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点点头,眯着双眸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感叹道:“我先前便是躲于虎牢避乱,恰巧有幸瞧见过秦王大破窦建德的身姿。” “是个很厉害的少年郎。” 一旁喝着酒的虞世南点点头:“我先前是跟着窦建德的,秦王的本事我算是清楚知道的。” 陆德明略有所思地点头:“瞧着这几日下来唐军令行禁止秋毫无犯的模样,再看看这些僧人因着秦王邀请而帮着超度百姓,这洛阳城的民心啊,几乎是一瞬间便倒向了秦王。” “也唯有这般聪慧又仁义的郎君,才值得我们追随。” 说着陆德明讥讽一笑:“就王世充那般狠辣言而无信的性子,还想求着我替他做活,可真是想多了。” 孔颖达与虞世南二人摇头笑着,知道陆德明这段日子是受了委屈,纷纷拿起了手旁的酒杯与他碰了碰,算作安慰。 而就在几人吃着酒互相打趣的不远处,孤孤零零坐着一个有些瘦削的,面色有些憔悴的中年男子。 他听着前头几人笑闹的声响,也只是抬了抬眼眸朝酒楼下望去。 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果真是李世民。 战事刚刚结束还以为他会忙着处理公务,未曾想今日他居然会同人微服外出游玩。 不过,按着李世民的脾性,只怕是出来瞧瞧洛阳城此刻的善后工作的。 男子拿过桌上的酒杯,慢悠悠吃了一口。 说实话,他虽然早早便随李密降唐,可他对唐廷的忠心却也只是一般般。 后头因着意外被窦建德俘虏,他也没有丝毫不自在。 他之所求向来便不是忠臣,而是良臣。 更何况,唐廷于他而言并不算是个十分美妙的朝廷。 他同李密情同手足,十分敬佩他。 可陛下呢? 又是如何对待李密的? 高鸟未尽,良弓便折。 敌国犹在,谋臣已亡。 如今秦王大胜,他也跟着又要重返唐廷了。 只是…… 男子讥笑一声,他魏徵可永远不会忘了李密是如何死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人渐渐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道,李世民刚想返回,不料迎面走来一个仙风道骨身穿道袍的道士。 李世民脚步一顿。 杜怀信一懵,不知为何他当即侧首看向房玄龄。 果不其然,他看见房玄龄与这个走过来的道士对视一眼,嘴唇微勾。 下一瞬,道士捻着自己的胡须哈哈大笑,神采奕奕,须发皆白但脊背依旧挺直,微微眯眸,声如洪钟:“此中有圣人,得非秦王乎?” 李世民眉心微蹙,看着他腰侧挂着个样式别致的酒壶,这般年纪这般做派这身装扮,莫不是…… “道长可是炀帝先前特意接见的王远知道士?” “道长缘何知晓我便是秦王?” 王远知笑着点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只是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方作太平天子,愿自惜也。” 而后不顾李世民怔愣的神情,他转身哼着歌微微晃着脑袋走远了。 只有几句零星的唱词落在众人耳内。 “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 再往后他唱了什么,便也没有人能听清楚了。 这什么大型魔幻现场,演得和真的一样。 上辈子生活在红旗下的杜怀信率先反应过来,他咋舌看向一旁笑眯眯的房玄龄,眼见此刻李世民仍然处于震撼当中,他悄悄凑近房玄龄用气音问道:“你找来的人?” 房玄龄点点头:“王远知的名头可大了,早年间我游历各地恰巧同他相识,他欠了我个人情,这次便是我寻他来帮忙的。” 说着房玄龄摇摇头:“子诺瞧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实则最是贪酒。” “这次我不仅将人情给用上了,更是贴出去了我珍藏了十数年的一坛好酒。” 啊,高人的滤镜瞬间碎了。 杜怀信有些无语当即把话题拽回来:“房公此举是想着逼着二郎往前走?” 房玄龄轻“啧”了声:“怎么能叫逼?二郎是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你我又哪里不知道。” “先前我是想着辛苦这数月,也好找件事让二郎开心些。” “更何况,如今二郎一战擒双王,不正是落到了功高不赏的地步?” “由着他来看,往前数百年这般手握大权的宗室哪一个有好下场了?” “往远了说,兰陵王高长恭是怎么因着猜忌死的?” “往近了说,周齐王宇文宪是如何在已然放权的情况下被皇帝给勒杀的?” “宇文宪死的时候,当今陛下可也有十余岁了。” 这轻轻巧巧的最后一句话让杜怀信莫名觉得胆寒。 房玄龄微眯眼眸:“我也只是想让二郎知晓,这个帝位,除了他谁也配不上。” 话落,房玄龄轻笑:“恰巧二郎刚刚知晓了陛下割地一事,如今有着王远知的话语,也能让他安心些。” 果然,下一瞬就听得了李世民畅快的笑声。 他转身,脚步轻快:“这趟外出还真是收获颇丰啊。” ———— 刚出了长安不远,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不快不慢地赶往洛阳。 马车内,万贵妃靠着软垫,听着对面的尹德妃与张婕妤二人不断讲着宫中趣事,她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宇文昭仪这趟本也是该来的,只是她在出发的前一日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便留在了宫中。 如今便只剩下万贵妃一人面对目前风头正盛的二位宠妃了。 尹德妃瞥了眼仿若什么也不关心的万贵妃,嗤笑一声凑近张婕妤低声道:“这次啊,我阿耶可是特意嘱咐了我,要好好看看东都有没有空闲的田亩,如今我家中可正缺着呢。” 张婕妤轻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万贵妃倒是先开了口:“土地田产应是分给有功将士,陛下能允我们自府库中挑些财物已然是万分不妥了。” “更何况你那阿耶行事霸道,前些日子更是险些打死个百姓,只是因为那人不知你阿耶的身份,与他有些口角罢了。” “便是这般的人,你又有什么脸面去替你阿耶讨田地?” 这话是赤裸裸的揭尹德妃的痛处了。 她阿耶尹阿鼠惹出了祸事,所幸她反应快,先一步在李渊面前哭哭啼啼又让尹阿鼠做可怜样,这才糊弄过去李渊。 尹德妃面色难看,冷笑道:“妾多谢贵妃记挂了,只是妾的手上可也有陛下允诺随意行事的圣旨。” “秦王亦是陛下的儿子,他还能反驳陛下不成?” 万贵妃心中摇头,眼眸一闭,是不愿再理这没脑子的尹德妃。 而尹德妃却只觉得是万贵妃怕了,她得意一笑同张婕妤对视一眼。 她们二人此行出发可还是带着东宫的任务的,那就是要多多从秦王手中抢些官位和财物出来。 秦王一不是太子,二不是皇帝,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着等到洛阳后能讨要的便宜,尹德妃便忍不住的开心。
第68章 夺田 先不提张尹二妃的美好幻想, 李世民在收到消息后并没有当一回事。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他桌前的一大摊信件上。 粗粗一眼扫过足足有上百封。 李世民随意拿起一封拆开来看了看,果不其然是唐军内部有人同王世充勾结往来的文书。 李世民的指尖一点一点,毫无规律地敲着桌面, 眼眸半阖沉吟了半晌才对杜如晦道:“克明, 这些文书信件你看着办吧。” 杜如晦与房玄龄对视一眼。 二人来多年的默契只消一个眼神便可以读懂对方所想。 杜如晦眉心微蹙:小主公这是何意, 莫不是要学光武帝行事? 房玄龄笑意浅浅:二郎这不是寻你解决吗, 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杜如晦深吸一口气。 果真是交友不慎。 他只觉得此刻房玄龄怡然自得的模样特别碍眼。 见下头半晌没有动静,李世民点着桌面的指尖一顿,好笑地看向此刻满脸纠结的杜如晦:“洛阳城外不是有条河吗?” 只消李世民这么短短一句话,杜如晦当即领悟过来顺着李世民的话接口道:“臣明白大王的意思了。” 李世民点点头:“那便去寻个重石, 再寻些布袋子来。” 说着李世民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信件:“由我亲自将它们装入袋中, 再由克明寻个使者,将这些玩意通通沉湖。” “不过这桩事得让全军上下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话落李世民轻哼一声:“寡人不计较此事, 不代表这些人不需要清醒清醒脑子。” 房玄龄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轻笑。 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当初与王世充对峙将近八个月,后又有窦建德携兵来援, 难免有人起了不好的心思。 但人数一多,便很难一道责罚。 更何况如今他们赢了, 这些文书也都通通不作数了。 如今战事方休,不好再起什么大的动荡了。 解决完一桩事, 李世民心头松快了不少, 刚想继续办公, 谁料门外突然传来了杜怀信有些迟疑的声音。 “二郎,前隋纳言苏威请求拜见二郎。” 李世民手中动作一顿:“既如此何不让人进来?” 话落,就见杜怀信进了屋子里头,他同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见过礼后才有些不满道:“只是这苏威称自己年老不便向二郎下拜行礼。” 李世民嗤笑一声, 将笔一搁,好整以暇地吐出了几个字:“既如此, 便让他不用来了。” 房玄龄在一旁摇摇头。 这苏威他也是知晓的,历经隋廷两任帝王,自然是有傲气的。 只是可惜自从杨广跑到江都醉生梦死后,苏威无可奈何之下先后依附了宇文化及、李密与王世充。 在这几个不好说话的人手下,稍稍打听便能知晓苏威那是一个毕恭毕敬。 可如今到了李世民这,因着李世民向来谦恭求贤的名声,倒是让这苏威做起了姿态,也难怪李世民不满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见李世民出言讥讽:“苏威身为隋室宰相,一不能在国家危难时匡扶,二在君逝国亡时对李密与王世充皆拜伏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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