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子,连一点肆意行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想着这样的画面三五时日就要上演,李渊只觉心口赌得慌,为什么偏偏李世民是这样的性子,偏偏还是他的儿子。 为什么就不能同建成一样顺着他哄他开心呢? 隐约的不悦浮上心头。 李渊长叹一口气,舍不能罚重又不想将这个只会满嘴不可的儿子放在眼前,既然如此只能将原先定好的时间提前。 李渊上前扶住李世民,拍拍他的肩头:“二郎都如此说了,我又怎么会拒绝你。” “我把这份名单给你,你再去删减一番,至于剩下的就由你去监斩吧。” “此战你的表现很好,翻年后几日你便替朕出镇长春宫,筹谋东都。” 李世民一愣,如今已是十一月了,翻年后不过两月功夫,李渊就这么急着赶他走吗? 是的,李世民的第一反应不是李渊器重他,而是李渊嫌他烦了不愿再见他了。 李世民自幼跟随李渊,就算起兵后他总戎在外,可一旦事毕他哪次不是匆匆赶回。 如今就因为他进谏几句,李渊便迫不及待要赶他出长安了。 若放往前李世民必然不会这般想,可偏偏李渊这话提出的时机不对。 有他直谏在先,又有积压了数次的矛盾在后,李世民怎可不多想,怎可不心怀不满,怎可不对李渊产生失望之情? 李渊的隐秘排斥与不信任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李渊对于他人劝谏的态度,作为儿子尚且如此,换做他人呢,李世民不愿深想。 李世民顺着李渊的力道起身,垂眸闷声哽咽道:“阿耶是在赶儿走吗?” 李渊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倒有了几分做儿子的模样。 “你我入则父子,出则君臣。” “你我二人情深,又怎能拘于区区私情而不顾国家大义?” “世民,宜勉之。” 分明是同往常一样亲昵的口吻,可李世民却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君臣,李世民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身子忽然有些发冷,莫名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好似远了许多。 看着李渊勉励的目光,李世民喉结滚动,点头行礼退下了。 当日,李世民亲自监斩薛举势力贼首八人,事后派人私下收拢尸体,命人将他们入土为安。 又以私人名义寻了死者家眷,给足钱财田舍。 人死不能复生,他能做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武德元年,十一月二十八。 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复殷开山爵位。 武德元年,十二月初二。 李世民加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诸府兵马并受节度。 武德二年,正月初一,大兴宫,承乾殿。 李世民还在前头参加李渊组织的晚宴,承乾殿内秦王府的众人已然忙碌起来。 长孙无忌正与宫女一道布置殿中饰物,他自小喜欢颜色鲜艳漂亮的东西,羡慕古人风流,于这桩事上很有心得。 只是长孙无忌太过投入,等反应过来时才发觉他全都照自己的喜好来了。 长孙无忌懊恼,慌忙想着李世民的风格,火急火燎全部推到重新改动。 杜怀信则坐在殿外石阶上,身边围着好几个宫女内侍,几个人你一嘴我一嘴聊着宫内趣事,手上编制灯笼的动作不停。 杜怀信夹在中间,一会停下看看一会认真请教,虽然是个新手,可编出来的灯笼居然也像模像样。 做为李世民身边最为信任的宦官张阿难,他也没有闲着,督促着下人将承乾殿内外打扫干净,每遇上一个人都会递上赏钱,送上几句祝福。 房玄龄则站在桌前,挥笔写下一句句对联,站在他对面的杜如晦见状啧啧称奇。 “春风春雨春色,新年新岁新景。” 杜如晦搁下笔凑近房玄龄:“若我没记错,这可是传闻王羲之所做的对联?” “玄龄,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投其所好,”杜如晦语带感叹,“看来这个小主公你真的很喜欢。” 房玄龄手下动作不停,嘴里不忘打趣反击:“来秦王府之前,也不知是谁眼高于顶,放言自己绝对不会短时间内被二郎收服。” “可若我没记错,我推你入府不过短短一月,你便私底下练着飞白。” 说着房玄龄斜睨一眼杜如晦,慢悠悠道:“飞白,可是近半年来二郎最喜欢临摹的字体。” 杜如晦讪讪,面色带了几分被戳破心事的羞恼:“没想到一年未见,你这嘴上功夫又见长了。” “过奖,”房玄龄搁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有两日便要同二郎前往长春宫,你有功夫与我斗嘴,不如赶紧收拾行李去。” 杜如晦方还嬉笑的神情顿时僵住,他打量了全无异色的房玄龄道:“陛下虽对洛阳早有图谋,可如今这么急着打发二郎前往,只怕还是降将那事心有不满。” 房玄龄将对联放一旁晾着,回道:“是这个理,但这是人家父子的私事,你又打算如何?” “你又不是不知道二郎的脾性,难道要他同太子那般对陛下言听计从?” 杜如晦想了想轻笑出声,自得道:“那可不行,我看中的就是如今的二郎,脾性能力少一分都不行。” “也唯有这样的小主公,才值得我效忠。” 房玄龄好笑摇头:“去掉小字,当心哪天在二郎面前说漏嘴,可有你好受的。” 杜如晦不以为意,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这头二人打趣拌嘴,那头做为武将的李靖正在满场游荡。 李靖不善与人交际,想着要帮忙,但又苦于自己除了打仗,对这些琐事皆不擅长,想着帮忙便哪处都搭把手。 刚往前走了几步,便远远看见李世民与长孙嘉卉一起朝承乾殿走来。 他赶忙招呼还在收尾的众人,几人加快速度,待李世民夫妻二人走入时,就见承乾殿灿然一新。 李世民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得众人一句又一句的祝福语,最后由杜怀信出面,代表众人将一盏转鹭灯递到李世民手中。 这段日子李世民心情一直不佳,众人便想着让他开心,所以便有了眼前这一出。 思及此,杜怀信低声笑道:“望二郎新的一年,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上辈子记下的过年祝福派上了用场,果然就见李世民动作有些慌乱,然后就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就见一旁长孙嘉卉冲他眨了下眼,里头星光点点,漂亮极了。 他就说,观音婢今日散宴后怎么还拉着他在宫里转悠了好几圈,原来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人被瞒着,收到了新的一年里最好的礼物。 李世民禁不住笑出了声,如此开怀,清亮的笑声萦绕在场众人。 他带着长孙嘉卉入内,朗声道:“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席上每个人可都得和诗,都别推辞。” 话落,众人一时忍俊不禁,唯有杜怀信面色一垮。 完了,他打油诗的水平瞒不住了! 杜怀信生无可恋,已然能遇见未来被每个人嘲笑的画面了。
第38章 迷茫 席上众人推杯换盏, 都刻意忽略了“食不言”的规矩,好不热闹。 然后,在杜怀信绝望的目光中, 李世民笑着念出了一首关于春日的诗。 他废了半天劲才勉强搞清楚大概意思, 就发现席间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杜怀信呼吸一滞, 身体比脑子率先反应过来,磕绊地应和了一首打油诗,什么押韵什么用典他通通没顾上,几乎与大白话没有半分差别。 念完诗, 杜怀信小心翼翼左右看看, 就见李世民先是沉默,而后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 他的情绪比往日更加外放,竟然忍不住捧腹大笑。 长孙嘉卉虽用袖口遮掩, 却还是可以看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动。 有了这主座二人的起头,席上众人再也不用忍耐, 一个两个纷纷跟着嬉闹打趣。 长孙无忌被酒呛到,看着杜怀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拍拍他的肩膀摇头笑着。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 杜如晦轻声道:“虽说杜郎君是武将, 可这个水平着实令人意外。” 杜怀信苦着脸看向房杜二人,就见往日里一向温润的房玄龄都止不住唇角微扬,一双眸子满是戏谑的笑意:“杜郎君毕竟经历得少,还是不可拿出来做比较的。” “不过杜郎君若是愿意, 房某可在空闲之时指点杜郎君一二。” 纵然往日沉默寡言的李靖,在这等氛围下都不由自主轻笑, 与杜怀信碰了碰酒樽,以示安慰。 这场秦王府的小宴,便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长孙嘉卉扶着已然醉得不清醒的李世民与众人道别,杜怀信刻意落在最后头,现在他是真的不愿再见人了。 待大家纷纷走远,杜怀信望着漫天繁星,许是因为酒意上头,他突然生出了感慨。 这是他自穿越以来过得最热闹的新年,纵使身为异世之人,他依然得到了令人钦羡的情谊,不再孤单一人。 杜怀信想,时间或许会冲淡一切,或许在他年老之时他会不记得今日发生的事情。 但今日收获的窘迫感动温馨,这些情感将会伴随他的一生,直至死亡。 屋外渐渐陷入沉寂,但屋内却截然相反。 长孙嘉卉将李世民的外衫褪去,还未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只觉腰间被一双炽热的手掌握住,她下意识半靠床榻,双手攀在李世民肩头。 李世民动作有些急切,埋首在她颈间又亲又蹭,长孙嘉卉仰着脑袋往后躲着,不住嗔道:“二郎,好痒。” 话落,李世民动作一顿,他有些迷茫地抬首,盯着长孙嘉卉一如既往的含笑神情,骤然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泪水顺着衣襟滑落至长孙嘉卉的胸口,温热的触感让她止不住浑身微颤。 她伸手,用指尖揉着李世民的眼尾,而后一点一点划过他精致好看的眉眼,凑近他的耳畔柔声道:“二郎是在难过陛下的事吗?” 李世民手中动作下意识收紧,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他心尖一跳,慌乱地松手改为轻柔抚摸。 “自二郎回到长安以来,虽然表面上还是如往常一样,但亲近之人又有谁看不来你的异样呢?” 长孙嘉卉说着双手往下覆盖住了李世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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