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声:“我是想来见一见红药阁下,当然,也是想来看看孩子们。” 主要是看看纪德当初……当初险些被纪德戕害的孩子们。 “见我?”红药警惕又迷惑。到底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大佐被拒绝后还主动找上门?要知道孤儿院是银找来的专业人士在管,都没几个人知道她跟这里有关。大佐能这么快查到这些,绝对是下了力气的。 红药的不信任根本不屑遮掩,大佐又苦笑一声:“我说什么大概阁下也不会相信。” 那个人只让他转达,却没给他任何用以取信的信物,大概也是猜到了这一点。 “我觉得……”太宰治踮起脚,从织田作之助的背后倔强地露了个头,“我觉得小姐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大佐君也并没有带武器吧?” 红药的逐客令顿了一下,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是谁让你来的?” 大佐跟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在他已经放弃为纪德报仇的现在,这么执着地找她很大可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受人之托。 果然,见她提问,大佐也就坦然相告:“是一位绿发红眼的年轻人。” 是莺丸? 果然。太宰治不意外地笑笑。 他知道莺丸死亡时就在思考了,作为对红药无比了解的付丧神,他会不知道他一旦死亡,红药必然追查到底吗?不会的,他一定能猜到红药的决定,也猜得到他在这个时间死亡,横滨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那么,他会预料不到自己的死亡吗?也不会。从红药的言行来推断,一旦付丧神陷入到被称为“暗堕”的境况,丧尽理智后死亡就是注定的结局。所以太宰治更倾向于莺丸主动选择了死亡,把可能给红药造成的伤害控制在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既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就一定会给红药留下关于整件事来龙去脉的线索。从红药提起莺丸时的表现来看,她并没有得到线索,那么线索一定掌控在其他人手中。 这个人不能是同为暗堕付丧神的同伴,因为莺丸的行动暗示大于明言,他的行动很可能被控制,其他付丧神亦然;也不可以是红药如今麾下的付丧神,太过明显的接触反倒可能让幕后人狗急跳墙,红药没做好准备很容易措手不及;更不可能是莺丸接触过的港口黑手党,森先生的不可控因素太多,很难预测他的行动。 所以大佐就这样走入了莺丸的视线。他即使搞恐怖行动也搞得简单粗暴,说明思路简单,容易控制;同时森先生恰巧委托莺丸出面挑拨A与大佐的关系,莺丸与大佐接触不会引起任何注意;最后,大佐是外来者,他与横滨毫无牵扯,与红药两相敌对,将线索交给他虽然极其冒险,但同样相当安全。 还真是一步精妙绝伦的好棋。 红药就没想那么多了,大佐提到莺丸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然而现实由不得她不信,大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信纸,坦然地交给她:“我并没有看。” 他看没看红药也不知道,因为这张信纸只是简单对折了两次,没有一点防偷窥手段。红药展开看了一眼,马上就把信纸折起来了。 “我想问个问题,”她看着大佐,“大佐阁下,你为什么会愿意帮莺丸呢?” “虽然他骗了我,但他也帮了我。”大佐的眉目间现出几分感慨。 他没有多说,但这幅神情足以取信于人。红药垂眸,算是信了他的话。完成了莺丸的托付,大佐不再停留,将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的礼物放下就离开了。 红药这时已经收起了看到信纸时那点不易察觉的伤感,看着那大包小包的零食衣服:“既然送来就别浪费了,给孩子们带进去吧。” 三人提着东西走进孤儿院,红药走在最后。她将那张信纸团成团,顺手丢进孤儿院门口的垃圾箱。孤儿院的孩子们已经熟悉了他们,自发围拢上来,太宰治趁红药被孩子们围住,找了个借口溜出门,从垃圾桶里翻出那个纸团。 展开纸团,除了深深浅浅的折痕,信纸上空空如也。 今天大概是什么适合偶遇的日子,红药离开孤儿院后没多久,就在街边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坂口安吾。不过他一开口,红药才知道他是特地来找自己的。 “今天下午,大佐离港了。”坂口安吾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红药:“……所以?” “那艘船并不是开往法国的,他离开时也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我们查到他最后接触的人是红药小姐你。” 红药思忖一会儿:“放心,他不会回来了。” 她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坂口安吾的脸上甚至现出了几分惊悚。红药茫然片刻,才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坂口君多虑了,我可没兴趣搞暗杀。” 坂口安吾心说这可说不准,该下手的时候这位小姐也未必光明正大地穷讲究。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不论他心底信没信,红药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改口,再问下去也是一样的原因。 于是他只能点点头,勉强算是信了红药的说辞:“既然大佐已经离开,我也可以向福地将军及猎犬诸位复命了。” 红药闻言,忍不住扬眉:“福地将军?是那位福地樱痴将军?” 坂口安吾特地提起福地樱痴,当然有震慑的意思——别看你的下属能打,如果你真的在横滨胡来,横滨也不是毫无战斗力。既然红药提起,他当然不介意多说两句:“猎犬部队是军警最精锐的异能部队,最近正在与异能特务科展开合作,维护横滨安全。” 红药明白了,大概最近这一出出闹得实在太大,政府调集了王牌部队来横滨□□。她坦然接下了坂口安吾暗含警告的提醒,笑眯眯地目送这位特务科长官远去。 太宰治幸灾乐祸得真情实感:“猎犬来横滨,安吾的发际线又要后退了。” “怎么?”红药下意识地问,“特务科与军警不和吗?” 有竞争关系的部门,和睦当然不会很和睦,也不至于起大冲突吧? “这倒不是,不过猎犬是军警的王牌,脾气当然大。小姐还记得三岛由纪夫的实验室吧?军警的成员也算人体实验的产物,自然看捣毁了实验室的特务科不爽。” 红药脚步一顿,某个想法隐隐约约地浮出水面:“人体实验?” 太宰治听出她语气的急迫,说得更详细了点:“具体实验内容是保密的,但猎犬接受的实验会强化他们的战斗力,同时他们必须定期接受异能手术才能活下去,也是对他们的限制——小姐?小姐!” “你提醒我了。”红药面色少见地狰狞,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福、地、樱、痴!” 一切都串起来了。 内容保密的人体实验——莺丸在暗堕状态下不合常理地保持了四年的理智; 增强体质的异能力手术——初次重逢时,莺丸那不走心的“为了变强”的借口; “猎犬”对成员的控制——第二次见面时,莺丸不惜自碎本体的举动; 以及……他辗转通过大佐送来的那张空白信纸。如果想间接告诉红药什么消息,让侦探社转达才是最容易取信红药的。莺丸避开与政府有合作关系的侦探社向她递送消息,是在提醒她,横滨的政府绝不可信。 现在想来,那天在特务科她所听到的福地樱痴的佩刀雨御前那不休的悲鸣,并非是久受供奉而不愿杀戮的刀剑的哀愁,而是心怀善念的灵刀眼见同类被控制时,濒临绝望的痛楚。
第90章 太宰治看着怒火中烧的红药,吓了一跳。她不是不会生气,失态成这样却第一次见。 或者说,红药当众失态,这件事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红药小姐,怎么了?”太宰治安抚似的将手按在她的肩头,眼睛却看向坂口安吾离去的方向。异能特务科停在巷尾的黑色轿车已经离开,想必安吾也没看到这一幕。 红药听到太宰治的询问,勉强克制住怒火:“没什么。” 太宰治长长地叹口气:“这样啊……那我就只好什么都不问了。” 红药看了他一眼,稍稍展眉,眼底的凝重却挥之不去:“我即使不说,太宰君也总会猜到吧。不过这次是我的私事,太宰君就不要插手了。” 太宰治这回倒是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分得真清楚啊小姐。” 倒也没再说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 这么老实反而不是他的风格,可惜红药正沉浸在对福地樱痴的愤怒中,并没有意识到太宰治的不对劲,匆匆与他点头作别。太宰治是真的没见过红药这样如临大敌的时刻,她不但自己够强,身边也强者如云,这个世界上本不应该有任何事情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比起去琢磨背后的原因,太宰治最先感受到的,居然是自然而然的不悦与不满。 这个世界的一切本应与她毫无干系,就算有朝一日在那些身携奇怪能量的异形的攻击中彻底崩溃,也是她司空见惯的又一起事件——甚至不能说是一场惨剧。 就如不会有谁怜悯朝生暮死的蜉蝣,一个世界的存亡也只是她眼中,自然生死迭代的一部分罢了。 可她远道而来,无声地将来自世界外的威胁赶回世界之外,在整个世界都悄然不知时他们都已从生死之间走了一趟。而将他们带回人世的她,也将在不远的将来同样无声地告别,只余一道也许会被某些人留在记忆中的、日渐模糊的背影。 这样对她简直不公平极了,可更不公平的是有人连这短暂的善意都不愿意向她表露。能让红药气成那个样子,福地樱痴必然对付丧神们做了什么……而且很可能是在明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这样做。 她常年游走在刀光剑影之间,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太宰治为红药不值。 紧接着他又想到,福地樱痴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他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身份,想对这样的人动手,首先要考虑的不是成功率,而是社会影响——红药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坚决不允许他参与进来。 声望是福地樱痴最坚固的保护伞,但一切行动都会留下痕迹,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就不可能纯然无暇。红药的情报系统再厉害也不能随便渗入军警,那里简直是情报的黑洞,如果说谁可能知道些蛛丝马迹…… 太宰治的眸光轻轻一闪。 就像红药曾用芥川龙之介对付港口黑手党,最了解军警的人,也一定是曾有过从军经历的人。 但…… 太宰治步履匆匆地向最近的一个地下暗桩走去,脑子里不知盘旋着多少不暴露红药而撬出情报的方法。然而走到一半,他却突兀地停住了步伐,一点违和感从这些天马行空的方案中冒了个头,很快在他脑海中盘旋扩大,最终凝练为一个有些费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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