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拂衣笑着说,“九弟啊,你对东瀛感兴趣吗?” 胤禟顿时僵住了。 不是吧?上回四哥问他对海船是否感兴趣,然后就一起拆了一艘船。这一次呢?问他对东瀛是不是感兴趣。 胤禟脱口而出,“四哥,难道你想把东瀛也给拆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根据袁枚的《随园诗话》,其中记载了陈鹏年的《重游虎丘》的诗二首,完整版如下。 “雪艇松龛阅岁时,廿年踪迹鸟鱼知。春风再扫生公石,落照仍衔短薄祠。雨后万松全逻匝,云中双塔半迷离。夕佳亭上凭阑处,红叶空山绕梦思。” “尘鞅删余半晌闲,青鞋布袜也看山。离宫路出云霄上,法驾春留紫翠间。代谢已怜金气尽,再来偏笑石头顽。楝花风后游人歇,一任鸥盟数往还。” —— 袁枚《随园诗话》、 陈康祺《郎潜纪闻》、徐珂《清稗类钞》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等等,都记载了陈鹏年的诗案。 历史上,康熙四十八年陈鹏年得罪了上司,两江总督噶礼以这两首诗诬对其进行构陷,并其革职下狱。 此事传入京城,康熙表明不予采信,说是“诗人讽咏,各有寄托,岂可有意罗织,以入人罪?”,随即否决噶礼对陈鹏年的处罚,并将陈调入京城编书。
第五十五章 武拂衣以胤禛一个月的荤菜做担保, 在询问老九对东瀛有没有兴趣时,她的潜台词不包括把它给拆了。 什么?让胤禛一直吃素食可以吗? 回答是显而易见的,他能够做到虔心茹素一段时间。 换句话, 拆一拆东瀛也不是不行。 武拂衣自认向来都不暴力, 本意也就是搞亿点点矿产而已。当下,先纠正了胤禟瞎说大实话的嘴瓢。 “九弟, 你误会了。我想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拆了一艘海船, 总不能白拆。拆了船知道它的构造, 也就到了真实体验的时候, 该坐着海船去东瀛转一圈。” “这样啊……” 胤禟悄悄藏起隐秘的失落,还以为四哥要搞一把惊天动地的事。 转念一想也明白不切实际。 哪怕红衣大炮能炸开城门, 但没有听过有什么利器能将一个岛屿拆得四分五裂。 四哥是人, 又不是呼风唤雨的神。 胤禟很快把小失落抛之脑后,乘坐海船去东瀛逛一圈也不错。 放在一个月之前,他不会有如此强烈出门放风冲动, 但是辛辛苦苦拆了许久的海船, 要不多做点什么总觉得亏本了。 摆到面前的问题,凭什么让康熙允许他们出东洋? 胤禟迅速思考起来,大清能够立即开采的铜矿与银矿都不算富足。 东瀛实行锁国政策,往年与大清的交易设有限额,而且推出了信牌制。顾名思义,想要进行贸易就要获得德川幕府给的许可证。 然而, 从秧参案来看所谓的严格规定也有漏洞的,哪里都有走私贸易。 虽然索额图倒了,但那一条贸易线没必要废弃,可以由朝廷接受继续做下去。 派谁去一探究竟? 肯定是派生意经验丰富的。 胤禟下意识抬头挺胸,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比起八哥推荐他在江南查索额图的一笔烂账, 去东瀛坑一笔大的,那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武拂衣见状,大致推测出胤禟脑洞开到哪种程度。 老九不是傻子,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他要是没有丝毫判断与联想力,那么一堆生意也不用做了。 海船往东瀛跑了一趟,总得把路费给赚回来。 而究竟是先想坐海船所以要赚回路费,还是先想赚钱所以去开了船,因果关系没必要分得清清楚楚。 武拂衣却又给胤禟泼一小盆冷水,让他的脑子稍微降一下温度。老九愿意去东瀛转一圈固然不错,但别在没成事时就表现得太兴奋了。 “听闻曹寅有意经营铜矿生意,他身在江南更知海贸诸事。如果汗阿玛需要几人出行东瀛,你说选熟不选生的可能性是否更大?” 胤禟的靠谱度忽上忽下,他可别瞎嚷嚷。一日不正式出海,一日就有可能就被谁截胡了。 武拂衣不介意由别人主导出海事宜,只要让她上船就行。等到了海上,那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但必须考虑某些人阻拦雍郡王上船。原因能是各种各样的,一来怕海上风险,二来是怕利益受阻。 康熙在开放部分海贸易后,从未让皇子出海,只是派底下官员去交易。 此次,走私案的利润被爆了出来,以往派内务府去经营的海贸账目有没有掺水,也是要打一个问号。 如果派皇子把交易价格给摸查得清清楚楚,那以后还能多少赚差价的空间? 假设一家店铺,东家非常信任掌柜,掌柜也效忠东家。 但是东家对于商品的货源地、运输的了解九成是通过掌柜称述,长久以往,掌柜能保证不去中饱私囊吗? 哪怕东家的本意是默许掌柜可以抽成,但东家将货源详情搞得一清二楚与模棱两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康熙与曹寅就是类似关系。 江宁织造隶属内务府,亦官亦商。 曹寅效忠康熙,而他连续四次负责圣驾南巡花销不少,这些钱要从哪里来? 武拂衣推测,康熙以往很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对东瀛贸易有看中,但又不够重视。 起码不会像是重视三藩、准格尔部那样的重视。因为东瀛隔着一片海,而其他的是陆地上的威胁。 地理环境限制了思维的边界。 哪怕有海船出现,哪怕海上贸易展开多年,哪怕明朝有过倭寇侵边,但是远虑太远,不如先应对近忧。 这次惊爆走私案,反倒是一个契机。 让康熙对东瀛投注足够的重视,而不能让某些人混淆视听将此糊弄过去,继续维持以往海贸的交易流程。 某些人说谁? 可以是胤禩。他若是想与江南官员交好,或是暗中与曹家走得近一些,那么势必会从中出力保住曹家的利益。 当下,武拂衣给胤禟浇一盆冷水就是让他口风紧些,别在老八面前瞎嘚瑟。 疏不间亲,话也不能直白了说,要迂回一些。“九弟,可别觉得汗阿玛一定会把我们放出去。不说旁的,你想出海的消息传到宜妃娘娘的耳中,一定会担忧你的安全,你得先让她安心才是。” 至于德妃是不是会舍不得老四出海? 那就要说母子关系没那么亲厚,有时也是一桩好事。 何况,武拂衣不把德妃当亲娘,不可能事事顾忌她的感受,这就是与胤禟最大的区别了。 胤禟闻言,正想说江南与京城相距甚远,额娘怎么可能知道他想偷跑去玩。 话未出口就想起一个人来。他身边是没奴才胆敢打小报告,但架不住八哥做事不避讳八福晋,万一郭络罗氏传点消息回去呢? “四哥,你放心,弟弟会安排好的。” 胤禟决定了,这回绝不对外透露一个字,对八哥也是闭口不提。 反正八哥对出洋也没兴趣。这种差事风险度太高,又很难说要耗时多久,不是他喜欢做的活。 “那就好。我们拆船的举动也瞒不了太久,是时候回江宁了,回去后你把握一下措辞。” 武拂衣猜测康熙已经知道两个儿子拆家的消息。 这时候就要看胤禟的演技了,如何才让人们不把拆船与出海联系到一起去。 当然不能全指着老九保密,更要做提前准备,让康熙觉得派老四去是最妥当的事。 这就要看胤禛的折子写得怎么样了。 仅仅有白银利润不一定能说服康熙派皇子远行,还得有一些其他因素。 胤禛就是在找这个“其他”。 俗话说,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一百年前,正是明朝万历年间,张居正已经去世。 彼时,东瀛岛上,丰成秀吉以武力一统全国,结束了战国林立的局面。 他就对高丽发出文书,“吾欲假道贵国,超越山海,直入于明,使其四百州尽化我俗。”① 通俗点说,丰成秀吉一统东瀛之后自信心爆棚,想要接道高丽入侵明朝。高丽不听从,那么就先把它给干趴下。 然后真就打起来了。 当时,明朝作为宗主国出兵援助高丽,双方军队在高丽境内直接交战。 值得注意,这场战争并不是一次性打完。 万历二十年至二十一年打了第一波,以明朝、高丽方面获胜。 东瀛同意和谈,但丰成秀吉开出的条件令人瞠目。 比如远嫁明朝公主为东瀛皇后、高丽送一皇子入东瀛做质子、高丽誓言永不背叛东瀛等等。 这样的条件很离谱,明朝又占据上风怎么可能同意。 偏偏,和谈还就进行下去了。 因为明朝使臣沈惟敬与东瀛谈判代表小西行长等人大胆合谋,伪造了《关白降表》,说是丰成秀吉甘心投降。 这就是两头骗。 明朝朝廷以为东瀛有诚意投降,丰成秀吉以为明朝按照他的意愿封王,但事情没有往木已成舟、将错就错的方向发展。 纸包不住火,真相总会浮出水面。 丰成秀吉直接撕毁谈判协议,第二次又攻打高丽,而明朝方面再次出兵援助。 这一过程中,丰成秀吉却因病去世。哪怕东瀛瞒住了消息,继续对抗明朝与高丽的军队,但依旧惨败。 同时,德川家康瞄准了丰成秀吉死后丰成家内部混乱,一举将其吞并,东瀛进入了德川幕府统治时代。 胤禛提及这段前朝往事,没有将重点放在战争输赢上。 如今,德川幕府与清廷没有频繁的官方往来。 这是德川幕府发出锁国令所致,但不能忽视东瀛实行过一段时间的朱印船制度。 对于哪个国家的船能停靠东瀛港口,与哪家做生意全凭东瀛自己做决定,从未将清朝视为宗主国,更谈不上臣服。 昔日丰成秀吉的野心,德川幕府又会不会将其重新上演? 想要做判断,起码要去了解一下东瀛现状,但这件差事仅仅交给曹寅或其手下真的靠谱吗? 明朝的沈惟敬就是一个先例。 这个人确实在万历年间的战争中做出过贡献,利用刺探到的情报帮助明朝在战场上取得胜迹。同样,也胆大包天伪造东瀛降书欺瞒君上。第二波战役的开打,他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转回当下,不是不信任曹寅,而是再多派一些人,能从不同角度观察东瀛。 胤禛将这份折子改了一遍由一遍。 遣词造句既要不质疑康熙选心腹的眼光,又要引起皇上对东瀛的重视,而后还要暗戳戳地提议让雍郡王去就是最佳选择。 末了,他有点不情愿地加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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