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光天帝,天后也盯着呢。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月下仙人红袖子在空中乱摆,人差点儿蹦起来,“夜神是我侄子,我岂会,岂会害他?凤娃你这话,也太伤叔父的心了。” “母神也盯着?”润玉神色一肃,若有所思,“想必大殿下就是张氏口中那个和锦觅纠缠不清的人?” “自然。”月下仙人撇了撇嘴。 “时间差不多了。”润玉轻叹一口气,看观尘镜中的锦觅被巡夜的官差送往医馆,方松了一口气。广袖一摆,手负在身后,抬步走向正殿,隔着敞开的门,默默看着殿外树上摇曳的红绳。 “什么时间?”月下仙人颇为无趣的陪他站着,四下打量着自己的宫殿,不知是何处召了这火神殿下的兴致。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无话可说。 闲言间,只见太巳真人领着一堆侍人逶迤走来。燎原君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月下仙人朱丹听旨。”太巳真人向润玉草草招呼了一下,站在正殿中,朗声叫道。 这么正式,自然是天帝口令,月下仙人惊疑不定的躬身行了个大礼。 “天帝口谕:人间姻缘,事关天命,不可轻忽。月下仙人丹朱,看管红线不利,以致法器滥用。望丹朱引以为戒,即刻整改。禁足三月,以儆效尤。”太巳真人神色肃然,朗声念到。 月下仙人拱手又拜了一次,这才直起身道:“丹朱接旨。” “口谕已传,我这就告退了。”太巳真人此时方才舒缓了神色,向月下仙人回了一礼。 “等等,太巳。这处罚是怎么回事?”狐狸仙已是一脸怒色。 太巳真人偷偷看了润玉一眼,推脱到:“天帝法旨,我怎么会知道前因后果。” “是我听闻有些仙侍,拿着红线在人间兴风作浪,便禀告了父帝。”润玉负手而立,犹如朗月清风,“叔父您掌管人间姻缘,官居要职。只盼您引以为戒,克己奉公。” “你你你……我哪里得罪了火神殿下,你近来怎么净和我过不去?”月下仙人手指点着润玉,“我自小看你长大,你何至于此?” “我身为火神,又掌管着天宫守备。既然知晓,如何能够视而不见?不过是职责所在,秉公行事。天界乱象,叔父您当真不知?大殿下此次私自下凡,当真和您无关?神仙持红线搅乱凡人命盘,令其沉沦苦海,您当真不管?凡人虽然卑微,生死悲喜与我等有何不同?我虽怜悯凡人,也忧心叔父业果缠身。侄子斗胆,望叔父好生斟酌。”润玉行了一礼,“小侄唐突,改日再来探望叔父。” 他朝太巳真人微微颔首,负手而去,行至殿外的燎原君身边时,淡淡看他一眼。 燎原君慌忙跟上:“月下仙人毕竟是陛下的亲弟弟。因此陛下只罚了禁足。” “以人情定奖罚。”润玉长叹口气,神色忧虑 “殿下?”燎原君神色担忧。 “父帝只罚了月下仙人,却未追究触犯天规的仙侍,如何能够扭正风气?区区三月禁足,无关痛痒,陛下这是在借我施恩啊。想必我今日言行,伤了父帝颜面。”润玉面上却无忧色,不急不缓如同在谈论风花雪月般的闲事,“区区一个侍从,便敢扰乱凡人命盘。父帝只以叔父看管不力之罪了结此事。上行下效,天界乱象,父帝母神当是罪首。” “殿下慎言。”燎原君慌忙阻止道。 “君子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润玉微微一笑,扭头看了眼象征天帝威严的九霄云殿,“我也只能素位而行,做好当做之事,不去期望本分以外的事了。” 燎原君讷讷不敢言。 润玉正欲多说两句,正巧看到邝露从璇玑宫的岔道上急急追过来,匆匆吩咐了一句:“大殿下私自下凡,我有些担忧,你即刻去人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燎原君领命离开,润玉负手而立,一袭云纹白袍委地,隐隐透出内里的几重红纱,犹如一支皎皎白花,半遮半掩的透出几瓣红芯,冷冷清清的开在路边。邝露走近时,先怔了一怔。
第8章 邝露来见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邝露心中蓦然浮现出这首诗。 这人立在繁花一侧,周身是袅袅云烟。一袭白袍尽显疏离,偏生衣袂翻飞间,透出的点点嫣红,平添了几分飞扬肆意。正如他的眉眼,单看样貌凌厉浓艳,当他清亮的眼睛淡淡扫来时,犹如夜空繁星,光芒并不耀眼,却极清极亮。此人负手立于此,仿佛是巍峨玉山立于前,既清且艳,陌生亦有几分熟悉。 “邝露拜见火神殿下。”她端端正正的拱手行礼。 润玉微微颔首:“何事?” “邝露有一事,想劳烦火神殿下。”邝露眉宇紧皱,神色忧虑,言语之间颇为踟蹰。 “可是为了大殿下之故。”润玉瞥了眼邝露,脸色微微舒展。 “正是。”邝露慌忙回道,“夜神殿下私自前往人间历劫。天帝天后颇为震怒,立即就令缘机仙子将殿下拘回天宫。还是水神殿下从中周旋,方才让天帝陛下松口,只待殿下历劫结束后,再行处罚。邝露担忧……” 润玉广袖轻拂,挥开飘来的云烟,温声道:“大殿下私自历劫,受罚是免不了的。依天规论,并不算什么大错,禁足月余足矣。我自会周旋,你不必担忧。” “殿下……”邝露面上有几分恍惚,仰头看着他。 毕竟是朝夕陪伴百年的仙侍。润玉微微侧身,不再正眼看她:“如今是何人布星?” “殿下手书有几卷布星的章程,近来放在案头常常翻阅。世间不可夜夜无星,邝露便越俎代庖,对照着章程,照本宣科便是。”邝露恭恭敬敬的回话,眼神忍不住一直徘徊在前面侧身而立的仙人身上。 被打量的这位仙人淡然如旧。落魄时,邝露不离不弃,如此忠心之人,就算她猜出了几分,也自然会守口如瓶:“甚好。你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那几卷章程,是他为旭凤所书,每日星象皆有记载,无论何人担夜神之职,便可立即上手,没想到此时,倒是帮旭凤补了私自离岗的疏漏。 “殿下,殿下也懂布星?”邝露忍不住上前一步。 润玉唇角微扬:“略懂一二。” 邝露神色微动,忍不住走到润玉正面:“夜神殿下近来……”她方起了头,便立即止口不语。 “近来如何?”润玉微微扬眉。 “近来……近来甚好。”邝露面色困惑,终是斩钉截铁的回道。 这便是不私议主人是非了,身为侍从,邝露的忠心和操守都是颇得他心的。润玉眼含赞许,声音便又温和了几分:“大殿下近来不在,璇玑宫中若有是非,可来寻我。”他广袖一甩,负手便要离开。 “等等。”邝露慌忙拽住他的袖子。 润玉被拽的一晃,白衣涌出一片红浪。他讶然回首。 邝露已经懊恼的跪在地上:“殿下赎罪。邝露不知礼数,甘愿受罚。” “无妨。”润玉转过身来,伸手虚抬,“还有何事,起来说话。” “谢殿下。”邝露抬头仔细看他一眼,起身说道,“邝露多谢火神殿下替我家殿下周旋,只是……”她嘴角微抿,低声道,“夜神殿下此时在凡间历劫,灵力记忆皆无,不过一届凡人。殿下在天宫中素来不讨喜,如今消息传开,邝露担忧有人会对殿下不利。我夜间布星,并不敢时时守在殿下身侧。想向殿下借名私兵,也好看护夜神殿下。” 润玉多看了她几眼,手指拨弄着衣袖,略一沉吟道:“有话直说。你若要借兵,何必舍近求远,弃了水神殿下这个正经的岳父,而来寻我?” “殿下赎罪。”邝露低头跪下,“天后不喜我家殿下,平日多有为难,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我怕天后做出什么事来,有伤母子之情。” “你可知,你此言是在挑拨天家关系。”润玉声音微抬,字字含怒。 “邝露知道,但是邝露不敢赌。夜神殿下若能无恙,邝露做什么都愿意。”邝露急急回道,眼睛微红,仰头看向面前长身玉立的仙人。 润玉定定看她一眼,手微微抬起,旋即收回:“我已令燎原君去人间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可放心。” “多谢殿下。”邝露喜形于色。 “由你守着璇玑宫,也算是夜神之幸。”润玉有几分感慨,尤其是看到邝露此时看过来的眼神,看之前仿佛并无差异。 邝露并未因此言动容,跪在地上问道:“殿下可有话吩咐我?” 润玉低头理了理微乱的袖口,并未开口。 “邝露心中有几分疑惑。” “你有疑惑,缘何问我?那就留在你心中,谁也不要说。”润玉掸了掸衣袖,犹如挥走过往挂碍,“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邝露告退。”邝露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润玉手插在袖中,凝神看着,目送邝露离开,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树影花丛之后。他和旭凤互换元灵的秘密,一字不可对人提,但凡有半分泄露,便是动摇天界的滔天祸事。仙人与凡人一般,先敬衣冠后敬人。润玉言行之间,虽然常常露出往日形态,谁人又能猜到其中纪要,顶多如燎原君与邝露这般,有几分疑惑而已?毕竟天帝天后,可是毫无所觉。说来可笑,虽为血脉至亲,分居异爨,几日一见,看似亲密,实则疏远。这般性情忽变的事情,侍从竟然比亲人先行察觉。 他默默立了片刻,越发觉得这世间人与人相处,熟悉虽易,交心却难。虽有惆怅,润玉只低沉了片刻,便收拾好情绪,开始思量旭凤下凡一事,可能带来的诸般后续。他回到栖梧宫后,立即叫来新进提拔的一名侍从。 “启禀殿下,夜神历劫后,天后甚为开怀。”这名换言泽的侍从,正一五一十的禀报天后宫中诸事。 润玉手指敲了敲桌子,仔细倾听。他在忘川河畔敲打了穗禾之后,天后紫方云宫中的诸事,便没有那么难以探听了。这位言泽在紫方云宫有位同族,他向来跑的殷勤。加之他性格沉稳细致,润玉便寻了个借口提拔上来,充作一位联络人。 “天后手中可能有暗卫。近身伺候的几位鸟族侍人并不曾见过,但是天后颇为烦恼的一些事,鸟族并未动手,却被料理的妥妥当当。这几日,天后很少屏退侍从,恐怕这位暗卫不在紫方云宫了。”
第9章 人间生活 人间,广平巷。 锦觅抹了把额上的汗,喘上几口气,双手提着水桶摇摇晃晃的往回走。路上遇到醉汉结着伴呼啸而过,她慌忙贴着墙躲了躲,待这些人走远了,才急急忙忙往回赶。 孤身一个女子,生活自然不易,也幸好衙役帮助,才让她安安稳稳的在京都外城的广平巷里租了套宅子。这间宅子甚小,仅有一间卧室兼客厅,厨房修在墙角,把院子的空间占了大半。显然是东家宅子有空余,便随便弄了堵墙,草草分出来两间,租赁出去每月也能得些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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