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云,你现在带人去查,若有不肯配合的,立刻交给尚方院审问,我要知道此事的全部经过和参与的所有人!” 昭宁横眉立目,冷声吩咐道。 谨云应声而去,孔四贞走到昭宁身边坐下,搂着敏敏,面上看似冷静,可手指都在发抖。 她嘴里说的厉害,其实若不是有个蒙古女孩儿将她拦住,她怕是早就进了巴林公主的陷阱了。 孔四贞定定的看着六神无主的巴林公主,心里简直厌恶极了。 巴林公主白日里还好似将额日敦巴日当成宝儿一样护着,宁可带着巴林部的人跟大清侍卫起冲突也要救下额日敦巴日,可现在为了报复她,她竟然用额日敦巴日当引子勾她入局,就不曾想过若是真的出了事,额日敦巴日该怎么办? 或许巴林公主凭借固伦长公主的身份还能逃过一劫,额日敦巴日却必然成为帝后怒火的发泄口,焉还能有命在! 而她,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名义上也是姐妹,她们都管太后叫额娘,她对她下手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太后的感受? 这女人,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心肠。 孔四贞不委屈,因为她们本就没什么感情,可她替太后和额日敦巴日难过,他们对巴林公主应该都是很信任的吧,可却想不到巴林公主竟会一点都不顾及他们。 这里闹成这样,谨云又带着人大张旗鼓的去搜,惊动了尚方院,自然也惊动了顺治和太后。 太后本来身子不适,连晚宴都没出席,可此时却是躺不住了,带着苏茉儿一起匆匆赶来。 顺治过来的时候,太后已经搂着孔四贞柔声宽慰了。 他一肚子怒火,却不好当着太后的面儿发,只能闷闷的请了安,然后一屁股坐在昭宁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让自己冷静冷静。 昭宁用另一只手轻抚顺治的手背,低声道:“别气了,额娘已经责骂过五姐姐,命她围猎期间再不许离开自己的帐子。” “呵呵,这也算惩罚吗?” 顺治不爽的冷笑,“额娘一向最疼她,无论她做错了什么,最多就是禁足而已,可你看她像是知道错了吗?白日里刚禁了她的足,她晚上就敢公然出来摆小宴,可有一丝将我跟额娘放在眼里?” 昭宁心里也气,可巴林公主舍得不顾及太后,她却是舍不得。 入宫数年,太后一直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着护着,从不曾叫她受半分的委屈,就算明知道顺治除了她再不曾宠幸他人,也并未对她不满,甚至帮着他们瞒着天下人。 别说是天家,就算是寻常百姓家的婆媳之间,又有几个能做到这般的? 昭宁是懂得感恩的,在她心里,太后的感受比一个巴林公主不知要重多少倍,所以看到太后撑着病体过来,她便是再气再想狠狠处置了巴林公主,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 顺治亦是如此。 这几年来他跟太后母子关系愈发的亲近,这次出行太后本不想跟着,是他硬将太后拉出来的,却叫太后路途辛苦病了,正是心中愧疚,又如何能再去惹太后伤心? 可若是今日这事就这么轻轻揭过,那日后他这个五姐姐更会愈发的肆无忌惮,今日她敢对孔四贞出手,明日说不定就敢算计昭宁,巴林公主是怎样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 昭宁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叫她开口替巴林公主求情,她自是不肯的,但让她火上浇油,怂恿顺治严惩巴林公主,她又担心太后难过,索性干脆闭口不言,全看顺治的心意。 有尚方院插手,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 刚刚在宴会上,一个侍女偷偷过来告诉孔四贞,额日敦巴日被送回去之后一直高烧不退,太医们给开了汤药硬灌进去也不见好,怕是要不行了,巴林公主也急晕了过去。 侍女不敢惊扰帝后,想求孔四贞去向太后通禀一声,孔四贞看场中正热闹,也没多想,就应下了。 她虽然气额日敦巴日鲁莽,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她当时并没多想,跟着那侍女想先去看看额日敦巴日和巴林公主的情形,再叫人去禀明太后。 可是行至额日敦巴日的帐子前,却被一个年轻的蒙古女子拦住了,那女子用很不熟练的汉语焦急的跟她说里面有问题,叫她不要进去。 孔四贞虽然不认识这蒙古女子,但心中却警惕起来,立刻命人拿下那带路的侍女,然后叫侍卫们先进去查看。 额日敦巴日确实是发着烧躺在里面昏睡着,帐子里除了他再无旁人,并没有那侍女说的昏过去的巴林公主和太医,可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异常。 后来谨云带着尚方院的人去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那帐子里唯有放在床边上的一杯白水被人下了药。 当时额日敦巴日正在发烧,若是孔四贞进去惊动了他,他醒来必是会要水喝,而这杯水就在床边,正是顺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这杯水若是经由孔四贞的手喂进了额日敦巴日的嘴里,那她可就真是说不清了,而顺治为了弥补额日敦巴日,也将会如巴林公主所愿,给额日敦巴日封王,当真是好算计。 这计划赌的就是孔四贞心善,并没有真的怪罪额日敦巴日,只可惜被一个蒙古女子给提前拦住了,否则怕是真的会成功。 那药也不是什么要命的药,只是会让额日敦巴日吃些苦头,倒是很像孔四贞为了报复又不想伤人性命能干出来的事,若非孔四贞没有进去过,如今当真是有口难辩了。 “阿图姐姐当真是好狠的心,为了算计我,你竟然给额日敦巴日下药,你就不怕一不小心当真要了他的性命吗?” 孔四贞怒气冲冲的瞪着巴林公主。 巴林公主却依旧不觉得自己错了,辨道:“不过是泻火的药,怎么会有事?我做这些,也是为了他好,若不赌一赌,就凭他在皇上面前留下的不好印象,何时才有机会得到册封?” “就为了一个册封,你就算计你弟弟妹妹?阿图啊,你何时变成了这般,这般不择手段!” 太后痛心极了,“就算你给他算计来了郡王之位又如何,因为诡计得来的尊位,他能坐得稳吗?” “额娘,难道您就没算计过吗?” 巴林公主梗着脖子反问,“生在皇室,我自小见多了算计,当然学得会!就算我用了手段,可我也并没有伤害阿贞,额日敦巴日虽然吃了点苦头,但他也会得了爵位作为补偿,我这法子难道有错吗?” “你还有理了?” 顺治忍不住怒斥,“朕已经跟你说过了,额日敦巴日年纪尚小,未见寸功,如今这时机封王并不合适,等过两年他去战场上磨炼一下有了功劳,朕自然会给他爵位的,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皇后娘家不也是平白得来一门双爵位吗,凭什么我就不行?” 巴林公主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皇上,我知道在你心里皇后要比我这个出嫁多年的姐姐重要得多,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又何曾求过你什么?只此一件,你当真就能这般绝情,眼看着我为此不择手段也不肯应了我吗?” 事至如今,巴林公主的心中依然只有额日敦巴日封王一事,丝毫不觉得自己设计陷害有什么错,甚至依旧认为是顺治不肯应她她迫不得已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能怪她。 顺治气得面黑如铁,拍桌道:“这些年来朕跟额娘给你的恩典还少吗?不说别的,只因为你不满意礼部给你挑的封号,朕就叫所有公主都换了封号,全可着你的心意来,你竟还说朕绝情?” “行,你要郡王的爵位是吗?可以,朕给你!但从今以后,你就守着巴林部的两个郡王爵位过日子吧,朕,绝对不会再给你任何优待!” 顺治怒不可遏,“来人,传旨,册封额日敦巴日为郡王,令巴林部众人立刻离开围场,滚回去庆祝他们一部双郡王!” “皇上,臣不愿意!” 还发着热的额日敦巴日在侍卫的搀扶下走进来,跪倒在顺治面前,竟是直言拒绝道,“臣不愿意做这样得来的郡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额日敦巴日,你疯了吗?” 巴林公主立刻开口斥道,“滚回去养伤,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对于顺治说出的狠话,巴林公主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是太后的亲闺女,顺治嫡亲的姐姐,岂是一句狠话说断了关系就断了关系的? 今日先将郡王之事定下来,过两日等太后气消了,她再去哭上一场,就不信她额娘当真舍得不认她这个女儿。 顺治就算将话说的再绝,也不敢不孝,只要太后心疼她,该是她的,一点都少不了。 巴林公主心里打得好算盘,却不想额日敦巴日却是个死心眼的。 “嫂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卑劣手段得来的爵位,与我而言只是侮辱!” 额日敦巴日跪直了身子,直视巴林公主,“大好男儿何愁无处立功?我自己的爵位,我可以自己拼出来,绝不会同侄儿们相争,嫂嫂大可放心。” 额日敦巴日这话说的倒是叫昭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本以为这是个没教养的莽小子,却没想到竟然也有几分脑子。 说到底巴林公主非要给额日敦巴日争这个爵位,除了为了在巴林部争权中占个先机之外,亦有为自己儿子打算的心思。 额日敦巴日年纪虽小,但却是个勇武好斗的,巴林公主用心疼他的理由压了他两年没叫他去领兵,今年若是额日敦巴日成了亲,她就再没理由压着他了。 外人或许都以为色布腾英勇善战,必是身体康健,可巴林公主却知道色布腾身上的旧伤颇多,全靠每日服药支撑,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如今她的孩子们年纪都很小,若是让额日敦巴日得了战功,色布腾又支撑不住了,那这郡王的爵位说不定就会落在额日敦巴日的头上。 就算顺治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她的孩子也封爵,最多不过是个镇国公,要等到何时才能再得回郡王之位? 巴林公主看似是为了额日敦巴日谋划,实际上为的却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才会为了陷害孔四贞,不顾额日敦巴日的身体想要给他下药,以为她本就没那么在乎。 额日敦巴日是莽撞,但不是真的没脑子,他醒来后听侍卫说了前因后果之后,立刻强撑着过来,当面推拒这仿若儿戏一般的封爵。 被戳破心思的巴林公主瞬间脸色涨红,她看向额日敦巴日的眼神终于不再是伪装的慈爱,而是变成了恶毒的怨念。 “若非我跟色布腾将你养大,你还不知是什么模样,如今你竟然敢这么与我说话?真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巴林公主恶狠狠的说道,“你说我手段卑劣,难道我不是为了给你求爵位?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自己争爵位,你有那个本事吗?如今你嘴里说的好听,到头来不还是惦记色布腾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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