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东华点点头,想来是另一人的手笔,那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你们这些年过得可好?滚滚既已有了妻儿,要好好对他们!攸攸也不小了,该收一收玩闹的心思。” 滚滚和攸攸起先还当父君要与他们话家长,谁知越听越是不祥,不由心惊。只听他又话锋一转道:“我与你们娘亲要走了,过两日就离开。” 东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骇人听闻的话,对一双儿女来说却不啻晴天霹雳,无论滚滚还是攸攸都瞪大了双眼:“父君,您在说什么!” “滚滚、攸攸,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必然也知道父君的意思。你们娘亲这些年过得不易,父君亏欠她许多,这次我要陪着她。” 尽管滚滚和攸攸早已不是稚子,一个是少帝,一个是女君,可听闻此言仍旧红了眼,他们双双跪倒在东华膝边,攸攸甚至趴在父君腿上抽泣了起来。不过一日之间,从娘亲垂危的忧伤,到父君归来的惊喜,再到双亲即将离去的悲痛,几番来去委实折磨人。 东华摸摸二人的头顶,对于孩子,虽亦觉不舍,却终究是要排在小白后面。这辈子,他连一人都没顾好,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不必如此,也不必来找我们,只要你们好好的,父君和娘亲便高兴了。”听他们悲声愈起,他轻叹了声又道,“等下娘亲醒了你们可别这样惹她伤心,好好陪她说说话。” 纵使滚滚和攸攸有百般不舍,两日后东华还是带着小白离开了九重天,他不想在应付无意义的拜访中徒耗与小白相处的时光。 倒是折颜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见了最后一面,拉着他道:“墨渊和少绾避世没了影,如今连你也要走吗?” “小白等不得,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作为比别人知道更多些的人,老凤凰急了眼:“也许还有办法,你又何必!再说你这样子……” 东华淡淡打断他:“又有什么分别?你知道的,就算留下也并没有分别。” “东华!”折颜难得也红了眼圈,明知他清冷的双眸已然看不见,却仍为其中决绝的淡然而惊怒。 东华只留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还有一句清晰的“折颜,谢谢!” 东华带着小白来到碧海苍灵时,她还在他怀中熟睡。 他虽为她灌注了修为,又与她同享了仙元,但二人其实半斤八两,说不上谁比谁更好些,他不过还有心愿未了,要为二人再争些时日。也因此,小白每日清醒的时间虽不多,对他已足矣。 碧海苍灵与他记忆中相比恢复了不少旧观,应是那位“东华”的功劳。浓厚的混沌之息已然消散,只是四壁破败、灵息微弱,想来早年他们种过的菜园、果园早已无迹可寻。 不过不要紧,家的样子早已铭刻在他心里,既已无需考虑将来,大可以拿出修为来修整一下他们的家。青山、绿水、花海、碧草,小白喜欢的样子,他都能为她做到。 东华满意地感受到柔和的暖风吹拂在脸上,草木的清香一点点充盈到鼻间。四周似乎过于安静了,还少了灵鸟,如果来得及,改日再召些来吧。 他低头亲亲怀中人的脸,凑到她耳边唤道:“小白,快醒醒,我们到家了!” 在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他会陪伴小白一同走向永远。 月余后的一天,极东之地一阵地动山摇,四海八荒同时接收到了天地变动之异兆。 碧海苍灵永久地封闭了,这方福地洞天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带着它的灵泉、石宫、无尽的佛灵花海,与此间的主人一起,从此消失于天之尽头、不复再见。 那一日,绚丽的紫层层叠叠晕染了整片天空,流动的光深深浅浅漫过了一十三天,轻柔荡漾在太晨宫冷肃的宫墙上。 滚滚和攸攸并肩望着苍穹,悲从中起,情难自禁。那片紫像极了父君和娘亲离去时所着的衣衫,也像极了幼时娘亲温暖的怀抱、父君慈爱的手掌。一贯开朗的攸攸抱着兄长嚎啕大哭,便是稳重的滚滚也忍不住双目通红。 滚滚想起数日前与折颜的一段对话。 那日他问劝解未成正自颓丧的折颜:“父君的眼睛怎么了?” 折颜一时不察说漏了嘴:“你怎么……” 滚滚不等他醒悟收口,又道:“是不是因为我?” 见不小心露了马脚,折颜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他苦笑着说:“上神,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折颜沉默良久:“……你也不用内疚,你父君做的傻事也不是一两件。九丫头这样子,他是决不会独活的。再说……唉,谁又能说这对他们不是最好的结果……” 算是好的结果吗?滚滚望着遍布苍穹的紫霞,抚了抚发热的双眼,拍着妹妹犹自颤抖的肩叹了口气。 父君和娘亲终于在一起了,他该替他们高兴。 可是如今,他们再也做不成能在双亲膝下承欢的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关于《梦扶桑》第一个世界里60w+东华与凤九的另一个结局,也算是交代了那个世界里东华的所历所想。准确来说,这是原本大纲设定的结局,但是作为一向高举HE大旗的挖坑人,临下笔还是觉得不忍,于是一路硬拗,才有了正文如今的模样,也才有了《开到荼蘼花事了》。 *BGM推荐:蔡健雅《紫》 *虽然但是,还是要祝大家元旦快乐丫~!(有对比才有幸福感。。。)
第92章 梦扶桑(卌四) 关于一十三天太晨宫里的新面孔,四海八荒该知道的几位早已明晓,其余众人再心痒难忍也只能揉进肚子里去。 只因帝君威严日盛,原本仅是清冷淡泊,可近来这话题显然触了逆鳞,谁要是忘形提起,他老人家虽未发话,目光扫过已让气氛冷到骨子里。一众人忍着陡然增加的千钧威压,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将禁忌刻进记忆,哪个再不长眼,自己人先把他堵嘴拖下去。 这般打打闹闹,待到苍何终于艰难度过了畏首畏尾的“幼年态”,恢复到与之身份相符的青年样貌时已然又过去了两年有余。 其中种种一地鸡毛,东华和凤九都不想再提。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愈加晓得,滚滚真是天上地下难得的好孩子典范,他们这父君和娘亲着实当得省心。可见所谓“父慈子孝”,父和子都得努力才是,既要有悟性还要有态度更要有默契,没心没肺固然不可,仗着好心的名义干混账事一样没法忍。 自然,以东华的护犊子,这账也算不到攸攸身上,他只会觉得自家天真可爱的狐狸崽被人带坏了,于是愈加下了重手盯着苍何修炼,叫他□□不得。 苍何也不傻,靠着分辨东华的脸色外加拳脚巩固,他迅速领会了些做人的要诀,特别是在太晨宫里做人的要诀。心下还有几分莫名的自得,连东华这样无甚表情的人他都能分出子丑寅卯来,还有什么不能搞定? 这期间,折颜倒是不用三催四请也跑得勤快,不为别他,能看到东华因为凤九和狐狸崽以外的人表情生动,让他觉得尤为新奇,兴致高时还带着美酒找凤九小酌。 东华每每教训完苍何,回头见老凤凰一脸趣致瞅着他就格外不痛快:“你是来看热闹的?” 折颜此刻便分外舒爽,端着茶杯或酒杯拿腔拿调:“贤兄何出此言?医者仁心,忠言逆耳,务必心气平和,否则无益恢复!” 这话倒是挑不出刺来,毕竟他看热闹归看热闹,把脉总是把过的,该用的药一样不少,况且还有凤九从旁压阵。 凤九只关心夫君是否无恙,老凤凰既说得笃定,她便放下心来。 不过近来,凤九总觉得东华的忘性有点大。 起先是连宋有一回随着成玉同来,见东华不在跟前,便跟凤九抱怨:“帝君如今真是不做人,好端端把人晾着,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凤九问起原由,他才说前几日二人相约下棋,下到一半东华说去去就来,谁知让他枯等了大半天也不见踪影,隔天问起东华还怼他:“自己有腿不会回去嘛!” 过了两日,司命偷偷来找凤九,他也跟连宋一样先打探了一番,没见到东华,方才与她商量:“小殿下能否替我向帝君求求情?前阵子帝君说要择日让我来太晨宫一趟,又不说什么时候。小仙这些时日辗转反侧却不闻帝君召见,日子着实难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的!”他的目的很明确,便想让凤九给敲敲边鼓,帝君他老人家若是有空,他早日来领罚便是,不必如此拖着折磨人。 对于连宋和司命,凤九知道东华对他们的观感,估摸着老神仙又察觉了二人的一些小动作,变着法吓唬一下,应也无甚大事,便一笑了之。 接着陆续有些邀约飞来太晨宫。 各位真皇大帝得知帝君归来,或问候或拜谒,一般的重霖依礼回过就是。其中有与东华走动频繁的,大家虽都性子疏淡,通常三次里头多少会成一次,重霖禀过东华后应了一两件,依着惯例将帖子置于他案头。 谁知到了正日,对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遣人上门来打听,重霖才发现帝君根本没去,有时是去了内室闭关,有时匆忙间也找不见人,只得以“帝君临时有事耽搁了”为由托请来人回禀。 所幸这些邀约并非急事,不过三两老友相聚叙旧,东华又地位尊崇、性子散淡,也无人敢置喙。 重霖却很自责,作为帝君的掌案仙官,竟将这些自以为是小事便忘了提醒帝君,虽未致什么严重后果,到底不能原谅自己。 向东华自请责罚固然可行,但帝君也许会看在多年跟随的情分上宽宥了自己。作为一名颇有职业操守的掌案仙官,他认为自己需要的不是宽宥而是警醒。 于是,重霖带着羞耻感向凤九坦白了自己的失误,自请帝后惩戒。凤九自然不会苛责,只说以后若有这类安排也可知会她一声,多个人记总能好些。 凤九此时仍觉得,不过是些寻常应酬,东华许是没放在心上,许是不大想去,又或真是什么事耽搁了也未可知,不是大事。 有一日,滚滚来找娘亲,犹豫着问:“九九,你有没有觉得父君最近有些怪?” 凤九不解:“怪?怎么个怪?” “父君他好像……好像有时候会不认识我们……” 他见凤九不信,皱眉解释道:“前阵子我和攸攸在六角亭中玩耍,父君经过时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叫了好几声他才答应。今日也是,父君像是才出关,苍何恰好结束修炼,父君看着他面露疑问,随后又自问自答说原来是苍何。这难道不奇怪吗?” 凤九有些讶异:“是吗?确定不是父君在逗你们?” “虽然后来父君也说是逗我们,可我总觉得有点怪,九九你没发现吗?”滚滚的表情很是郑重,他担心父君有什么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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