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县令与陈鹏年也许有私仇,但凭着他一个人能拿到那些不曾流传出去的诗文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曹寅给索额图一党打上这样的标签,也就非常理解为什么皇上对这份折子的出现异常愤怒。 皇上铁了心处置索额图,想要阻止的人找不出陈鹏年在政务与私德上的缺点,竟是用了歹毒的文字狱诬陷其有反意。 此局的策划者是费尽心机与康熙对着干。 曹寅接了旨,正要退出书房,打算不眠不休连夜去查,但听皇上又补充了一句话。 “子清。” 康熙叫出了曹寅的字,悲喜难辨地说,“查一查东边的院子,是不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人与这事相关。还有也去看看老大几个最近在做什么。” 曹寅背脊再次一凉,东边住的是太子。要说谁不希望索额图倒台,胤礽正是其中之一。 尽管不知道皇上与太子谈话的具体内容,但在五月初索额图被扣押的第一天,皇上探病太子之后,东院就碎了一地瓷器。 那天,这对天家父子必是不欢而散。 近一个月以来,太子一直呆在东院甚少露面。 他的病情也不见痊愈,每天都有汤药送进去。据太医说,太子现在的病不是最初因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泻,而是郁结于心而气闷不已。 太子有动机除掉陈鹏年,直郡王等人也有动机缔造这样的事件反手将它扣在太子头上。究竟谁是幕后黑手?或者不只一个人? 曹寅眉头紧锁地离开,也不得不考虑一件事。 依照康熙的决心,谁也不能阻止索额图的倒台,可现在太子没有显现出重回圣明储君的表现。 胤礽以行为在表示抗议,那就必须问他这个太子能做多久?最终能顺利登基吗? 曹寅效忠康熙,而不可避免地站到了储君的对立面,那么胤礽足够宽宏大量吗? 不求太子继位后像康熙一般重用曹家,但至少保证曹家三代富足安康,这是胤礽能做到的吗? 曹寅瞧了构陷陈鹏年的折子,比起民间素有青天之称的陈鹏年,他知道自己家有一堆的漏洞。 当权者想抓就能抓一大把的问题来问罪曹家,而今天之后他不敢奢望太子的宽宏大量。 ** ** 东院。 胤礽神色阴郁地躺在床榻上,又是一夜没有办法安睡。 苦涩药味充斥了整个房间,他却有一个月没尝过药的滋味。 为什么不喝? 呵呵,原因还不够明显吗! 他真不知道这些药有几分是真药,又有几分是毒物。 一个月前,如非他久病不愈,索额图也就不能因此被急召来江宁。 回想事件始末,不可避免地冒出一种怀疑,他的病会不会有康熙的手笔? 当时康熙是不是给他下了药,让他病情反反复复不能好,却又不至于太严重。 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民间的大夫也请来好几些个,都说太子是水土不服,但那些话能信吗! 怀疑一旦冒头,再也难以消除。 胤礽认定,康熙想要索额图一家彻底败落,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怕他苦苦恳求留人一命就好,也遭到了康熙毫不留情的拒绝。 索额图已经六十六岁高龄,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还能活几年?一定要处死他与他的儿子们,将赫舍里家族彻底给毁了才行吗! 也质问康熙是不是忘了赫舍里皇后姓什么,忘了太子的母亲来自何处。毁了赫舍里家的名声,难道不会牵连太子吗! 令人绝望,康熙直言哪怕赫舍里皇后死而复生,也不可能改变决定。索额图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底线,和叛国没两样。 胤礽却持不同看法。 即便走私人参谋取暴利,但卖给东瀛的不是野参而是秧参,也不算将重要财政来源卖出。 所谓索相罪大恶极的敛财,半数钱款是用来帮助太子巩固储君之位。 胤礽认为等到他继承了皇位,当然不可能让有损国体的事发生。什么能卖出去,什么不能,他能够分得清清楚楚。 眼下的走私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何至于被说成是里通外国。 归根到底,这事就是康熙引起的。 要不是康熙放任胤禔与他相斗,又是让其他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冒头,怎么会让太子的威信越发弱化。 太子威信不弱化,也就不会发生依赖索额图一系的事情。 胤礽越想越认定康熙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慈父之情,那么他也不会被动地挨打。索额图被押送回京,但只要赐死的药一天没喝下去就还有机会。 真要“感谢”四弟了。 若非四弟提出让兄弟们避讳,而让外臣来调查,还就不能给编造反清复明的罪行。 反诗之罪能诬陷陈鹏年,但不能用来诬陷皇子们,总不能自家把自家反了。 近两天,控告陈鹏年有异心的折子应该会送到康熙手上了。 当然不只一份折子,很快江南就会流传起这两首诗,也安排好了那些文人痛批陈鹏年的舆论声势。 陈鹏年是被冤枉又怎么样,谁让他写了这样的诗,谁叫他没有别的污点。 胤礽并不在意是否会损失一位素有贤名的能臣,大不了将来给陈鹏年平反,再许以高位。 这次挑中陈鹏年开刀,要怪就去怪老四的推举,更是怪陈鹏年不知深浅竟然敢调查不能得罪的人。 这些举动会不会被康熙知道? 胤礽不在意了,反正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他主导。 眼下就是要逼迫康熙收回成命,给索额图一系制造一线生机。 眼瞅着江南再起阴风,曹寅的调查速度却比刮风的速度更快。 短短两天把是谁透露了诗句内容,是谁传信给任县令等等一串相关人士都查明白。 表面上,这些都是索额图一党的人手,但根据口供出现过一个侍卫传递口信。意思是让任县令务必办成此事,否则今年就让他脱了这身官服回家种田。 这个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身边的亲卫。 人却在五天前很不幸地摔了马,脑袋着地给磕成重伤,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曹寅把所查呈交给康熙,尽量以客观的口吻称述,没有去暗指反诗诬陷出自太子手笔。 有些事,皇上可以认定,但臣子不能持有既定的立场。 甚至要找补几句,比如可能是侍卫自作主张而非太子下令,比如太子身体不适并没有余力故意构陷陈鹏年。 “朕知道了。” 康熙听完没有发表对太子的任何看法,仿佛单就陈鹏年一事表态。 “接下来几天,江南势必不太平。你记住了一点,对外大可以表明朕的看法,于诗词一道捕风捉影要不得。蓄意罗织罪名者,其心可诛! 何况,早几年朕去拜祭朱元璋,当时就颁布了圣旨。以宽仁之心对朱家后人,召唤他们认祖归宗,给他们镇守明朝皇家陵墓的官职。此等仁政,是贯彻至今。” 曹寅暗道,果然他猜对了。 皇上是决意要办索额图,谁都不能阻挡了。有心人制造陈鹏年有异心的舆论也没用,怕是忘了一件事——康熙从来就不怕被逼迫。 从鳌拜、三藩、噶尔丹等等,这些被斩草除根的人都曾经想要逼迫康熙就范。 太子对皇上装可怜不一定有用,但是对他使用强硬手段一定没用,只会加速索额图的死亡。 康熙又接着问,“老大哪几个最近在做什么?” 曹寅如实回答,“直郡王与八贝勒最近和江南官员们吃了几顿饭,十贝子没跟着去。他也去吃饭了,是把各家有名的当地小吃都给尝了一个遍。至于,雍郡王与九阿哥……” 曹寅顿了顿,他打听到两人在做的事情后也大为震惊。 “说啊,老四与老九去干什么了?” 康熙瞧着曹寅的表情,什么事叫人一言难尽呢? 只听曹寅说到:“两人便装去松江府,买下一艘海船,然后把它给拆了。” 康熙:? 他觉得可能是太子办的事把他气出幻听来了。 没听错吧,一个月不见而已,老四与老九居然开始有拆家的喜好了?! ** ** 松江府,其下上海县城,正是康熙设立的四大海关之一的江海关所在地。 有海关,当然就有进进出出的海船。 海船肯定非常贵。 一般情况下,海船主人不会对外出售,除非对方给的太多了。 五月初,索额图被下狱。 康熙让外臣调查此案,然后默许了皇子们去做点别的事,只要在江南范围内就行。 武拂衣带上胤禛,低调地来了松江府。 既然萌生出了去东瀛看看的想法,在获得皇上的出行批准之前,要尽早做好硬件准备。 比如一艘足够安全的船只去哪里找? 朝廷也许有船,但不拆开来亲眼瞧瞧船只内部构造,不动手自己开一番,真是不能放心的。 不久,发现老九大摇大摆地跟来了。 胤禟说是不想留在江宁,怕人在曹家坐,祸从天上来。 他先去苏州见了吉旺财,解决了冒名顶替的误会。然后心里琢磨着不如去找四哥,说不定还有好玩的事。 武拂衣想着胤禟来都来了就给他找点事做,也不能让他平白蹭吃蹭喝,问了他对海船有兴趣吗? 胤禟回答不上来。 虽与西洋人做生意,但皇子无诏不得离京,他没见过真正的海船实物。至多瞧过几幅画,也谈不上是否有兴趣。 随即,就听四哥提议,既然都来了海边,走过路过也别错过,不如买一艘海船来玩玩。 那就买! 胤禟买了船,准备开始玩耍。 但这种玩法和他想象的差距甚大。他以为是开船出去转一圈,没想到居然是把船给拆了。 四哥还鼓励他,这船拆了才最能值回本钱,因为相信他能够造成更好的船。 那就拆! 一时间仿佛被打了鸡血上头。 胤禟也不知道四哥怎么那么会说话,好似非常相信他这个九弟。 只要现在两人拆了这一艘海船,将来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造出世上最先进的海船来。 于是,胤禔、胤禩在拉拢官员时,他们在拆船;胤礻我在胡吃海喝时,他们还是在拆船。 一个月过去,胤禟瞧着一地堆积如山的零件,终于缓缓清醒回神。 虽然他挺喜欢创造发明的,但没有搞过船。所谓的他能创造大清第一海船,真不是四哥画的大饼? 最关键,这一地零件都是钱啊! 他把白花花的银子给拆了。论败家,还是四哥厉害! 武拂衣对胤禟和善地笑了笑,感谢九阿哥大方入股资助,她得以描绘详细海船构造图一份。咦?胤禟的神色不太对,像是清醒过来了,快点再罐一壶新迷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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