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提及兵器便想起失落的苍何,平添一分惆怅。其实,兵器并非难事,铸剑是为了喜好与便利,以他的修为自可以化出任何兵器,不过耗费多一些罢了。 此时顾不上别他,宁心静气聚起修为,银光自指尖闪过,掌间已赫然出现一把宝剑。与苍何相比,这柄剑更偏轻灵,剑身除了笼着一团寒光并无任何修饰,委实朴素到了极点。 东华出剑一向是快准狠,从来不讲铺垫,只有直取要害的,在他手下能过上三招的都不是常人。玄璛这小子,约略也就是个三四招的水平。不过此时,他须得略微收着些,便让这小子过个十招吧! 主意打定,他拿捏着分寸将一柄素剑舞得冷芒剡剡、玉蜿其锋。轻灵有轻灵的好处,倏忽在左,忽而在右,将快字发挥到极致,行踪诡异,正好弥补了力道不足的劣势,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玄璛是有几把子力气,长处在于骁勇却不在智谋,东华这招数正击打在其要害上,未过三招便已乱了方寸,要不是东华有心放水,只怕五招都过不去,左支右绌之下总算在第十招上被一剑挑落虎头钩做了收尾。 小乌鸦喘着粗气还不甚服气,憋出一句:“主君败我从来只需三招,你还差得远!” 东华险些被他气笑,去了军营倒学会了耍赖。他将一本账都算到折颜头上。 正待说话,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哟,切磋着呐!小孩子就是活泼好动!不急,我慢慢等着!” 有些人真是经不起念叨,说来就来了。 折颜颇为和煦地袖手立于一旁,瞧这时辰应是例行来诊脉的。如果忽略他探究的眼神与眼底的一抹兴奋,勉强还能当作一位守礼君子的问候,可惜此时的东华见到他,只有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来形容。 他遽然一笑,幽幽道:“怎敢劳折颜上神久等!说来鄙人仰慕上神久矣,今日不知是否有幸让上神赐教一二?” 挽剑而立的青年琼枝玉树,郎朗清姿,只是上挑的眉眼中并不全然是恭敬,意味不明的寒光让折颜后背发凉。 老凤凰浑身一颤,危机正在接近的预感让他忍不住炸了毛。 “不……不必了吧!” 眼前的青年明明生得俊秀,却无端的极有压迫感,他脚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何生了畏惧。 不就是为了传的那几句八卦?从前那么多年里传了那么多八卦,从未有人敢上门兴师问罪的,说便说了,怎么的?敢问就打回去! 老凤凰给自己壮胆,然而奇了怪的,怎的今日这气势就是上不来呢! 青年慢条斯理道:“上神总不会是怕了区区在下不成!” 他扯着嘴角微微一哂的模样忒那眼熟,折颜尚不及回味,好不容易喘匀了的小乌鸦已跳着脚帮他站稳了立场:“什么怕!折颜上神怎会怕你这无名小辈!上神,快给他点厉害瞧瞧!” 可惜这番话并未让谁惊慌失措,倒是有人正中下怀。 东华剑尖微抬:“如此,鄙人便不客气了!”不待折颜表态,熠熠青锋便闪着寒光照他面门攻来。老凤凰面子上过不去,虽百般不愿也只有迎战,拿扇子总归不妥,可也没有脸祭出闻名遐迩的伏羲琴,只好委委屈屈地化出把剑来与东华叮叮当当打到一处。 结果可想而知,从水沼泽的时候打架就没赢过的老凤凰依旧被虐得死死的。 “……等会!嘿,你这小子够狠的……再这样本上神就不客气了!慢着……哎呀!”渐落下风的某人嘴上功夫倒没落下,一个人都叽里咕噜嚷得热闹。 东华气他嘴巴不老实,随意编排他的八卦,招式中虽未灌注修为,却尽往十分刁钻的地方去。没一会儿,不是削了一绺鬓发,就是歪了头上发冠,袖子掉下半幅,连他颇为得意的华丽外袍上也被戳了好几个窟窿,花枝招展的老凤凰成了灰头土脸的土公鸡,失魂落魄的样子顺了老神仙的意,攻势这才缓了下来。 别人不知,他可清楚得很,当年折颜为何择了伏羲琴做兵器,原因之一便是用剑怎么也赢不了墨渊与他,气得老凤凰将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宝剑砸得稀碎,发誓要练出一件能压制住他们的神器来。今日是折颜自己要使剑的,不能怪他。 老神仙使坏,收了剑势,装模作样惶恐道:“上神怎的不用自己的兵器?承让承让,倒让小子占了便宜!” 折颜却也不傻,见他眼中含着戏谑,哪里不明白,可他自认也是德高望重的仙,做不出欺压无名之辈的陋行,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也顾不得胸前背后隐隐约约的酸痛,假意大度地掸掸衣衫干巴巴赞道:“后生可畏!仙君道法卓然,前途无量!” 东华望着那张尴尬的鸟脸,颇觉解气,多久没见到折颜惨兮兮的模样了?比起数十万年后的嘴皮子仗,果然还是要真刀真枪地过招才过瘾! 接连两局教训了撞上门的傻鸟,老神仙倍觉神清气爽。欣赏罢二人的狼狈,刚想大发慈悲散了,却见原本无精打采的折颜突然眼中一亮,原来身后有人正在接近。 东华眸光微动,心中了然。今天倒是个好日子! “仙君好兴致!”来人语气平淡,脚下却不慢,几步走到近前,挡在东华与二人之间。 老凤凰几乎要扒着来人的肩膀:“这小子有点嚣张,你赶紧治治他!不然连你也不放在他眼里!”他挤眉弄眼的神情浑似进谗言的奸相妖妃,却被人皱着眉无情地闪了开去。 主君不理折颜的嘀嘀咕咕,依旧好整以暇地揖了揖:“与这些不成器的过招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切磋切磋!” 一大一小两只傻鸟被称作“不成器”虽有些郁闷,可见到主君与之对阵又不免雀跃,方才萎靡的身形都不由振了振,犹自带着伤痕的脸上顿时泛起神采。 东华哪里不知那人的意思,他嘴上嫌弃,其实多有维护之意,一来就将二人护在身后,又要开口讨教切磋,不是在替他们找场子是什么?他都不记得当初自己这么有善心,如今一看,他对折颜还是很不错的!也罢,难得有机会跟势均力敌的对手过招,哪怕这对手就是自己呢!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也揖了揖:“不敢,但凭主君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东华:狠起来我连自己都打!(*/ω\*)
第75章 梦扶桑番外—秋宵月下 混沌之劫以来,天演地变,六界危颓,十万载又十万载,如今混沌之息虽已尽除,众生也渐次从元气衰微中缓过劲来,苏醒的苏醒,萌发的萌发,但四时错行不能一朝扭转,譬如滴水穿石、病去抽丝,须得徐徐图之。 身为天君的阿离,为此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忘拽上便宜外甥“同甘共苦”。唯有他的凤九姐姐如今防他甚于防川,但凡他敢吐出“姐夫”二字,立时就给轰出太晨宫去。 至于为何,不光阿离清楚,天界众仙也都清楚。 若说有什么法子可以更快改变六界破劫重生的脆弱局面,当然唯有靠帝君的修为,只是谁都没脸去游说这位方九死一生回转的老神仙,太晨宫的少君白棣上神和青丘女君白棠上神更是早就放话,想把这混账话递给父君,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过得了他们这一关。 阿离委实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与滚滚在这点上早就有了共识:六界安危不应系于一人,尊神护佑是尊神慈悲,若习以为常只会滋长惰性,于谁都无益。因此,哪怕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他们亦觉应当。 被凤九误解,阿离觉得颇有些委屈,不过阿姐也只有遇到姐夫时才会失了理智、乱了方寸,这么多年来他哪里看不明白?对着凤九的横眉怒目,曾经的糯米团子很是好脾气地挠挠头,主动退避三舍。 天君尚且如此,其他人等就算再有想法,也是没胆上门的。于是,太晨宫又成了难得的清静之地。 只是近来,听闻一向恩爱有加的帝君帝后有了龃龉,温柔可人的帝后这些天笑容全无、粉面含威,据说对着帝君颇有怨言,以致太晨宫上下噤若寒蝉,便连一直在张罗的中秋节宴也被撇到一边,备受冷落。 事情仍要从十年前帝君归来说起。 起初,凤九并太晨宫诸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来不及思考其他。尤其是帝后白凤九,别人只道帝君驱散混沌之息后消失了十年,唯有凤九知道,那不是他的东华,他的东华离开了十万年,如今方始归来。 远隔十万年的相聚,让她止水般的心重新跳动起来。她知道自己该笑,可隐忍了多年的泪水却抢先涌了出来,随之倾泻而出的还有这些年来始终埋于心底的惶惑与不甘。不敢奢望的幸福终于降临,她愿意为此感谢冥冥之中的主宰。 待到发现了东华的异状,再三逼问之下,才从他那里找回了失落的过往。一段黯淡记忆,两处离人之殇,凤九心痛之余愈加恼恨他的自作主张。 就说以她与东华的亲近,怎可能出了那么大的事却毫无所觉? 说了多少次要共同分担,小事上确实坦荡许多,一遇见大事又故态复萌。鉴于某人的“前科”累累,凤九觉得很该给他些教训,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蒙在鼓里。 可枉她虚长十万载岁月,在面对东华这件事上仍旧没有长进。 凤九知道自己只要一见到东华的讨饶撒娇便常常丧失原则,即便他不说话只拿眼睛望过来,也叫人狠不下心来冷落于他。如今那双宛似深潭的眸子虽失了神采,可要叫她对着这样的他硬起心肠不理不睬,便连一贯拿得起放得下的太晨宫帝后也觉得,委实做不到。 她前脚攒足气势要与任性的老神仙谈一谈,他不过顺势抓起她的手唤了声“小白”,她绷紧的面皮已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他浅淡的唇瓣轻轻擦过手背,她立时能觉得整条手臂又酥又麻,一颗心也化了春水;要是他还不管不顾搂着她的腰身示弱,她不由自主便惶急着被转移了注意,哪里还记得起自己要讨什么说法! 十万载的分离,未让他们的羁绊淡去,反倒因为曾经失却而愈加深厚与浓烈,绵延的思念终于有了出口,纠缠着、交织着,相互碰撞出耀眼的光热,每次亲近都飞蛾扑火般要将彼此融化,忘我中带着无法宣之于口的忧惧,说不清谁陷得更深、舍得更多。 待到重新恢复理智,思来想去的小狐狸再三告诫自己决不能受老神仙蛊惑,撸胳膊卷袖子,不服输地进入新一轮的兴师问罪到离题万里、再到被美色糊了眼的死循环。 滚滚和攸攸都说,娘亲你就承认吧,这辈子就算栽在父君身上了! 凤九却觉得,这不一样,怎么能叫栽呢,明明是心疼啊!再说他们要栽也是相互栽,如何能是她一人! 几番折戟,凤九痛定思痛,认真总结了经验教训,认为自己的毛病还是出在心肠太软,对着东华委委屈屈的哼哼唧唧,明知道有诈,就是拉不下脸来无视,这很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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