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李元吉舒舒服服地侧卧于榻上,一边一手捞过身侧的酒壶就着往下灌,一边看着底下众人身披甲胄互相攻打。 “没意思,”李元吉饶有趣味地喃喃,大手一挥,“打仗不见血有什么意思,来人,给他们配上武器。” 话落,庭院内骤然陷入寂静,李元吉哼笑一声,突然将手上的酒壶狠狠掷于地面,一时间碎片酒水四溅,划伤了位于前排的奴仆。 所有人猛地下跪,战战兢兢,嘴里不断念着请罪的话语。 李元吉无趣地“啧”了身,而后语气轻柔道:“怎么了,这是在害怕什么?” “若是你们不肯,寡人也不会强求,既然如此便都去死好了。” 众人呼吸一滞,赶忙连滚带爬自一旁的士兵手上接过武器,转眼便又打作一团。 望着下头挂彩见血,李元吉满意地点点头,晃着身子起来,慢悠悠向外走去:“寡人要去外头打猎,你们待寡人回来才准停,若不然,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说着,李元吉揉揉额角,果然是酒喝多了头有些疼,他目光无意识落在一旁的士兵上,见着其中一人身形高大突然起了兴趣,抬手一指。 “你叫什么名字,过来,同寡人一起去打猎,比比看谁更厉害。” 骤然被点到名字,张达浑身一僵,这个齐王年龄虽小,可做出来的事跟畜牲没什么两样。 喜好打猎本也没什么,可他偏偏喜欢骑马故意踩踏百姓的庄稼,不仅如此,兴头上时还会当街射人,不顾百姓死活,混账至极。 “还不过来?” 李元吉不耐的声音响起,张达深吸一口气这才小步上前:“末将张达,见过大王。” 李元吉把玩着腰间玉佩,随意扫了张达一眼,傲然道:“随寡人去打猎,拿出你全部的本事,不许看寡人是王爷便作假,明白了吗?” 无可奈何之下,张达垂眸只得低声应下,但内心还是有隐隐的不安,若是他赢了,就冲李元吉这般的脾性,恐怕也落不得个好下场。 闹市街道,李元吉纵马横行,身后的张达尽力放慢速度避免与百姓相撞,却依然得来了百姓愤恨鄙夷的目光,他内心羞愧,对于李元吉愈发不满。 可李元吉才不管这许多,他横冲直撞,见着有人因此摔倒还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薛深蹙眉看着底下的一幕。 他是晋阳当地豪杰,与刘文静关系匪浅,本就是因为刘文静在朝为官才选择了李唐。 可李元吉的所作所为愈发过分,早已闹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也令薛深逐渐产生动摇。 有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儿子,还不知晓斥责约束,李渊真的值得他追随吗? 薛深思虑良久,终是决心再看一看,刘文静还在朝中,他愿意相信刘文静的判断。 几个时辰后,李元吉带着张达回府,兴致勃勃地点着二人的猎物,不想最后数出来竟是自己少了张达。 李元吉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铁青着一张脸盯着张达。 张达只觉浑身发冷,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请罪,却不想被李元吉给握住了手臂。 只见李元吉凑近张达,一字一句道:“好本事,寡人输了。” “寡人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说着李元吉自腰间拽下玉佩塞到张达手中,“这是寡人赏你的,滚吧。” 话落,狠狠推了张达一把,李元吉冷着张脸自顾自走远。 不过是个小小的车骑将军,以后有的是法子整治。 踏入屋内,李元吉猛地灌了自己三杯酒才勉强压下心中不悦,就见一旁的乳母上前,递给了李元吉一碗醒酒汤。 乳母叹气,看着李元吉阴郁的面容,絮叨道:“大王要多注意身子,喝太多酒小心头疼。” 李元吉面色缓和了不少,可谁知下一秒乳母又道:“大王今日是不是又出门打猎了?” “大王身为皇子,怎能老是沉溺游乐,寒了当地百姓的心不说,只怕陛下也会有所不满。” 李元吉咬牙,但好歹念着乳母同他一道长大的情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内心已然极度不满。 见李元吉没有反驳,乳母却是会错了意,以为李元吉终于听得进劝,她一喜,上前替李元吉褪去外衫道:“大王该多学学秦王。” “听闻秦王不仅一战覆灭薛秦,还礼贤下士素得人心,大王有这么个嫡亲的兄长,不要老是同小人亲近,平白污了大王自己的名声。” 要他学学最讨人厌的李世民? 李元吉沉默地听完乳母的话骤然低笑出声,因着酒意上头,他比平日里更加肆无忌惮。 乳母啊,不要怪我心狠,要怪便怪你自己愚蠢吧。 李元吉随手推开乳母,恶劣地冲他笑笑,而后毫不犹豫道:“来人,给寡人打,没人寡人的允许,不许停下。” 乳母呆愣原地,直到有人压着她殴打,她才反应过来惊叫出声。 可李元吉始终闭着双眸,充耳不闻。 女人的嘶吼绝望越来越低,直到再也没了声响。 李元吉睁眼,嫌恶地看了眼挂在一旁的外衫:“她碰过的东西寡人嫌脏,把这件衣服和她一起带下去烧掉吧。” 第二日,李元吉的乳母被杀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恰好撞上了刘武周率兵南下,驻扎黄蛇岭直逼晋阳,一时之间百姓惊惧交加,人心涣散。 李元吉却毫不在意,只当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以此为借口只给了张达一百步兵,说是去试探,可这不就是明晃晃推人去送死吗? 张达本就不满,拒绝不成被强行派遣全军覆没,又念着李元吉往日的残暴脾性与他治下艰难求生的百姓,一怒之下转投刘武周当起了带路的向导。 太原被李元吉造作的民心动摇,被李渊派往西凉接收李轨降部的李建成也出了差错。 因着先前讨平贼寇的成功,面对这等小事李建成颇为自满,得意忘形,竟起了游猎的心思。 只能说李家的骨子或许便流着喜好田猎的血液,本就天气炎热,李建成还不知节制,一时之间士卒不堪其扰,逃亡过半。 待李建成反应过来懊恼时,却已经来不及补救。 因着薛仁杲一战,李渊虽自豪李世民的本事,可也隐隐起了忧虑之心,这次本是抱着为李建成立威的想法,可这么简单的任务,谁知李建成居然还搞砸了。 无奈之下,李渊只得把李世民搬出来收拾残局,加封其凉州总管,使持节、凉、甘等九州诸军事。 简直是处处不顺。 然而就在李渊焦头烂额之际,朝廷内部却突然爆出了刘文静谋反的消息。
第40章 绝笔 刘文静被告发谋反一事, 实乃意外。 因着李世民与杜怀信的提醒,刘文静不敢在外人面前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憋着一股子气尽数撒到后院里头,让其中一个本就失宠的小妾愈发不满, 不愿困于四方宅院老死一生, 只想着寻到机会早早摆脱。 恰巧, 这段日子府中发生些怪异之事, 若是放在往常也没什么。 只是刘文静在前几日与其弟的饮宴上酒后失言“当杀裴寂”,又怒极之下拔出佩刀劈砍厅柱,难免令他有些忌惮心惊。 犹疑之下,刘文静最终还是招了巫师入府, 就当祛祛晦气也好。 然而就是他的这个举动, 让小妾抓住了机会。 小妾没有犹豫,一封家书传给在长安为官的兄长, 哭诉刘文静在府中行厌胜之事,让兄长告发陛下刘文静胆大妄为, 企图谋反。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封密奏恰恰正中李渊所想。 裴寂身为他的亲信, 朝廷之上所表示的也往往是他的意思,可刘文静处处反对, 不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本就不满, 偏偏刘文静还不知收敛, 且他起兵之初又与突厥相交甚密,隐藏心底的怀疑被再次勾出,几乎没怎么犹豫,李渊当即派人将刘文静押送入朝。 长春宫。 刘文静羞愧垂眸, 不敢看坐于上首的李世民的神情。 杜怀信在一旁无奈叹气,看着刘文静欲言又止, 最终也只是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二郎,没有管束好身边人,这件事是我的错。” 听着刘文静低声认错,李世民猛地站起身,声音急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的错哪里是没约束好身边人?” “我早就与你说过不知多少次,你太过居功自傲,要谨言慎行戒骄戒躁,可你呢,有听过吗?” “是,你是不满陛下赏罚不公,可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听着李世民话语里的急切,刘文静一时更加愧疚。 他抬眸,撞上的就是李世民心急如焚的神色,只晓得一味道歉:“二郎莫要生气了,谋反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想来陛下查清后便会放我归来。” “再不济,我好歹也有陛下承诺的‘恕二死’。” 或许是知道这件事不靠谱,刘文静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轻。 “够了!” 李世民心烦意乱,音调下意识拔高,如今他最信不过的就是李渊。 见着刘文静呆愣的表情,李世民负在背后的双手攥紧,这才压下心中不安道:“不论如何,我会尽全力保住你的。” 杜怀信在一旁听着莫名蹙起了眉头,李世民这话的意思是他自己都不确定吗? 可是怎么可能,唐朝初立,刘文静可是开国功臣,不至于现在就鸟尽弓藏,李渊精于权谋,不会不明白这点啊。 “多谢二郎。” 话落,刘文静躬身行礼,便朝着外头等候押送他的官吏走去。 待几人走远后,杜怀信才上前几步,疑惑不解道:“二郎,你是在怀疑陛下不会放过刘文静吗?” 李世民错开视线,不愿让杜怀信看到自己眼中的挣扎,生硬道:“我不知道。” 杜怀信一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李世民打断:“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杜怀信无法,只担忧地看了李世民一眼退下。 屋内便只剩李世民一人,他呆呆立于原地,脑子里飞速闪过起兵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画面,最终定格在他恳求李渊放过薛秦降将的那一日。 李世民下意识喃喃:“阿耶,陛下,你不会令儿失望的吧?” — 远在长安的李渊并不清楚李世民的纠结,待刘文静到长安后,他便把人扔给了裴寂与萧瑀二人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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