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景生情罢了。挽月,没想到你还这么会写诗词。” 挽月哑然,“这不是我写的,真正写的另有其人。你没看到落款吗?” 陈佳吟一愣,挽月也一愣,接着翻了翻,这才明白,纳兰那家伙竟然给了她手稿,连落款都没有。 “不是你写的?那真是……” “家里一亲戚随便写着玩儿的。”挽月胡乱应了应。 陈佳吟点了点头,“哦,那你这位‘亲戚’,还挺有才学。她也是位才女吧?” “嗯……是。” 挽月不擅长撒谎,陈佳吟是个聪慧的,从她不自然的神色以及写诗的手法中猜测,多半是个公子。不会是挽月的心上人吧? “挽月姑娘,外头有人找。” 挽月蹙眉,谁来找她? 不一会儿,玉屏领着一位小公公进来了。 “挽月姑娘,您家阿玛鳌拜大人说家中有事,盼你速速回家。还请您跟郡主告个假。” 挽月惊讶,“我阿玛让你来找我说的?家中有事?他可有说何事?” 小公公摇头,“奴才只负责传话,旁的就不知了。” 陈佳吟道:“呀,那必然是有紧急的事,你快些去同格格说一声吧。” 挽月神色凝重,也点了点头。 吴灵珊那边好说,告假后,她也同毓宁姑姑讲了声,便简单收拾行李,说是家里的马车也在神武门等着了。 “挽月姑娘!” 挽月回头,见是顾问行。 他同她笑了笑,“皇上请您去乾清宫一小会儿,他有事要叮嘱您,回去转告鳌拜大人。” 挽月不知道玄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先嘱咐扎克丹稍等,自己先跟着顾问行过去。 玄烨在勤懋殿,屋里头暖和,门帘一掀起,见她进来,带着一身清冷之意,不由唇线拉直,语气平平似乎有些不悦地道:“今儿外头冷,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单薄吗?挽月垂首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绫袄,还行啊! 玄烨盯着她的脸,依旧做着自己手头的事,也没有要让她坐下来的意思。挽月猜测,他可能真的只是要叮嘱她两句话罢了,只不知道是什么话。 玄烨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听说你家中有事,跟郡主告了假要回去两日?” “回皇上,是的。” 玄烨颔首,并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而是道:“马齐从淮河回来了,两日前到的。黑了,也长高了,看起来硬朗不少。他同米思涵治水挺好,朕打算对其另有任用。” 挽月垂手而立,只简简单单点了点头,官员任用是朝堂上的政事,她也不宜插手,也不知他此次说出口到底是何用意,是以打定主意只听、不问不答不应。 玄烨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一物件捧起,“马齐让朕转交给你的,说是在那边偶然从一个苏州太仓的手艺人那里所得。” 挽月怔怔,苏州太仓,那不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心头一酸,却又抬眸看向玄烨,心里有点忐忑。见他目光坦诚,并无试探与不悦,反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走上前来,轻轻接过,仔细端详了,原来竟然是一枚核桃雕成的八仙过海图。 “收好吧!” 挽月心底一软,既为马齐,也为玄烨。她轻轻合上掌,将那核舟收进袖笼。“谢皇上。” 玄烨若有所思,“上回的事,是朕连累你了,你也帮了朕一个大忙,朕该好好谢谢你才是。朕整日在宫中,也无甚机会去寻些奇巧之物,一支簪子,给你了。” 只见他打开手边的一只宝蓝色百花纹长匣子,里头静静地卧着一根金镶玉牡丹双凤振翅簪,红宝石做凤眼,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嫌俗气可以不要。”玄烨随手抄起一本奏折,朱笔蘸了蘸丹砂,开始批阅。 挽月不由想起曹寅同自己说的那句评价,还真是浑身上下嘴最硬! 她抿了抿嘴,拿起那簪子,“这簪子一看就很贵,臣女为什么不要?”说着,便戴到了自己的旗头上,莞尔一笑,“没有镜子,皇上帮臣女掌掌眼吧!” 玄烨抬眸看她,一副得了好东西的欣然样子,也抑制不住笑意地扬了扬唇角,“嗯,还不错。就是你今儿这身衣裳不大衬得上这簪。” 挽月心道:就不能好好夸一回人吗? “臣女若知晓皇上要送臣女如此贵重之物,就一定把最华丽的衣裳穿来了。看来日后臣女得日日盛装,指不定哪日皇上心血来潮就给臣女赏赐好东西了呢!” 见她当真十分高兴的样子,玄烨心里也畅意许多。 虽外头寒意逼人,勤懋殿内却有如春色正盛。玄烨轻声道:“去吧,别让你家里人久等了。” “那臣女告退。”挽月行礼后,出了屋子。 顾问行送她到宫门口,“挽月姑娘,您风寒未彻底好,得多穿些!这京城的天怪得很,刚刚入冬而已,瞧着就跟要下雪似的。” “有劳公公惦念了!”挽月同顾问行道谢。 不远处的长廊下,一个佝偻着的身影,可巧看见这一幕。在挽月转身的一瞬,吴良辅的脸上显露出了惊愕:那不是皇上的亲额娘——先孝康太后佟佳氏刚才入宫时,顺治爷亲手为其戴上的比翼双飞簪?是皇上赏赐给瓜尔佳氏的?
第55章 家丑 马车驶入东堂子胡同,挽月刚下马车,就见一个海棠红的身影朝她扑了过来。 “小姑姑!我可想死你了!”乐薇眼底满是欢喜,拉着挽月的手仿佛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要唠叨,“昨儿就听我阿玛说你要回家。” 挽月好奇,“家里可有出什么大事吗?是不是阿玛的伤势变重了?” 乐薇神情懵懂,“家里近来没听说有什么事儿啊!还跟以前一样,玛父的伤早就没什么了。他前两日都去上朝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挽月心下揣测:既然乐薇说家中无事,那便是特意寻个由头叫她回来。难不成是有要事商量?那便八成和皇上有关吧! 她先回了悠然居。 “二小姐回来了!”南星和忍冬忙不迭小跑过来,纷纷围着她。 “小姐,今儿天冷,您也不多穿着些!上次您要进宫去,我就说让您多带些厚实些的衣裳嘛!您偏不听。”瑞雪撇撇嘴,理了理挽月身上的薄绫袄裙,心疼道。 挽月跟着进了屋,屋内温暖如春,也不知是提前用炭火烘暖和了还是怎么。连搁在厅中的斗彩大瓷缸里莲花竟然还在开着。怪不得都说鳌拜是权臣,还富贵滔天,家里的确好东西颇多。 她也轻笑一声,“我哪儿晓得北京城入冬后天冷得这么快呀?” 瑞雪赶忙给她拿来准备好了的厚实锦袍、坎肩,嗔怪道:“听您这声音,可是受凉了?” 挽月报喜不报忧,没想跟她们讲自己在宫里的事儿,便只敷衍道:“许就是今天冻着了吧。” 褥子都没坐热,就听到有隔着门帘在外头廊下唤道:“二小姐,老爷叫您去煮酒轩。” 挽月心下早有准备,应道:“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去。” 瑞雪等人皆不解,不过一想也是。老爷定和她们一样,想念女儿了,所以急着瞧瞧。 出了垂花门,挽月见到了大管家额尔赫。 “阿玛近来可好?” “老爷一切安好,只一直记挂着二小姐。听说您在宫里受了委屈,且心急着呢。” 果然是因为这个。 额尔赫是鳌拜的心腹,自然什么事情都晓得。他的话,便是鳌拜的意思。 挽月进了竹篱门,沿着青石板小路,路旁水车随风不停转动,带着潺潺水流落入一个小潭之中,冲得那舀子如一叶小舟飘荡在江河之上。 单看景致,这里很清雅,有如诗情画意的隐居之地,谁能想到每每鳌拜和他那些党羽共谋大事,便是在此处! “老爷、大爷,二小姐来了!”额尔赫同里头的人说道。挽月迈进门,瞧见纳穆福也在,多少有点惊讶。 “阿玛!哥哥!” 鳌拜冲挽月招招手,“月儿来了,快来坐!阿玛给你准备了些小厨房做的糕点,你趁热吃些。一路火急火燎把你从宫里召回来,累了吧?” 挽月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阿玛,您这么急,可是有要紧的事同我问?” 纳穆福再度感怀自己这个二妹妹当真是聪明人,便也不藏着掖着寒暄了,“小妹啊,听说你在宫里因为和科尔沁来的塔娜公主起争执,而被太皇太后罚了。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听说,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梁九功,亲自送了你一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对宫里的事情一清二楚,挽月也在意料之中。坐到这个位置的臣子,宫里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眼线呢? 不过她同皇上之间的事,他们父子就未必知道了。 挽月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同鳌拜与纳穆福和盘托出。 听罢,鳌拜思忖了须臾,才缓缓道:“这么说,你知道皇上故意让梁九功送你,是想激怒科尔沁公主,所以你索性将计就计,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顺水推舟给皇上送了一个人情,帮他不费吹灰之力,客客气气请走了科尔沁的人?” “是。” 鳌拜同纳穆福相视一眼,目中有惊讶也有欣赏。 “你这事儿做得漂亮利落!真不愧是我鳌拜的女儿。你若是个男子,也可与你哥哥一样,同阿玛共谋大事。” 挽月心里一颤,抬眸间眼底的担忧之色也全都落在鳌拜眼中,“你这是什么神情?皇上如今不是对你信任又上了心吗?依我看,皇上兴许已经对你是情根深种,不然何以做出种种举动?”愿陪她在乾清宫一同罚跪,这是鳌拜始料未及,也让他大为惊喜。 挽月的脸上却并未见到娇羞,反倒微微垂首,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阿玛,女儿生性谨慎,不敢信帝王深情。更怕这深情背后万一有所隐藏,那必定伤人更深入骨髓,置人于万劫不复。女儿宁愿先防备,保全自身后再去慢慢信。” 鳌拜再度认真地打量着女儿,原只以为她相貌出众,又机敏聪慧,懂得俘获皇上的心,能为他提供助力。可刚刚听了这一番话,他反倒觉得,单就这一点上来说,便是许多男子都不及。谋大事者必得心狠,不能有妇人之仁。他先前担心过,女儿是否会反被皇帝俘获芳心,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皇上远比您想得要有谋略多了,他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挽月想起康熙在这个十几岁的年纪就能除掉鳌拜,而把吴三桂为首的三藩之乱平定也不过才二十几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轻易为感情所困扰束缚手脚之人? 她不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信,或者赌。古往今来,信有帝王霸业之心男子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是薄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8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