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做派,倒也隐隐有些王霸之气。 是以,二三日后,便渐渐有些人从自家出来,多是寻食物,打探消息的。又过三四日,见着果然无事,越发人行多了起来。 那边李忠成已是置文武百官,又打点恩赏部下军将,且吩咐下来,预备三日后便登基为帝。 凡此种种,自然也是传扬得满城皆知。 虽还有如贾政等怀念前朝,多有咒骂的,却也只能躲在家中吃酒,并无人敢行事。又有宝玉等人,知道这改朝换代之事,虽早有所觉,也颇有怨怼之念,这会子也不免长吁短叹,平添许多喟叹。 独有江霖紫鹃两人,又比旧日忙乱了十分。先是将前头有关北狄的那些流言童谣等再度传扬开来,其次却是盘算着,从何处入手,好搭上这新朝的人马,督促他们尽早解决平安州,好抵挡住北狄。 论说这个,江霖却也是早有准备了的。 他前面不顾性命之危,南下打点行事,又在开城门一事上,也跟趁着做了一些事。这自然不能使他入了甚么大将大臣的眼,却也跟趁着了一个小将领。 这小将领原与江霖是同乡,旧年又因江霖打点,借着人情关系,原有了些交情。江霖又将一些医药包裹一类的事情,悄悄说与他来。这一来一往,自然渐渐熟络,情分也比旁人有所不同。 他倒也不曾混出十分的脸面来,于今也无有封爵,只是他的主帅却又不同,原是这军中一流的人物李严。其人虽非李忠成亲族,却也是下属大将,前面长安之战,便是由他而定的。 而据说,这京中安定人心之策,也是有他一份。 是以,江霖虽觉这事艰难,却也有心做一做:“从这里入手,怕还有些效用。” 紫鹃却有些忧心,因道:“你自己也说了的,从历史看来,李自成攻入京城后就不大行了。不管是不是他腐化,总归是他拿捏不住,后面出兵攻打又不成事,后面才落得清兵入关的下场。这红楼梦,既然是影射的,虽然有些历史变动,恐怕这些人也是不太行的。” 江霖叹了一口气:“做人事听天命而已。谁让我们没有家世,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呢?” “虽然这么说,只怕这李严也不大妥。”紫鹃道:“他毕竟不是李忠成的亲人,听着还是颇有些了不得的功臣。这样的人,历朝历代哪个不被防备的?你去也罢了,只是千万小心,不要真与他有瓜葛,通过那小将陈密也就是了。” “放心。”江霖道:“我自然知道。” 说罢,江霖便命人备下马匹礼物,自己打马而去。紫鹃将他送到门外,两只眼睛看着他去了,才慢慢回转过来,自入内坐下吃茶。 旁边服侍的管事丫鬟人等,自然知道这紫鹃姑娘,原是与旁个不同的,也不敢罗唣。只是等了半日,眼见着紫鹃不言不语,垂头静坐,他们相互看了看,也就悄悄退了下去。 只是过不得半日,还未等江霖回来,忽得就有管事进来,面色也有些不好看,只连声道:“姑娘,那边通判老爷家的姑太太要过来了。” 紫鹃面色微变,忙站起身来,心中百转千回,终究道:“我从后门出去。你们大爷回来,着人告诉一声。” 那管事忙答应了。 紫鹃虽有十分忧心,这会子也不得不避让一二,当下匆匆离去,又寻了车马,自回到林宅。 黛玉见着她回来,神色间多有郁结,只说又有什么事,忙问道:“今儿你过去,说是有事,必得晚饭才能回来。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且还是这么模样儿……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紫鹃便将缘故提了两句,又皱眉道:“还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不过是寻旧故同乡说说话,求个照应的意思。纵然不成,又有什么可愁的?”黛玉原不知这里的事,见紫鹃如此忧心,宽慰一句,却也有些疑惑。 紫鹃沉默半晌,想着前面自己与江霖筹划的事,虽还未十分得成,却多半也要顺势做来。而这里,却也有用着黛玉的地方。 是以,她犹豫片刻,终究与黛玉道:“如今也不敢瞒着姑娘……这里的干系,怕是不小的。” 说着,她又托言梦兆,且将北狄有可能顺势南下,屠戮中原等等,说了一番…… “什么!”黛玉虽是前面也为这改朝换代一时,多有神伤,但见着这乱军入京后,倒也有些管束,并不曾恣意劫掠杀戮,因又想着改朝换代等事,原也是有史可据的,虽依旧冷眼,却也并未太过厌恶。 如今忽听说北狄这事,她却又是变了脸色:这夷狄与乱民又是不同。蒙元旧事,殷鉴不远,何况这乱世光景,人命如草芥,更是使人心惊胆战。 是以,黛玉呼吸一乱,面色越发雪也似的。只念及宝玉等人,她又强自把持住了,因盯着紫鹃,难得厉声道:“这等事,你还能瞒着我!” 紫鹃苦笑道:“瞒与不瞒,也不过使姑娘多提心吊胆一阵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叫姑娘忧心?” 这话一出,黛玉不由得怔住,想了片刻,不觉泪光微微,自己咳了两声,才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你说的……却也是。” 紫鹃见状,忙伸手搀扶着她,一面轻轻缓缓,又说出一番话来:“何况我也不晓得,这些事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不过瞧着世事,猜度着来罢了。嗳,也正是因为这个,如今我那表兄想着借机促使他们平定平安州一事,我心里才放心不下——若果然能成事,倒还罢了。若与这个事没关系的,不过是徒劳挣扎,他这会子过去,后面或被迁怒,或因此受累……也实是说不清的。” 有了这话,黛玉也不由长叹一声:“旧年娘娘获封,舅舅被叫去,家中浑不知这事,老太太且那样忧心,连着戏酒也无心了,只侯在那里等着。这且是圣上隆恩的时候。如今诸事不知,新朝新臣,又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你那表兄不论行什么事,粘连一点儿,自然越发了不得。你有这个忧心,也是难免。” “姑娘体谅我这些个事,我还能说什么……”紫鹃也跟着叹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黛玉面上,半日方道:“他去之前,还只说让我放心,又说,虽有万死,若果然有些进益,这些微末险情,也还罢了。” 听见这话,黛玉越发有些沉默,自己细细回想,也想起旧年宝玉、紫鹃两人所言江霖种种。两相映照,她也不免有些动容。 第398章 引线 半日过去,她便道:“你表兄虽是大智大勇的,也没得将这些事都担着的道理。今儿也就罢了,若往后有什么能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还请他只管明言。我们虽无能,也知道些华夷之别,也多少有些银钱,有几个人手。旧日你便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何况如今,一发要大家齐心协力才是。” 紫鹃听了这话,心中一稳,因道:“姑娘说的是,我们虽无能,也多少要帮衬点——明儿,明儿我再过去问问罢。” 口里这么说着,她却早在心里又往前迈了一步。 黛玉混不知这些,反是在屋中缓缓而行,又沉沉思量着,眉梢眼角间便带出一片愁绪来:“旧年我曾听过一句‘乱离人不如太平犬’,还不知内里深意。谁曾想,如今倒要赶上这乱世的光景……往后,往后,且还不知是个怎么结果!” 她不知道,也无处做事,江霖却是有了些微末的希望。 这回他过去寻那同乡旧识王聚,自然也是备了些礼物,却都是些轻省且不甚华贵的,以作往来之意,而非奉承。谁知才过去,就见着五六个汉子面色阴沉沉得从大门出来。 江霖自然稍避了避,然后才到了里头,且问送出来的管事:“这又是哪里来的人,瞧着面色竟不大好看。” 那管事原认得他,忙堆出一脸笑来,一面往里头让,一面随口道:“那是与大爷一同在军中的伙伴,都是差不离的人,这七八日也常有过来说话的。今儿却不知道什么缘故,来的时候就有些恼恨的样子。” 见他这么说,江霖便笑道:“这么说,我竟来得不巧,说不得你们家大爷正有事。” “嗳,江大爷您说这话,可就生分了。”管事忙笑道:“我们大爷早吩咐了,凡您过来,只管招呼进来,连着帖子也不必下的。换个旁人,有事儿自然不好见的,若换着您,有事儿才好见面,说说话出个主意,岂不好?” 因着屋舍不过三进的小宅,两人说不得几句话,便已是到了那王聚书房这边。 前头自然有人报信了的,王聚也早起身出来相迎,一张脸应着日头,瞧着倒比前头那些个人神色好些。只是待两人入内寒暄一回,又彼此说些温寒,他便沉沉一叹。 江霖自然有数,因问他缘故。 这王聚便也说出一番事来。原来近日因登基等事,军中纪律越发松弛,又有些好高的好财货的,眼瞧着京中富贵繁盛,不免又动了些劫掠的心。 虽说前头李忠成早有明令,不许劫掠财货妇女的,可换个花头,寻个罪过,将这些人家搜罗一番,却也容易。到时候,上头自然得了大头,他们做小卒子的,也能沾点荤腥汤头的。 自来军中袍泽,经历战事既多,自然有些性命相交的意头。何况这乱军原多是农民起身,自然各个眼红耳热的,是以这几日过来,由下到上,渐次连着军中有数的大将,如张宗昌、李感,乃至于出谋划策的刘启明等,也渐次鼓噪起来。.七 偏偏,倒是李严却无心于此,反倒再三劝谏,或是说着军纪松弛,或是督促招抚平安州那边的郑遇春等人,或是严加甄选降臣云云。非但没有与下属寻好处,倒有些渐渐见恶李成忠乃至军中人等的样子了。 是以,前头与他一并为李严下属的小将,方寻趁他来,有意联络起来劝一劝李严。 “只是我们大帅是个什么脾性,旁人不知道,我岂有不知道的!”王聚唉声叹气,面色颇有些难看:“他原是前朝的举人,又习得一身好武艺,端是个文武全才有见识的人。我们要是拿着那些糊涂话来劝,事必不成不说,怕还要挨两句教训。何苦讨这个不自在!” 江霖早打听过这李严的性情为人,倒也不觉出奇,反是故意做出寻思的样子来。 王聚原不过是嗟叹两句,却见着江霖一言不发,倒似想到了什么,不免有些好奇,因又问他:“我说了这半日,你竟半句话也没有,难道我这主意竟错了不成?” “可不敢当这个话。”江霖摆了摆手:“你那大帅,我原不认得他,又不知他习素,哪里能替你出主意。只是听你说那些谏言,倒想起些事来。” “哦?”王聚一怔,忽变了脸色,一拍大腿,连声道:“难道那些猴崽子,这会子就敢在外头兴风作浪了不成?” 江霖忙道:“不是这个,原是那平安州。” 说着,他便将近日京中有关平安州北狄等事说了一回,又将前头郑遇春防御不力,北狄于京畿出没等事说了一回,因又道:“谁曾想,后面又换了个人,仍旧不济事,倒比那郑遇春还差三分。所以,前头又将他扯下,重换了郑遇春,勉强先用一用。先前诸多大事出来,我也没想着什么,如今听你一说,再想起这个来,倒有些提心吊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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