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王心里一惊,背上已湿了一层,战战兢兢道:“陛下,臣弟不敢。” “哎,”临皇亲切的笑道,“太子以前糊涂,如今能从回正道也是好事,无忧若真无意皇位,朕也并不想勉强,若是太子能同无忧兄友弟恭,相互扶持,朕百年之后,也能放心。” “太子说,想聘昱清为太子中舍人,参赞辅佐,范阳王以为如何?” “此事全凭陛下做主。”范阳王谨慎道。 “昱清以前的秘书丞做的不错,做太子中舍人也算是小升一级,不过朕这里离不了他,便让他两边兼任,王弟你看如何?”临皇温和的用商量的语气道。 范阳王还有什么可说,“臣弟替小犬叩谢陛下。” -- “花色无可并,香气亦无同,赠君望记取,此中意未穷。”宗政无郁将碧绿的笺纸拿在手中,纸笺上印着精致的暗纹,靠近还能闻到淡淡的荷叶的清香,“这西启公主还真会玩啊,七哥!这东西现在拢月楼都卖到一两银一张了!” 宗政无忧没理会他,此时看着荷花,想着自己的事。 秦漫愿意将山河志给他,按说不会对他无意的,却数次拒绝他的亲近,还不止一次提到西启公主,这其中必有什么缘由。 “冷炎!”他唤来黎王府侍卫统领,“去吴国调查齐家的探子回来了吗?” “还没有。”冷炎摇头。 宗政无忧皱紧眉,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扇子,“请无影楼出面,调查拢月楼的背景,要快!” 冷炎捧了扇子出去,宗政无郁凑过来,“怎么,七哥,齐小子有什么问题吗?” 宗政无忧摇摇头,“希望是我想多了。” 他不想再等了,他要将秦漫这些年的情况调查清楚,无论是什么阻拦他得到秦漫,他都要将之铲除! ---- “分别日久,思之如狂,兄将访北临,快马加鞭,时日之后,与吾妹相见。兄,容齐。” 秦漫从信上抬头,对上拢月的目光,脸上露出欣悦的笑容:“皇兄竟然打算亲自来北临吗?” 容齐,这是要亲自来,看着她嫁人吗? 秋阳高照,天朗气清,流火余景,红叶胜花。 西启皇帝的仪仗,自中山城南面正阳门直入,威仪赫赫,绵延数里。 簇拥在其中的皇帝玉辇,前导是六匹劲健的白马,近于银毫的马鬃在阳光下闪光,四柱凤翅云龙,宝盖金花银叶,青罗织锦幔帐……檀香的车架乌漆朱轮,自铺设红锦地毯的御道缓缓而行。 车中的容齐正看着手中一缕红线缠系的青丝默默出神。 红线的颜色,已不如当初鲜润,自是因为常被人握在手中把玩,抚、弄。 “陛下,公主今日见到陛下定然十分欢喜。”看容齐的表情始终沉郁,跪在一旁的内侍小荀子奉承道。 “是吗?”容齐轻叹了口气,接着弯起唇角:“朕给容乐准备的礼物,可都收拾妥当了?” 因为连日奔波而疲惫憔悴的眉目,顿时生出一丝神采。 “奴昨日确认过了,都整理好放在一起的,请陛下放心。”内侍赶忙答道。 容齐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低语道:“北临的气候还是炎热了些,以前她一向苦夏,一热起来就没有胃口不想吃饭,不知道会不会瘦了。” 小荀子低下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知道陛下只是担心公主,并非要他回答。 果然,不过一会儿容齐又继续道:“不知容乐在北临的居所可还习惯,她喜欢花,北临的气候却不宜栽种花草。” “对了,”容齐似回过神来命令道,“朕在北临的这段日子,就住在公主府,让随行的礼部官员和侍卫都去驿馆,有事再到公主府来请示。” “喏。”小荀子埋下头,陛下的意思明显是,让他们没事就别打扰公主和他相处。 容齐到访北临虽是大事,但与上一次傅筹得胜回朝相比,却性质不同。故而,后者招摇过市,要大张旗鼓的炫耀国器威武,前者却要净街肃穆,端谨以示郑重。 所以,秦漫很遗憾的没办法围观容齐的风采。 不仅如此,容齐到北临后,第一时间被官员接去皇宫朝堂与百官相见,商议两邦友好合约,这部分,秦漫仍然不能参与。 好在,朝议后的晚宴,当然是有她一份的。 三日前宫中就派人送来了请帖,同时还表示,会特意派车架来接公主入宫赴宴。 秦漫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先前她来北临的时候,北临政通人和,高高在上,虽然对西启的缔结友好表示接受,但也不过是接受而已,现在嘛,北临先前乱了一场,今年又南方大旱,收成难保,国库亏损已成定局,姿势也就没有那么高了。 她给妹妹留了讯息想趁着这个上午见个面,眼看午时将至,秦湘没来,这就是天仇门有事。看来,这次容齐到北临,确实打算做点什么。 半天时间,也做不了什么。 秦漫就着一本杂书,喝了两壶茶,吃了三盘荷花酥,画了一幅月下竹林美人图。 美人素冠白衣,墨发如瀑,一个萧疏的林中背影,既写意又传神,还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秦漫就着一盘豌豆黄,欣赏着自己的大作,直到宫中来接她的车架到来。 举行宴会的宜庆殿,秦漫到时已经灯火辉煌。 她步入殿中,目光轻轻一扫,北面的主位上并坐着临皇和皇后,启皇容齐的位置与他同在高台之上,坐在西侧,其余臣子及宗室子弟的席位都在阶下殿中。 连宗政无忧都已到场,此时,于是唯一空列的一席,便是最靠近容齐的,西面第一张桌案。 想来就是她的位置。 先有御车亲迎,后有虚席以待,宗政殒赫是要打定主意要捧一捧她了。 不过也对,比起奉承容齐,抬一抬她这个西启公主,借此表示友好,对宗政殒赫来说是要简单容易得多。 “容乐拜见临皇陛下,拜见皇兄。”秦漫缓步轻移至阶前,屈膝行礼。 她穿了一件清爽的藕荷色长裙,乌发上一顶步摇冠轻轻摇曳,虽带着面具,然纤腰束素,身姿绰约,自有难言的清丽风情。 “容乐公主不必多礼。”临皇哈哈一笑道。 “皇妹免礼,”容齐温和的微笑着站起来向她伸出手道,“快到皇兄身边来,让皇兄好好看看,可是清减了?” 年轻的帝王,云灰色的织锦龙袍,颀长的身姿,清润的灰瞳,清贵耀眼,一如往昔,只是比之先前清瘦了许多。 那自然流露出的关切和欣喜,全然是一个好兄长的样子。 容乐瞥了一眼留下的位置,也不谦让,几步走上御阶。 她的手指刚一碰到容齐的掌心,就被他牢牢握紧,“劳皇兄惦记,容乐在北临一切都好。皇兄才是,一路颠簸,必十分辛苦了。” 秦漫抬眸与他四目相接,容齐神色微动,牵她坐在身边,继而含笑道:“能亲眼看见容乐一切安好,为兄……甚是欣慰。” “启皇与公主兄妹之情,实在让人感动,”临皇身边的傅皇后道,“还请启皇放心,公主是我北临尊贵的客人,陛下时常叮嘱要照顾好公主,我们绝不曾怠慢。” “皇后娘娘的确对容乐甚是照顾。”秦漫亲近容齐双手挽住他的手臂,柔声道。 “如此,朕要多谢临皇与皇后这些日子对容乐的照顾了。”容齐对宗政殒赫微微颔首,完美的微笑几乎是凝在他的唇角上的。 “启皇客气了,”宗政殒赫笑道,“公主既要嫁与我儿,那日后便是一家人,又何必多礼。” “临皇说的是,”容齐含笑点点头。 “哼。” 就在这时,殿中传来一声冷笑,宗政无忧站了起来,他随意的抬手一拱,“两位陛下,在下不胜酒力,未免殿前失仪,先行告退。” 说完,宗政无忧不顾满殿的异样目光,转身潇洒的向殿门走去。 “无忧!”宗政殒赫既含警告又含祈求的唤了一声。 宗政无忧顿了顿脚步,在宗政殒赫期翼的目光中,加快了脚步,大步出门而去。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众臣几乎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启皇陛下,孤代七弟向您道歉,”在这个时候开口太子,几乎算是勇士了,“七弟自幼失了生母,都是我这个做兄长不曾教导好他,才让他今日在殿上失了礼数,还请启皇陛下见谅。” 这话,自然是把错钉死在宗政无忧身上。 “住口!”宗政殒赫从宗政无忧那里得的怒气,顿时朝太子喷去。 容齐双眉微蹙,拉住秦漫的手拍了拍,叹道,“之前听闻黎王当殿拒亲,原以为不过是缪传,如今看来,朕的皇妹在北临是受了不少委屈了。” 殿中的气氛因为容齐的话再一次变得紧绷起来。 秦漫低头看着容齐的手,这时候原本最好由她来解围,但她想要看看容齐到底作何打算,故而低下头一言不发。 他有一双适合抚琴的手,手指修长,略显得苍白。 那种没有血色的白,及其好看,秦漫觉得她印象中最好的白玉,都无法比拟这样的无暇, 超脱于尘世的干净。 “哎,这都怪臣妾不好,”这时候傅皇后适时开口,“无忧向来是不饮酒的,都是我疏忽了,忘了让人给无忧换茶,今日启皇驾临,想是无忧一时心中欢喜,误饮了酒,这才未开席就醉了,全是臣妾的不是,还望陛下和启皇恕罪。” 傅皇后知道,陛下绝不会在启皇面前承认无忧有错的,故而主动接了这口锅。 宗政殒赫的怒气在宗政无忧出门时达到顶峰,连面色都涨红了,继而却又缓缓的衰颓下来,他先是怒目斥责皇后,“你既知道无忧从不沾酒,怎能在这样的场合忘了?” 继而又歉然的看向容齐:“还请启皇勿怪,无忧他实在量浅,并非有意无礼于启皇。” “黎王殿下潇洒自在,让人羡慕,岂有怪罪之礼。”容齐扬起清眉,唇角微勾,“只是容乐是朕唯一的皇妹,朕不能不担心她这里受了欺负。” “启临两国结盟,乃是百年大计,启皇陛下大可放心,公主端庄秀敏,有母仪之姿,朕保证不会让公主在北临受人欺负。”宗政殒赫道,“其实,我北临还有很多优秀的皇子,启皇既然来了,不如看看,也许还有比无忧更适合的人选。” 容齐侧眸目光与秦漫相接,一瞬即过,“朕,会再好好考虑。” 籥鼓笙箫,樽溢酒酝,歌舞升平。 这次的宴席在临皇的命令下,可谓尽善尽美,金樽美酒,玉盘珍馐,水陆八珍,雁醢荇菹,极尽展现北临的盛世之相。 开宴之后,容齐间或同临皇对饮一杯,余时便低声同身边的公主说话,不时举著替公主布菜,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公主的宠溺和关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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