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称赞并不好的茶,老僧心知肚明,而他自豪的地方也正是这里。 ——任你是何等的权贵巨贾,到了我这乡野破庙里,还不是得顺着我的意,来讨好奉承于我? 因着胤禛的行为态度正入了老僧的算计,那老僧对他就带了几分轻慢。 喝过茶后,他随口便问:“老衲看小公子并不像是湖北人士,不知小公子仙乡何处?到此有何贵干?” 这话分明交情言深,一来欺胤禛年幼,二来便是心生轻慢,将自己看得太高。 跟着胤禛来的人,就连最是粗枝大叶的法保都变了脸色,张保上前一步,待要呵斥,却被胤禛止住了。 “不得对禅师无礼,退下!” “是。”张保垂首应了,愤愤而退。 胤禛满是歉意地对老僧一笑,“村仆无礼,还望禅师赎罪。小子愿再捐十两香油钱,与村仆赔罪,还请禅师笑纳。” “小施主何必如此?”老僧摇头失笑,“老衲从不与人做口舌之争,自然不会因这些许言语耿耿于怀。小施主诚心向佛便是,很是不必再提钱财。” 立在智光和尚身后的知客僧闻言,有些着急,生怕胤禛这个实诚的童子听了老僧的话,直接就把那十两银子收了,不添香油钱了。 那可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不是十文钱。 虽然他们这些年积攒的财务绝对比十两多得多,但钱财这种东西,谁会嫌少呢? 胤禛肚里暗笑,面上却假装没有看见知客僧的神色,无比诚恳地说:“这是小子的一片心意,若是禅师不肯代佛祖收下,便是不肯接小子的歉意了。” 看,他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香客呀,连台阶都替你铺好了。 本来智光禅师是不准备收他这十两银子的,他自认已经摸清了胤禛的性子,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的。 哪里知道,这位小公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对佛虔诚,手头散漫。 既然如此,他若是不接,岂不是辜负了小公子的一片心意? 心思略转,智光老僧状似随意地说:“既然小施主敬得是佛祖,那老僧就收下了,改日会替公子点一盏长明灯供于佛前,保佑公子长命百岁,邪祟不侵。” 好家伙,这可真是个搂钱大手啊! 长明灯这种东西,只要点上了,就不能灭的,不然对灯的主人不利。 若是胤禛当真是个五六岁的顽童,肯定是不能独自出门的,今日肯定是脱离了上辈独自游玩的。 等他游玩尽兴了,晚上回到长辈身边,长明灯一事就算他自己不提,身边的忠仆也会禀报的。 他们这些有钱人家并不缺那几两电灯的银子,家里的长辈闻说此事,一定会来询问细节,并顺势定下每年让人送来多少银子续灯油。 一年十两银子,对大户人家来说不多,对小户人家来说却也不少。若是每年都有十两,却也是细水长流的进项。 这就像现代社会卖保险一样,你只要卖出这一份,就每年都有钱收。 这和尚若是晚生几百年,也是个营销高手了。 这些心思都只下一瞬间,胤禛索性顺着智光老僧的心思说下去,“多谢禅师,小子回去之后,会与家兄说的。” 智光和尚暗道:果然! 那知客僧已经明白了智光的同意,在此于心里表达了对老和尚的钦佩之情。 智光又问道:“不知小公子是哪里人士?” 胤禛笑着反问:“禅师听我口音,像是哪里人?” 智光禅师道:“三五年前,我这里也曾来过几位京城的贵客,只听小公子口音,倒像是京城人士。” “大师好记性,小子的确是京城人士,随家兄到湖南投亲,涂经此地,听说了贵宝刹的大名,特地禀明了家兄,前来参拜礼佛。” 听了这话,老和尚微微皱了皱眉,立刻收敛了神色,正色来劝胤禛:“小公子怎么也听他们胡言乱语?我这观音院已经多年未曾修缮,只是一处仅能容身的破百寺庙而已,哪有什么高僧,哪有什么灵验?” 胤禛只是笑道:“正所谓礼多人不怪。遇见寺庙多拜拜,想来神佛也不会见怪的。” 老僧道:“小公子虽有此诚心,只怕令兄知道了见责于你。” “不会的。”胤禛歪头一笑,“我家里上下都信佛。如果不是哥哥今日到村中访友,可定会和我一起来的。” “我家里上下都信佛”这句话是大实话。 宫里的女人不管真假,十个里有九个都喜欢抄佛经。一来可以静心,二来也可以借此向别人表明自己的仁慈。 爱抄佛经,可不就约等于信佛了吗?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长长地颂了声佛号,赞叹道,“果然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胤禛合十还礼。 老僧又笑道:“其实只要心诚,不管在哪里都会受到佛祖庇佑的,很是不必见庙就拜。” 这话说的可像一位得道高僧,换一个人听了怕不是要五体投地了。 只可惜,自他出现开始,胤禛腰间的龟宝就微微泛出黄光,显然这老僧虽然不是大恶之人,却也绝对没有大善之心。 既然没有大善之心,又何谈得道高僧? 说到底,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本事更高明罢了。 胤禛心中冷笑,面上不显,合十道:“禅师见的极明,却是小子着相了。” 接下来,胤禛又听老僧说了半晌的禅理,表现出一副几位信服的模样。 直到张保看见他打的手势,出言催促,他才满脸的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地告辞。 智光和尚亲自将他们一行人送出了门。 临行时,胤禛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似乎是有事要说,却又碍于什么不敢说出口。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只是礼貌地推辞了老僧的一再相送,便放下车帘,自有法保催促侍卫赶车。 待他们走后,知客僧低声询问智光和尚,“师傅,他明天还会来吗?” “就算明天不来,后天也会来的。”想到胤禛临行时的欲言又止,智光禅师微微一笑,成竹在胸,“等他再来的时候,咱们就有大生意了。” 两个和尚在谈论胤禛,却不知道胤禛一行人也在讨论他们。 一离了那寺庙的地界,法保就忍不住问道:“四爷,您不是要找啊和尚做法事吗?为什么提都没提?” 胤禛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既然是做法事,自然得择一个黄道吉日,急什么?” 见法保一脸纠结,欲言又止,胤禛抬了抬下颌,示意道:“有话就说,你不是那种藏的住话的人。” “那门下就直说了。”法保不满地说,“在我看来,那老和尚越看就越不像是得道高僧。四爷,您真的要请他做法事吗?” “哦,他怎么就不是个得道高僧了?”胤禛笑问道。 法保脖子一梗,翁声翁气地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一进那观音院,就觉得怪怪的,看那里面的和尚也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说白了,就是直觉。 胤禛笑道:“好,既然法保不喜欢这观音院,那咱们就令请高僧做法,不找他了。” 法保先是一喜,继而又皱眉,不以为意地说:“那就不至于非得黄道吉日吧?那老和尚不是说了,只要心诚即可。” 胤禛调侃道:“你不是说那和尚不像好人吗?怎么还把他话当真了?” “呃,这……”法保噎了一下,挠了挠,不好意思地说,“他虽然不像个好人,但他这句话,我却觉得挺有道理的。”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胤禛吩咐赶车的侍卫,“先不要回客栈去,到棺材铺去一趟,买一副新的棺材。” 昨夜他们挖坟时,人同原来那副棺材已经腐朽了,自然不能再用,索性就替他再买一副新的。 于是他们就又转了一趟棺材铺,下了定金,让棺材铺的伙计送一具上好的棺木到客栈去。 他们回来时,客栈的掌柜已经在门前迎着了。 车帘一掀开,他就急忙拿了条凳放下来,又亲自扶胤禛下了车,低声问道:“四爷,智光禅师愿意来了吗?” “自然愿意,掌柜的放心。”胤禛安抚地拍了怕他的手背,先让他放心。 见掌柜的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胤禛暗暗叹了一声,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让棺材铺先送了一具棺材来,估计一会儿就要到后门了。你让人去接着注意,千万别让客人看见了。” 开客栈的怕惹事,更加忌讳人命官司。若是让客人看见了,肯定会影响生意的。 掌柜的一听,就知道棺材是给那人同准备的,心下十分感慨,连连保证一定会让人去后门处接棺材,然后亲自盛敛了那人同。 胤禛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揆叙,问道:“对了,和我们一起的那位公子回来了吗?” 他问的是分头去了县衙的揆叙。 掌柜的说:“还不曾回来,不过县衙里的一位衙役来过了,传信信说是事情紧急,那位公子今日便在县衙歇了。” 胤禛也未生疑,“我知道了,多谢掌柜的转达。” “客官严重了,这都是应该的。” 胤禛辞别了掌柜之后,就招手让阿克敦领着一众侍卫一起随他进了屋子。 “我有一件差事,要你们去办。” 众侍卫忙道:“四爷有事尽管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胤禛道:“这事也不必你们万死,只需你们乔装一番,扮一扮强盗。” 见众人都面露疑惑,胤禛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今天晚上那观音院里必然会再次出现异象。今日只需观望一番,且不要管。 待到明天晚上,你们就扮作强盗,从那破墙处进去,用迷香放倒了寺里的和尚,大肆搜刮一番,一定会有惊喜的。” 这些侍卫跟着胤禛见多了灵异之事,对于鬼神也有些畏惧。 除了法保和额尔登大声应诺之外,众人都面面相觑,迟疑不决。 片刻后,何琳迟疑着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四爷,那观音院既是有灵异之名,里面供奉的神佛必然有神异之事,咱们又何必招惹他?” 一直沉默寡言的额尔登突然道:“四爷既然料定了今夜观音院会有灵异之事,想必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把戏。” 胤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我的确是看透了他们的把戏,只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和我一起赌一把了。” 额尔登应诺道:“但凭四爷吩咐。” 法保也跟着说:“四爷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算真要拿刀砍神佛,我……我也不怕!” 说到最后一句,他有点哆嗦,但还是梗着脖子站直了。 其余人还有些迟疑,胤禛见此也不勉强,只是道:“反正离明天晚上还早,你们回去仔细想想,到时候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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