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没开口回话,但那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清晰地说明了她的想法。 见状,贾母不由就冷笑起来,“合着你自个儿也知晓不能呢?除非逼不得已走投无路,谁家能有这种选择?但凡长了丁点儿脑子的都不敢收那些东西,你倒好,竟是恨不能一口吞进肚子里,却也不怕活活噎死自个儿!” 王夫人顿时一惊,“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甄家不好了?不能够吧?多大一个家族怎么可能呢?况且他们家老太太还是当今圣上的奶娘,向来很有几分体面的,老太太怕不是多虑了吧?” “纵然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那也定是见不得人的赃物,总之甭管究竟是何缘故,这批东西都绝对是沾不得的。”贾母的目光阴沉沉的,厉声警告道:“人家既是搬走了倒也省事,你也甭惦记了,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跟谁也不能再提,全当不曾发生过,若不然我可饶不得你。” “别打量着元春做了娘娘你就能抖擞起来,给你几分脸面都不知道自个儿姓什么了,再敢如此不带脑子瞎胡闹,仔细我叫政儿将你休回家去,也省得将来叫你祸害了咱们荣国府全族。” 王夫人白了脸,低垂着头不敢再吭声,俨然一副低眉顺眼的受气包媳妇模样。 看得贾母是一脑门子火,直接就将她撵了出去。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那周瑞家的就一脸神秘兮兮地迎了上来,“方才我去库房瞧了一眼,发现他们竟还落下一个箱子,里头满满当当全是各色古玩!” “当真?”王夫人急急忙忙钻进了库房,入眼果真看见了那熟悉的封条。 待仔细将东西扒拉一遍之后,她这脸上的笑便怎么也抑制不住了,“都是难得的好东西,能值不老少呢。” 脑海中忽然又想起老太太方才的那番话,她心里难免是有些担心害怕的,不过看着面前那一箱子宝贝……叫她舍出去她还当真舍不得。 整整一库房都空了,甚至就连那二十万两“保管费”都被要回去了,就剩这么一箱子罢了,勉强也算是个安慰。 管它什么能不能沾手呢?反正甄家的人已经将东西都搬走了,跟她王夫人又有什么关系?抵死不认账就行了。 压根儿没有过多犹豫,王夫人果断吩咐道:“另外找个咱们自家的箱子将东西存放进去,这个箱子等晚些你拿回去劈了当柴烧。”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王夫人怕是到死也绝不会想到,这根本就是旁人故意给她留下的催命符罢了。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却说王夫人抱着那仅剩的一箱子是越想越心如刀绞,彼时的公主府内,夫妻二人却对着那满满一屋子瞪大了双眼。 “这便是公主说的,天上掉钱?” 单若泱默默咽了咽口水,“不过这数量却是我不曾想到的,当日驸马所言果真不曾夸大其词,这一家子才是真真顶尖豪富呢。” 想也知道,甄家不可能将所有家底全送出来,否则抄家时没有东西可抄,那不是摆明告诉朝廷有问题吗? 他们偷摸送东西出来是为了给自家留条后路,是心存幻想,而非为了给自家增添罪名的。 是以这份东西绝不会是全部,或许也不过只是其中一半罢了。 而仅仅只是眼前这一部分就已是如此难以想象,实在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真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恐怕连皇上也未必敢想,抄他们家确是不曾抄错了。”单若泱上前随手抓起一把珠宝,又一颗一颗往箱子里丢回去,淡淡道:“原本我还寻思着只怕钱不够用呢,如今有了这批财物,便是暂且养他几十万大军也尽够了。” 转头又看向林如海,“我知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些东西说到底其实也都是些民脂民膏,等将来……本宫承诺,必定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林如海叹了口,“我自是相信公主的为人,公主也不必将我想得太过迂腐。”目光在那满屋子的财物上扫过,神情变得异常冷淡,“这些东西若都落在皇上的手里,改天不是变成仙丹就是变成摘星台了,又或是花费在了那些个美人身上……甚至由始至终他都绝不会想到‘民’这个字。” “公主与他终究还是不同的,如今我倒愈发相信公主能够取而代之了。” 或许在为君之道上还有些不足,或许对于各种棘手的朝政问题还不能游刃有余……但这些都是可以教可以学的,唯独“心性”二字不可更改。 无论如何,一个心里能时刻记得百姓的人至少绝不会成为那祸国殃民的昏君。 林如海上前大致看了一眼那些箱子里的东西,说道:“金银上面并没有任何标记,珠宝也方便出手,其他较为特殊的古董珍藏便留着罢,一则换银钱太过可惜了,二则暂且也见不得光,这种东西太容易暴露来源了。还有其中一些摆设上头是带有甄家标记的,这也得单独收好,以免底下的人拿错了。” 就在东西到手仅仅不过三天之后,甄家被抄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京城。 且不说荣国府的老太太和王夫人是如何心惊肉跳后怕不已,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单子润这会儿才真真是懵了,听见消息的那一瞬间两条腿就软了。 “怎么会这样?父皇为何突然抄了甄家?一直以来他不是都对甄家格外恩宠吗?怎么突然就……难道,难道他知晓甄家暗地里在帮助本皇子?”想到这儿,单子润愈发不能淡定了,心慌得厉害。 身边的小太监忙安抚,“主子多虑了吧?若真是这个缘故,怎么不见皇上找主子呢?可见此事与主子绝无关系,指不定是那甄家自个儿犯了什么事儿被人拿住把柄告上去了。” 这话倒也是,以他那父皇的性子,若知晓他在暗地里惦记那张椅子,保准儿没他好果子吃,怎能像现在这般平静?这些日子也没见父皇待他格外不满。 单子润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心却又再次提了起来,“父皇将他们押解回京候审,到时候若甄家将与本皇子之间的事儿招了出来可怎么是好?” “那甄应嘉奸猾得很,没准儿还妄想戴罪立功换取一条生路呢?纵是保不了他自个儿,能保留下一条香火血脉也是好的啊。” “这……”小太监也哑然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慰。 因着损失了一个最大的依仗,也是害怕自己被供出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单子润可就安分多了。 莫说像先前那样动不动宴客送美人,如今的他只恨不得连早朝都别去了,恨不得离着大臣们远远儿的,更是见都不想见周景帝一面,看见了都觉得心虚腿软。 对此,单若泱也是万万没有预料到的,真真是呆愣了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就这么个老鼠胆子,他上蹿下跳瞎忙活啥呢?” 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吓自己都快吓破胆了,未免太过好笑。 这要是等甄家那批人被押回京城在牢里关上了,他岂不是要夜不能寐? “区区鼠辈,不足为惧。”萧南妤直白地给出了八字评价。 正在单若泱忙着接受私下的特殊辅导课程时,宫里却突然又传出来一个消息。 “贾嫔被降为答应打入冷宫了。” 单若泱愕然,“怎么了?她不是都快生了吗?”忽的福至心灵,问道:“难不成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风铃点点头,面色有些发白,“宫里传出的消息是说她生出来一个死胎,可是……据宫里的钉子所言,她生出来的根本就是个怪胎。” “说是脑袋格外大,头上也不见几根毛发,手指头都是连在一块儿的,总之就是很可怖,当时就将稳婆给吓晕了过去。后面皇上得知消息后去瞧了一眼亦是吓得够呛,当场呕吐不止,而后就下令将她打入冷宫了。” “那个孩子……皇上亲眼看着太监将其溺死了才放心,对外只宣称是个死胎。” 生下来是个死胎勉强还能有话说,只怪当母妃的不曾养好龙种。 但若叫人知道生下来是个怪胎,不祥之兆是其一,其二,作为孩子的父亲,周景帝是必然难逃舆论。 随意动脑子想想都能猜得到民间会说些什么,指定都要将这屎盆子扣在荒唐昏聩的帝王身上了,什么天降责罚、上天警示之类的闲话定然甚嚣尘上。 是以周景帝会做出这种选择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至极之人。 况且,真要论起来,这个孩子能长成一个畸形模样未必真就不是周景帝的责任。 就他平日吃的那些仙丹能是什么好东西?连他自个儿的身体和脑子都给毁成这样了,影响到孩子很不可思议吗? 再正常不过了。 保不齐那基因都已经畸变了。 只可惜那个孩子,投在谁家不好,偏投生做了他的骨肉。 还有贾元春也是,费尽心思伺候那么个糟老头儿一场,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着实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若非怕太过引人注目,周景帝只怕是能当场处死她。 不过如今这般也未必就比死好到哪儿去了,凭她生下来这么一个怪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在冷宫里能熬到几时那都得看她的命。 猛然想到原著里贾元春的结局,单若泱不由就顿了一下。 暗道或许私底下被处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到时候只说她因丧子之痛想不开自尽了,旁人也并不会起疑。 谁曾想,却还真叫单若泱一语成谶了。 才进冷宫没两日的功夫,宫里就传出来消息——贾元春在里面上吊死了。 至于究竟是自个儿上吊的还是被迫上吊的,谁也说不清。 当然了,也并不会有什么人去为她追究真相。 旁人听闻此事顶多不过感慨一句“没那福气”,可对于荣国府来说,接连这样两个噩耗足以将他们击溃了。 回想前些日子,贾元春坐着八抬轿辇风风光光回家省亲,俨然一副宠妃派头。 那时她们还在畅享肚子里那个孩子、畅享着美好的未来、光明的前程……而今才过去多少时日啊,一晃眼竟就阴阳两隔了? 王夫人呆愣了好半晌,似是魂儿都被抽走了一般,冷不丁爆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元春啊!” 竟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全无丝毫形象可言。 已然上了年纪的贾母更是嘴皮子哆哆嗦嗦老半天没能蹦出一个字儿来,只两行浑浊的泪不断涌出,蓦地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当即便软绵绵地倒在了椅子上。 一屋子人登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查看才知晓是晕了过去,随即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闹哄哄的一群人全都追着老太太进了屋子,一转眼偌大的厅里竟只剩下王夫人还在凄厉哭嚎,身边除了一个周瑞家的再无旁人,就连贾政也满心满眼只有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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