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帝的举动,她一点都不惊讶。鸟族乃天界望族,为天界支柱之一,当时正值天后被废、翼缈洲人心浮动之期,最是需要安抚,而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天界和鸟族再一次的联姻,让双方都能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因在水神被伤一事,天帝已经在太虚幻境和她说得清楚:在他的眼里,她穗禾公主确实比一般女仙出众,无论是身份地位亦或者是能力,但更重要的是,她好拿捏得很,因为也算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所以她的性格他也算了解——她深爱着旭凤。 所以拿住旭凤就是拿住她。 念及此,她微微一叹:天帝想的没错,可他没想到一点——她必须完全得到旭凤才会受制于他,可他并不了解自己孩子固执的性格,旭凤不喜欢的,强逼也无用,而旭凤并不喜欢她,所以想要通过旭凤和对未来的许诺来控制她完全是免谈。她可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失去了人还要送出去来之不易的权力? 可她又很快勾起嘴角来,正是天帝这样想,翼缈洲才能平安过渡这个多事之秋。 “你笑什么?” 旭凤觉得穗禾现在的笑有些疲惫,是又觉得无聊了吗?他见过她卸下伪装的样子:在小麻雀婚礼的时候,他发现她真正笑起来时挺好看的,两条蛾眉长长的,随着双眼弯成了月牙,那是一种温柔的、舒服的笑,使人看了觉得如沐春风。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觉得穗禾有些不同,原来他这个强势的表妹,也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尽管他在往后吃过她更多的如水轻柔,但总比不上她那会清醒的、开怀的温柔来。 “穗禾只是开心。”她快步跟上,再无过多解释。 旭凤带她去了很多地方。 在人潮人海的节庆长安,他们参与其中;在碧海潮生的沧海之滨,他们见证海上生明月的静谧;在高可接天泰山之巅,他们见过闲云野鹤的隐世道士,并与之论道…… 他们四处走走停停,尽揽人间风光。 穗禾把这段经历刻在脑海之中,或许自己往后会在某个夜半无人又睡不着的时候再记起这段往事,或许也不会,谁知道呢?她现在可不想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想努力过好当下,因为上了天,这段便是过去,他会追寻锦觅或者又是哪家温柔善良天真无邪的仙子,而她的未来还不知在何方。 她不相信未来。连现在都过不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的未来? 所以她要捉紧时间享受她的心之所愿。 她暗暗发誓:“就当是最后一次罢,往后,我便是鸟族的穗禾公主,天帝旭凤的表妹,仅此而已。” … 无论你如何祈愿,甚至捉住时间流转的罗盘,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就是六界万物的运行规律。 距离天界时秋分日还有半个月。 在昆仑神树面前,燎原君急急来报:璇玑宫的夜神、天界的大皇子、他的兄长,确实要反了。 旭凤似乎早有预料,他只是平静地嗯了声再无甚表示,可穗禾注意到他眼神是变黯了。 燎原君又说他已经摸清夜神私自笼络的天兵、仙官人数,并将所有人的名字记录在册;同时花界、水系和洞庭水族三者在其中的关系也已经查清,除却锦觅外,花界里应是无人知晓夜神的意图,而水系和洞庭水族中有些人已经知晓并参与其中…… 穗禾看着一言不发的旭凤,发现他的剑眉正拧在一块,眼中满是挣扎和犹豫,她知道他还没下定决心,他仍就顾念着兄弟情谊,顺着他的心思,她提供了一个建议:以当初润玉宁愿担下三万雷刑也要保住洞庭水族一事来看,洞庭水族对润玉的意义是非凡的,既然他想在大喜之日谋反,那便将所有洞庭水族控制住并带至天界,美其名曰观礼,实则让他有所顾虑,若他就此罢手,那过后再将一行人等全都罚罪,同时把润玉流放至一方福地仙岛,设立一个年限不得返回天界;若是他不肯,待将其制服后再找出其中参与者,并将其余无辜者放回,这样在彰显天界雷霆之怒的同时也显出天界应有的仁慈大度,可谓两全其美。 旭凤也觉得此计可行,便点头认可,穗禾心下暗喜。 在荼姚的耳濡目染下,穗禾早就对润玉有所防备他,所以当听闻润玉要谋反时并不无多少意外。在她看来,润玉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大胆赌徒,天界的权力场错综复杂,没有一个庄家会接受一个没有筹码的人,哪怕他名头再响亮。 在她眼里,润玉谋反的结局是注定失败的。 一无所有是润玉最大的依仗,因为毫无顾忌,所以他敢谋反;一无所有也是他最大的掣肘,因为不得支持,所以他必输无疑。 夜神的陨落或者流放都将意味着旭凤的登帝之路再无崎岖,而她穗禾公主,即便成不了天后也能从旭凤手中获得无上的权力,继而权倾六界!这是一早就和旭凤约定好的,他亲口保证的东西,她的表哥从不会说谎,所以一切都做不得假。 念及此,穗禾露出笑容来,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有达成所愿的欣喜。 … 天界 穗禾回到南天门后提出辞行,旭凤找不到挽留的借口,只得放人。 穗禾向二人福身行礼,施施然离去。 “穗禾公主好像有点不同了,”燎原君困惑地望着远去的倩影,挠挠头,没注意到旁边人脸上被压抑的惊讶,又喃喃自语:“总觉得多了点女人的韵味……奇怪,她一个姑娘,怎么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旭凤忙过去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晃,“胡说什么,还不快快随我回栖梧宫?是不是没事做?” 是夜,旭凤和燎原君在布星台找到了正在司夜的润玉、邝露,他让燎原君带走了邝露,润玉想施法阻拦,却被旭凤挥手打断。 现场只剩兄弟二人,两人都冷着脸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他们曾经是一对和睦的同父异母兄弟,但因为母仇又渐行渐远。没人想过出现今天这番局面,可它真就发生了,这是一个死局,因为谁都是对的,所以两人的斗争注定是一场没有对错的较量,唯有至死方休。 良久,旭凤率先开口,“我劝过你不要一意孤行。” 润玉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说人先视己,旭凤,现在你和我并无区别。” “所以你还要继续这场毫无胜算的谋划?让追随你的人跟着你去死?”旭凤不像润玉那般博览全书,也懒得在这时候辩论什么大道理,见润玉仍带着一份无所畏惧的模样,他怒道:“你精通卦算,难道不会解龙落九天、黄血茔野的卦象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死了一了百了,想想洞庭水族和锦觅背后的花界、水系要有多少人受你牵连!” “那是他们的选择,非是我逼迫,若非被压迫良久,谁人愿意行就死之事?”润玉上前一步,又回头,“而且,就算我停手,他们就能平安无事?” 旭凤道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谋逆之罪按律当诛,但我会饶他们不死。所有人等按罪轻重全都贬下凡间历练,劫满再回天界至忘川服役百年至千年不等……而你,和锦觅成婚后便自请离开天界吧。”他说完直视着润玉的双眼,不让他的虚假敷衍有半点说出的可能。 润玉闻言哑然,沉思良久,方道:“你倒也舍得?” 尽管他说的模糊不清,但旭凤知道他在说什么。 “锦觅不是我的物品,从来没有舍得、舍不得或者成全的分别,她既然喜欢你那便是了,现在我已经认清了现实,大殿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话已至此,好自为之。” 旭凤说完抬脚便走,徒留润玉一人在布星台前空望漫天繁星、沉眉不语。 距离夜神大婚还剩两日。 随着婚期临近,各路被邀请而来的神、魔、仙、妖在天宫齐聚一堂,使得平日清冷的天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穗禾也在今日乘着云头到了天界,才在半道便遇到了雷神,复又念起那条该死的淫蛇来,一问才知其已经伏诛,这才心情稍好,与之话别,不知不觉间到了紫方云宫门口。 紫方云宫是历代天后的寝宫,自然不会因为一任天后被废除而落败,只见周围满是翻滚不休的祥瑞云团,端是灵气逼人。 门口站着的小仙童是新提拔上来的,还不认识穗禾,见她在门口站的久了也不进去,便好奇道:“仙子是认识里边的人么?” 穗禾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淡然一笑,又拿出几颗百年灵珠赐予他们,吩咐一句好好看着这便要走,这时旭凤刚好从紫方云宫里边出来,见了穗禾的身影忙追上去截住。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他凑上穗禾跟前。 穗禾奇怪地看他,心想旭凤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难不成是因为已经解决了润玉谋反之事?才要问出口,旭凤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往栖梧宫,又带到藏宝室,指着柜子里一堆的凶兽战利品、凶刀宝剑介绍,穗禾口中赞扬,并适时露出崇拜的眼神,可在内心深处却很是困惑,她不知道旭凤想干嘛。 “那我拿这些换你头上的步摇可好?”旭凤有点难为情地说着,末了还挠了挠头。 闻言,穗禾脸色一收,坚决地摇头道:“穗禾什么都能给表哥,这支步摇除外。” 原来这便是他的目的。 她的脸色迅速冷下来,那花精害了他的母神,还要谋反,甚至将要完婚,他竟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埋怨他,何时才能将儿女情长放到一边? 旭凤注意到穗禾的脸色冷了下来,似乎她想错了什么东西,心里正气着。 “我不是拿去送给别的姑娘,你别生气。” 穗禾蹙眉,“那表哥为何几次三番要拿这支步摇?” 旭凤一时不好意思,正想该怎么解释,这时燎原君闯进来打破了他的尴尬。 润玉是铁了心要反。 旭凤在一旁听着燎原君的报告,脸上的挂满了寒霜。 “去调兵吧,”旭凤下令,他又对穗禾道:“大殿一事牵扯太多,不过我能处理,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在栖梧宫待着等我回来。”说罢便领着燎原君走了。 穗禾是听旭凤的话,但做到做不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比如现在,她已经偷偷潜入了关押废天后的天牢。 本来关押废天后的天牢是一处禁地,寻常旭凤想要探视都要请示天帝,而她身份特殊,未免生出事端,天帝自然不会允许她和荼姚碰面。是以,她是在冒险。 荼姚见得穗禾进来,气她感情用事,但看到她脸上的哀色,责备的话又说不出口。 两人聊的简短,大多是鸟族的近况和天界的局势,当得知润玉要谋反时,荼姚露出一声冷笑,直道那孽子终于露出了本来的爪牙,可惜不过一条泥鳅,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权当一个笑话看,不必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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