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听钟道人说:“当今天下,妖邪辈出,普通百姓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特别是这两年,老衲四处游历,几乎每隔一个月,就会有人请老衲去祛邪除祟。” 揆叙整个人都僵住了。 片刻之后,他神色讪讪地看了胤禛一眼,几乎是灰溜溜地退到了法保身侧,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法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悄悄捅了捅他的大腿侧,低声问道:“喂,你这是怎么了?” 共事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揆叙这么狼狈呢? 他本该幸灾乐祸的。 但可气的是,明明事情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他却根本没有看明白,揆叙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从运筹帷幄变成了狼狈不堪? 所以说,他最讨厌这种聪明心眼还多的人了。 人与人的相处,就不能简单一点,坦诚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不易,法保叹气
第187章 钟道人的觉悟 揆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此时此刻,揆叙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惭愧,万分的惭愧。 ——他怎么能用自己那复杂又龌龊的心思,去揣测宽厚纯净的四爷呢? 唉~也怪他自小就是在权力堆里打滚,早就忘记了“天下”这两个字,代表的除了权利还有责任。 让他惭愧之余又生出无限骄傲的:虽然他眼里看到的只有权利,但他决意效忠的主子,却能看到担当天下的责任与义务。 跟四爷一比,他的思想真是太落后了,想法也太过狭隘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揆叙才真正的开始反思,开始逐渐脱离父亲纳兰明珠教导他时,给他的思维画下的条条框框。 等他真正摆脱了明珠的影响时,他就不再是明珠的儿子纳兰揆叙,才能真真正正地做他自己。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应付法保这位大爷要紧。 揆叙发誓,他看法保那一眼,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眼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 毕竟,这会儿他自己都是一脑门官司,哪里还有心思寻法保的开心? 但法保不这样认为呀。 说来也怪揆叙前科太多,那个眼神撩过来后,法保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嘲讽他蠢钝。 再加上,法保本来就对当前的状况一头雾水,瞬间就恼羞成怒。 “喂,你是那什么眼神?你什么意思?”法保一边卷袖子,一边恶狠狠地威胁揆叙,“想打架是不是?以为五爷怕你?” 揆叙:“……???” ——一头雾水,说的就是现在的他。 “五爷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揆叙一脸茫然,眼神特别纯良。 但是,这样纯良的眼神,瞬间就让法保回忆起了曾经的种种。 每次揆叙耍他玩儿的时候,眼神都特别纯良,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对此,法保用了好长时间,才总结出了一个道理: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最近傀儡是真的纯良了,但他的信誉在法保这里却已经破产了。 嗯 对此只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你……你别以为五爷不敢揍你。”法保气得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但这一回,揆叙是真的冤枉。 如果是平时,他就顺势逗逗法保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但现在不行。 以他的心智和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胤禛有意收服这钟道人。 虽然他觉得,以胤禛宽厚的心性和敏锐的心智,这钟道人即便不能立时折,服也不至于干脆拒绝。 只要不被当场拒绝,以后就好商量嘛。 可是,架不住揆叙在关于胤禛的事情上,有一颗老妈子似的心呐。 在揆叙看来,这可是胤禛第一次想要主动收服一个人,便总想着让他行事万无一失,以免出师不利折了锐气,日后行事会少了自信和气魄。 所以,逗法保虽然很有意思,但和四爷的事情一比,就得通通往后靠了。 “若有冒犯五爷处,还望五爷见谅,在下当真是无意为之。想来五爷大人大量,定然不会和我计较的。” 既然无意和他争执,揆叙就很认真地敷衍了他一下。 就是认真地“敷衍”他,反正他和法保讲道理,从来都没有讲通过,他干脆也不费那个口舌了。 听了他的话,法保一边觉得很有面子,一边又觉得很憋屈。 具体形容一下就是:放过揆叙吧,他不甘心:再揪着不放吧,又显得自己很没气量。 到最后,他也只能哼哼了几声,暗自气闷。 而揆叙早已把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胤禛这边。 只听胤禛叹息道:“蒙大师不弃,问到了我这里。小子虽然不敏,却也愿为大师略尽绵薄。” “请小公子明眼。” 这一刻在钟道人眼中,胤禛就是黑暗中唯一一盏指路明灯。 胤禛正色道:“仔细论起,来妖魔祸世,受苦最多的还是普通百姓。达官贵人有权有势,既不缺护卫,也不缺聘请高人的钱财。 但这些,普通百姓都没有。他们若是遭遇了狐鬼之祸,运气好的,还能碰上像大师这样慈悲众生的高人,以解除苦厄;运气不好,就只能等死。” 钟道人脸上的迷茫逐渐褪去,已经露出了不忍之色。 他所修持的虽然只是旁门,但慈悲之心却一点不比正式剃度出家的和尚少。 相反的,很多所谓的得道高僧,都不一定有他这样的心性。 “小公子说的不错,这些年贫僧离开挂单的庙宇四方游历,就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斩妖除魔,还普通百姓一片朗朗晴空。” 胤禛赞叹道:“大师果然慈悲众生,必然得道,坐化佛前。” 虽然这个志向太过理想化,但方向却是完全对路的。 也是正因为世间从不缺像钟道人这样,有着理想化的志向又肯为之付出努力的人,弱小的人族才能挨过蛮荒的苦难,发展成今日的模样。 钟道人闻言,老脸一红,不禁露出了惭愧之色,摇头道:“唉,小公子切莫再说出此等谬赞之言了。” 若是时间再往前推五天,他听见胤禛的话,虽然表面上会谦虚推辞一番,但内心深处却一定会志得意满,觉得胤禛说得都对,自己就是那样慈悲众生的高僧。 可是通过蔡家一事,让他明白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或许满足的只是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那些被他帮助过的人,真的需要他用那样的方法襄助吗? “大师何须妄自菲薄?”胤禛正色道,“或许大师的行为有谬误之处,但我却相信,大师的向普度众生是没有半点瑕疵的。” 见钟道人凝神细听,胤禛再接再厉,“这世间之事,不怕做错,只怕不做。若是人人都瞻前顾后,因着这样那样的因由不敢付诸于行动,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所欲为究竟是对是错?” 钟道人问道:“若是做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做错了呢?” 胤禛语气坚定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历朝历代,无论什么人什么事,不都是从前人的错误里汲取经验教训,才能把事情做得更加完美吗?若是没有前面的错,谁又能知道后面的对?” 一旁的揆叙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若自己是钟道人,听了胤禛这段话,怕不是要立刻纳头便拜了。 但他毕竟不是钟道人,钟道人也不是他。人与人之间不能相通的,不只是悲欢,还有思想。 只听钟道人又问道:“老衲是可以从前事之中汲取教训,但是那些前事之中,因老衲的错误而受到伤害的人,又该如何呢?” 哪怕胤禛能够舌灿莲花,说得天花乱坠,错误已经犯下了,伤害也已经造成了。 钟道人这个做错的人,尚有机会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但再大的善,也只能福泽庇佑后来人,对前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胤禛一时哑然,揆叙也怔住了。 片刻之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胤禛是有心招揽他,所以才循循善诱,希望钟道人不要沉湎拘泥于过去,早日向前看。 而揆叙自认为虽然算不上十足的君子,但无论是心性还是品德,比起一般人都要强上几分。 可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比起真正的正身之士,他终究是少了几分担当,多了几分对自我的宽恕。 毕竟,人最容易原谅的,就是自己。 或许,他真的是受自己阿玛明珠的影响太深了。 明珠是什么人呢? 他是朝野皆知的明相,是天下官员的终极目标。 但归根结底,他是个政客。 在政客的眼中,一切都以利益为重。若是能牺牲一小部分,博取一大部分,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从前的揆叙,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钟道人的话,却如晨钟暮鼓一般在他耳边震响,让他真正地开始正视一个问题:那一小部分,又凭什么被牺牲呢? 他们三人在这边论道,旁边的法保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从他们嘴里吐出的那些字眼,分开来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都非常默契地跳进了他的知识盲区。 果然,他最讨厌和这些脑子好使的人说话了,尽说些云里雾里的东西,变着花样凸显他五爷的无知。 法保一边听,一边翻白眼,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虽然没参与辩论,却比参与的那三人更忙十倍。 直到钟道人一句话,把胤禛和揆叙两人都说得哑口无言,法保才不乐意了。 “喂,你这头陀好生蠢钝。既然错了,你改不就是了;如果觉得亏欠了谁,那你就去弥补呀。你在这瞎叨叨有什么用?难不成你叨叨的好了,就能弥补那些受害人了吗?” 胤禛一惊,连忙板着脸呵斥道:“法保,不得对大师无礼!” ——你这铁憨憨,人家可是真会法术的。而且这会儿人家心境还不稳,万一迁怒了你,稍微使点小手段,就够你喝一壶了。 见四爷终于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了,法保精神一阵,大声道:“是,四爷,门下这就向大师谢罪。” 然后一扭头,就垮着个脸对钟道人道:“大师,在下生性莽撞,多有得罪,还请大师多多担待。” 说完这句,他对自己的表现暗暗点头,深觉自己最近读书有成,连说话都开始文绉绉了。 现在就希望这头陀识趣点,不要在四爷面前下他面子。 钟道人识趣吗? 就他接下来的反应看,他简直不要太识趣。 他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脸感慨地对法保道:“公子一席话,令老衲茅塞顿开。公子,请受老衲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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