃里克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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