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纵然性直的赵御史跟钱御史已被抄家灭族,朝中还有数位言官随时可拟折子参奏。我等皆是如履薄冰,无凭无据,还望相爷……慎言。” 柳京气极反笑,指着小妖怪道:“她辱骂还险些殴打朝廷命官,这总是你无情大捕头亲眼所见罢!” 无情道:“小儿妄语,况本朝从不以言获罪。” “你……哼!”柳京面色愈发沉下,转过头盯着垂手而立的诸葛正我,仿佛要在死对头平静的脸上咬下一块老腊肉下来:“这也是太傅的意思?” 诸葛正我仿佛神游天外。 被他气急败坏地又唤了好几声,才如梦初醒般抚着胡须道:“啊,这个……方才怎么了?老夫仿佛听见天籁之声犹在回想,怎地相爷满面灰败之色?” “这丫头辱骂朝廷命官。”柳京从牙缝里挤出这句重复了数次的话语,仿佛这是件等同谋逆的滔天大罪,一字一顿道:“太傅是要包庇此女和细雨楼么?” “哦,原是如此。”诸葛正我缓缓颌首,顿了顿,招呼余碗碗走过去,和善问道:“小姑娘,你方才骂他了?知道他是甚么人么?” “不晓得哦,但是我要找一个叫‘刘香香’的坏蛋,他的名字跟他很像。”小妖怪摇了摇头,又叹气道:“本尊久不来人间,骂人的基本功都生疏了嗷。” 影视剧根本没教怎么骂人狠,唉! 叹完气,她歪着头看着满脸怨毒之色的坏家伙,语声真诚地问对方:“你也是阉狗吗?”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至少能灵得柳京暴跳如雷。 “你听见了?你听见了?你们也都听见了?”这是任何正常男子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即便柳京已经年过半百,还是气得脑袋冒烟,随手揪这下属们的领口一个个地确认:“……竟欺我至此,气我至此!” 最后他问诸葛正我,咬牙切齿地向老冤家确认:这回总听见了罢?不是他胡编乱造的罪名吧?! 诸葛正我抚着胡须,缓缓点头。 他饱经沧桑的、睿智的眸光中透着些微妙的怜惜,在柳京愤而预备质问时,这份怜悯却倏地换了个对象:“可怜……” 他伸手,慈祥地想摸摸余碗碗的脑袋。 “瞧着这般伶俐漂亮的小姑娘,怎就……唉!” 余碗碗本要躲开的脑袋瓜硬生生没有动弹,大发慈悲地允许对方给自己顺了顺毛。她听见了,这个白胡子老头夸她伶俐又漂亮! 小妖怪决定以后喊他“邓布利多”。 就那个笑呵呵的校长老头儿,虽然她刚把自己的学院炸了,但问题不大,问就是没鼻子伏地魔的阴谋。 筷子作证,她刚才可是哭得肝肠寸断嗷。 余碗碗美滋滋七想八想时,柳京几乎想要掏一掏耳朵,他大声质问诸葛正我:“你这是甚么意思?!” 诸葛正我笑眯眯地教小妖怪站回到苏梦枕身边去,这才转过身,眸光犀利:“你莫非真的以为,我们会没有任何准备?” 似想到什么,柳京不禁勃然变了脸色。 他努着唇,刻薄的目光再度瞥向正低声同余碗碗交谈的苏梦枕,仿佛要在这年轻人苍白失血的俊容上剜下一块小鲜肉来。 “你……你们很好、很好!”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下令道:“走。” 雷声大雨点小,兴冲冲地来,灰溜溜地走。 余碗碗用脑袋轻轻顶开了苏梦枕单薄的身躯,望着他们撇了撇嘴,响亮地“啧”了一声,简直像是在拿个大喇叭对着柳京的背影喊:“阉狗刘香香……” “本尊,记住你了。” 她讲得很威武很霸气。 柳京趔趄了一下,被身旁的怂包副将给搀住。冷血抱臂看着,万分确信对方彻彻底底地起了杀心,没回头,只因他老奸巨猾咬着牙将血咽下。 ——且等着好瞧。 待他回去,定然更焦头烂额。 冷血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侧过身,瞥见小妖怪展开了双臂,连忙道:“世叔,她要跑!”上回小妖怪就是这样当着他的面升空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 诸葛正我看上去也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他眼睁睁望着余碗碗飞起来,但慢悠悠的,并不似冷血描述的那样——迅疾,就像一支穿云的利箭。 小妖怪当然是有话要交代,她现在是高贵的妖皇陛下,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才合适。她的语速也不快:“我知道他是官府的人。” 爪子指了指冷血,朝着苏梦枕道:“你快报官鸭,赶紧把坏蛋找出来抓起来,但是记得最好的牢房留给我嗷,我就先走啦!” 无情不作声,默默旁观。 见他如此,冷血自然也没有开口。 “你……”苏梦枕薄唇微动,欲语还休。 似是想说什么又放弃,只轻声道:“多谢。” 这短短两个字竟特别中听,让她有种微妙的满足和成就感。她心情很好地说出了自己的大名,并美滋滋地浮空着伸出爪子:“啊,朋友再见!” 男子犹豫了片刻,修长手指虚搭在那软乎乎的手掌上,被对方笑眯眯地拉着晃了晃:“……苏梦枕。”这名字她早已知晓,但他仍想亲口说一遍。 她点头如小鸡啄米:“我记住啦。” 唔,一四自娱自乐,二五楚留香和郭大路,三六大宝剑跟虾球夫妇,礼拜天就这位新认识的筷子朋友罢! 余碗碗将自己未来的探监日规划得明明白白,又补充道:“我想吃烤鸭和糖葫芦。”北京特产,不晓得有没有,看地图京城也不像大吃货国的首都。 苏梦枕沉吟片刻,抿唇许诺道:“若还能再见,京城里有的食物,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他那时并未死去,就一定会做到。 诸葛正我突然轻轻咳嗽起来。 这老头仿佛突然害了病,一声又一声。 “最后一个问题。”苏梦枕恍若未闻,淡淡地微笑着道:“请教碗碗姑娘,甚么是‘人工呼吸’?”想来是个救人的法子。 “嗷,就是往你嘴巴里吹气。”小妖怪舔了舔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对方苍白的薄唇,幽幽道:“一般这种事情做完,四舍五入就得以身相许了。” 白胡子邓布利多的咳嗽声似突然断了气。 无情眼观鼻鼻观心,冷血的侧脸微微涨红。 “……”就不该问。 但他甚么也没说,目送她冲天而起。 红袖刀的刀身微不可觉地震颤着。 盼这一切尘埃落定前,你莫要再归。
第33章 今天是个诸事不宜的好日子。 所谓“诸事不宜”, 是黄历上写的。 所谓“好日子”,是新任妖帝坚定认为的。 余碗碗化成一只小碗,在某位富人家的豪华狗窝里偷偷摸摸躲了半夜。天彻底亮的时候, 外面的搜捕声也断了,天下太平。 她轻手轻脚地钻出来,跟狗子道别:“大黄挥挥~”凡是黄狗体型又较大的,全喊大黄总是没有错的,通用名称。 “汪呜。”大黄狗很友好地摇了摇尾巴。 小妖怪扑上去又撸了一把狗毛, 才狗狗祟祟地在庭院里绕来绕去。见有个老眼昏花的管家拿着蜡烛在翻老黄历,她也悄咪咪站到他旁边看。 “唉, 诸事不宜,诸事不宜啊……”那老管家瞅着黄历叹气:“今儿个得劝老爷夫人锁起门来,还是莫要见客的好!”说着便颤巍巍地撕下日历预备要扔。 余碗碗在他身边吹了口气, 又蹲下身, 趁着老管家转过身眯着眼,将那薄薄一页纸头抽走,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什么东西……过去啦?” 老管家愣了愣, 糊里糊涂地左右四顾。 壬戌年,壬戌月, 壬戌日。 九漏鱼余碗碗勉强辨认出了日期。 她将纸头揉巴揉巴放到头顶的碗里, 贴着墙根儿企图满街蹦哒, 却发现到处都是穿着制服的城管, 不禁悲从中来,只能钻到半人高的草丛里生闷气。 过了半晌, 痛定思痛。 她像只地鼠一样打洞,理所当然地刨出了黄皮耗子发射电流那样巨大的动静,于是挖到中途又放弃, 赶在捕快们来之前跑了。 哪里都有人,不安全,又不想先出京城避避风头,那她堂堂妖帝之尊未免也太没排面。光躲着更是不行,她企图掀起腥风血雨的邪恶大计划还需要筹备,先踩个点四处康康总是没错的。 余碗碗灵机一动,默念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蹿回了炸没了两座楼的魔法学院——金风细雨楼。 人来人往,热闹得堪比菜市场。 看样子新的斯莱特林学院很快就能建成。 余碗碗化作原形滴溜溜地转,一时倒也没被其他人发觉,小碗飞快地挪动,四处搜索着苏梦枕的踪迹……没找着,连红袖刀也不见。 罢了,下回再来吃席。 贺筷子乔迁之喜,礼金一碗花瓣茶。 无人注意的角落,红黄相间的碗缓缓沉到了河水中,一条长着两条长须须的大鲶鱼游过来,顶着它往外城徐徐游去…… 吴菊轩正在城外的僻静处钓鱼。 春夏之交,人舒鱼跃,晨间更是清爽。 光是余碗碗在河底咕嘟咕嘟吐着气围观的这小半个时辰工夫,他就钓到了两条七八寸和十余寸长的鲫鱼,都放到树下的草篓里盖上;中途若干不足一指长的小鱼被钓上来,全都小心地解下钩子放生回去了。 在他又钓到条大鱼时,余碗碗探着头出来了,小声问道:“这么多鱼,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草帽下是张貌若好女的俊秀面容,只是有些晒黑了。年轻男子笑了笑,仿佛丝毫没觉得一个人头凭空出现在河中是件令人惊异或者警惕的事情。 “确实吃不完,在下正发愁呢。”吴菊轩的笑容无疑是很亲切而有魅力的,纵然身穿布衣,都仿佛散发着圣洁高雅的光,气质比起楚留香也不遑多让。 余碗碗舔了舔唇,她走上岸,揣着手问对方:“那……那我能换一条吗?” 是换不是买,她已经没钱了。 “何必如此麻烦?何况只是一条鱼罢了,不值甚么钱的。”吴菊轩笑得愈加亲和,他的话语也是既多却不教人觉得突兀,只会感念其热心肠:“姑娘吃过烤鱼么?我正好会做。” 余碗碗摇了摇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没有钱,不好去饭馆白吃白喝鸭。” 他含笑着柔声道:“相逢即是有缘,若不嫌弃,姑娘不妨尝尝在下的手艺。”便收了竿,随手放到地上,又从怀里摸出几小瓶东西,说是调味品。 ——哇哦哦哦,不吃白不吃嗷! 小妖怪屁颠儿屁颠儿地按照他温柔的吩咐去捡柴火了。等她抱着满怀的枯枝回来时,就见一排整整九条鱼,都已杀了刮好鳞并洗净。 他翻转鱼肉的动作无比娴熟,有把小刀刀可以轻轻划开鱼腹洒上盐粒和胡椒粉末,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东西,总之烤鱼的气味是越来越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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