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日敦巴日眼眶逐渐红了。 其实早有人对他说过巴林公主不是真心对他好的,可他却还是真心将这个嫂嫂视若额吉般尊敬,即便知道她不许他读书不许他领兵不怀好意,但只是为了那份关爱,他也愿意听话,安安分分的等着她对他放心的那一天。 可如今才明白,原来在她心里,他竟是如此的不堪。 “是我让嫂嫂烦心了,嫂嫂的养育之恩,额日敦巴日从不曾忘记,” 七尺男儿伤心时也难免落泪,“皇上,今日请您做个鉴证,我今生就算是战死沙场,也要自己拼出自己的爵位,无论何时,我决计不会要哥哥的爵位!” 额日敦巴日对着顺治磕了个头,“请您许我明日就离开围场,回巴林部整兵,无论是喀尔喀还是卫拉特,额日敦巴日誓死请战!” 他当着顺治的面彻底绝了自己继承色布腾爵位的可能,叫巴林公主安了心,却直接请战,竟是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了。 大好男儿铁骨铮铮,就算他未曾被好生教养,骨子里却依旧是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坚韧,叫人不免为之动容。 “朕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你如今身上有伤,还是先养好身体,” 顺治缓和了语气,“你想从军上战场,朕可以应你,但不能如此莽撞,还得在军中锻炼两年再说。这样,朕给你找个师父教你读书识字,你想得战功,也不能只靠拼杀,须得好生读过兵法,将来才能有更大的成就。” 巴林公主听到顺治这么说,却急道:“巴林部不缺良师,皇上你又何必——” “你放心,他既然在朕面前说了不要色布腾的爵位,朕就绝不会叫他言而无信,” 顺治打断了巴林公主的话,“从此你再也不用担心爵位旁落,也不用再费尽心思算计旁人了。至于你巴林部的良师,既然他们教不好额日敦巴日,就留着教你的儿子们吧。” 顺治再次看向额日敦巴日,说道:“额日敦巴日,朕问你,可愿意听朕的安排,好生跟着朕派去的师父学习?” 额日敦巴日磕头道:“臣愿意。” 顺治又道:“朕丑话说在前头,朕派去的必是严师,若你不服管教,他可不会顾忌你的身份,责罚起来绝不会手软。” 额日敦巴日挺胸道:“臣若有错,自当任凭师父管教,绝不敢不从!” “好!” 顺治终于笑了,“既如此,你明日就不用跟着巴林部的人回去了,就留在围场听教。傅达礼,你过来。” 顺治对着自己的侍卫统领招了招手,“这是朕的侍卫统领,无论才学武功皆是上品,在围场期间,就先叫他教你,等朕再物色一个合适的,跟着你一起回去。” 额日敦巴日立刻对着傅达礼拱手拜道:“见过师父。” 傅达礼拱手还礼:“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台吉见谅。” 巴林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即便是顺治应下了绝不会叫额日敦巴日染指色布腾的爵位,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开心。 傅达礼是什么人啊,那是顺治最信任的侍卫统领,额日敦巴日能拜了这样一位师父,必会叫顺治对他更加看重。 更何况顺治还说要派人陪着额日敦巴日到巴林部继续教导他,这培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是将来额日敦巴日当真能成才,那整个巴林部怕是都要收归于他,她的儿子便是继承了郡王爵位,又有何用! “额娘——” 巴林公主知道顺治正在气头上,不敢再与他对顶,只能求助于太后,可太后却是搂着孔四贞,全当做没听到。 这个女儿让她惯坏了,合该叫她知道知道厉害。 额日敦巴日再怎么有能耐又如何,只要她好生教养自己的儿子,将来有了出息,难道顺治这个当舅舅的,还能当真不管吗? 额日敦巴日就是给巴林公主和她的孩子们竖起的警钟,叫他们从此再不能懈怠,必得做的比额日敦巴日更好,才能保住他们想要的尊荣。 巴林公主终是崩溃的大哭了起来,她筹谋良久,最终看似如愿,却给自己招来了更大的隐患,还失了太后和顺治的关爱,当真是得不偿失。 可如今,却再没有人同情她,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实在怨不得旁人。 …… 顺治圣旨一下,巴林部只能遵从。 就算巴林公主在太后帐子外跪了一夜,第二天她依旧不得不登上马车,与巴林部的人一起离开了围场—— 应该说是与色布腾下属的巴林部众人一起离开,其余不隶属于色布腾的巴林部众人自然不会被牵连。 顺治的这一举动对于争权严重的巴林部来说是一个信号,从此以后巴林公主原本超然的地位不复存在,想要保住权势,再不是仗势欺人就可以的了。 不过其他巴林部的人也不敢太过分,因为顺治虽然赶走了巴林公主和色布腾,却留下了额日敦巴日,并且让自己的侍卫统领悉心教导。 接下来的几日里,额日敦巴日虽然还在养病,却已经开始跟着傅达礼读书识字,傅达礼也是当真没有客气,学的好则罢,学的不好,该罚就罚,丝毫没有因为额日敦巴日尚未痊愈就手软。 额日敦巴日也是个倔性子,从不叫苦,也不抱屈,挨过罚之后愈发的用心学,却是进步神速,只是原本壮硕的身材几日下来竟是消瘦了许多,一看就知道吃了很多苦头。 孔四贞偷偷去探望过额日敦巴日一次,正好撞到他被傅达礼责罚,一边蹲马步一边默写《礼记》。 额日敦巴日没怎么练过字,自然写的难看,加之又不知罚了多久,双腿不停在颤抖,这落笔就更加潦草了。 傅达礼嫌弃他写得不好,好不容易写完了一遍又撕了叫他重新写,额日敦巴日默不作声的听话再下笔,却是抖得更加厉害,额上的冷汗滴落冲散了墨色,却还要被傅达礼嫌弃体力太差,又罚他多蹲一刻钟。 孔四贞气的跑来跟昭宁控诉傅达礼的恶行,昭宁听后却笑问:“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孔四贞泄气的说道:“我若是出声阻止,那怕是傅达礼以后会心有忌惮,再不会用心教他了。” “所以你也知道傅达礼是用心教他的,又为何要如此生气呢?” 昭宁劝道,“额日敦巴日起步已经太晚了,咱们又不能在围场待太久,傅达礼教他自然不能像师父教导玄烨那般耐心,须得下重手,将他被养歪了的性子先掰过来,以后接手的师父才好细细教他。” “我听谨雅说,额日敦巴日的资质不差,就是因为他撑得住跟的上,傅达礼才敢这么练他的。傅达礼手底下带过的侍卫多如牛毛,什么样的人应该怎么教导他心里有数,不会当真叫额日敦巴日承受不住的。” 孔四贞也知道这些道理,就是对这个好像从未有人真心疼爱却也没有长得太歪的蒙古青年有些心疼。 他们虽然相识于一场冲突,可额日敦巴日看她的眼神,从来都不掺杂一丝猥琐和不尊,反而是如同星星般带着虔诚的闪亮。 从未有人这般看着她,即便是孙延龄对她最上心的时候也未曾有过,所以她对这个青年实在是很难厌恶,见他消瘦,她也难免会担心。 昭宁看着孔四贞却是若有所思—— 孔四贞对额日敦巴日是不是有点过于关心了? 这可不像是她往日的作风,难不成当真是烈女怕缠郎?
第95章 孔四贞毕竟已经嫁人了,昭宁虽然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却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未说出口。 以额日敦巴日的年纪其实早该成亲了,怕是因为巴林公主刻意阻拦,才叫他耽搁至今。 如今事情都已经说开,想必回去之后巴林部的族老也会赶紧给额日敦巴日定下亲事,他跟孔四贞,终究是不可能有缘分的。 孔四贞倒是没想那么多。 自从决定嫁给孙延龄,她就做好了即便夫妻不和睦也要维持着过日子的打算。 所以对额日敦巴日,她其实更多的是好奇,并没有其他心思。 “对了,皇嫂还记得那日救了我的那个蒙古姑娘吗?她的名字叫娜荷芽,也是科尔沁部的,她说想来拜见你,行吗?” 孔四贞终于想起来今日来找昭宁的正事了。 昭宁自然记得,若非这个姑娘,孔四贞可能已经中了套,巴林公主也已经得偿所愿。 太后、顺治和昭宁事后都备了丰厚的赏赐给这位姑娘,太后也亲自召见了她,昭宁倒是没见过她,却不知为何她想要求见。 “行啊,正好现在有空,你叫她过来便是。” 孔四贞开了口,昭宁自是干脆的应了下来。 很快,那位叫娜荷芽的蒙古姑娘就被带了进来,她一身衣裙略显朴素,头上也没有过多的饰品,只是在两条黑黝黝的大辫子上缀着浅色的小花,整个人清爽极了。 娜荷芽相貌只能算是清秀,但眼神却很明亮,她对着昭宁行了礼,抬头看向昭宁的时候,神情却很是复杂。 昭宁很确定她从来没见过眼前的少女,就算是以前的记忆里,也没有这张面孔。 可偏偏她却觉得好似跟娜荷芽相识已久,似乎曾经非常亲近。 “皇后娘娘,我可以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吗?” 娜荷芽开口问道,声音清脆语调却温和。 以昭宁的身份,寻常来说自然不可能跟一个陌生人独处的,就算只是个小姑娘,可谁又知她会不会居心叵测呢? 但不知为什么,对于娜荷芽的请求,昭宁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在一旁伺候的谨雅自是不放心,昭宁却道:“无妨,你们守在门口就好。” 帐子里的众人只得听命退出,只留下昭宁和娜荷芽二人。 娜荷芽盯着帐子门看了一会儿,确定关严了,才压低声音道:“看到你如今过的很好,我很开心。”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昭宁却突然意识到,为何娜荷芽会给她这般熟悉的感觉—— 因为是她占了她的身体,她们曾经在一起共存了数月,彼此虽然不能交流,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她不是娜荷芽,她是真正的乌仁图娅! “你为何会——”变成另外一个女子? 昭宁的话没问完,娜荷芽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我离开你,跟着哥哥回家,原本想着就这么看着他们,直到烟消云散,可不想刚一回到科尔沁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娜荷芽。” “我其实并不想抢了别人的身体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寻找,再也找不到娜荷芽了,我想,她可能真的不在了。” 娜荷芽有些难过的说道。 “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并非你我能改变的,” 昭宁安慰道,“就像我当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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