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那样选,有一点是因为我当日见到了你,那天我回到家里,发现文儿不在了,我知道她昨夜发现了还在替薛承容做事,便去追她,她遇到你和宋济民的时候,我已经赶到了,我看见了宋济民,他的确是个好官,可是那有什么用?” 郗骏平冷笑一声道:“像他这样的官在易原,在幽州,在九州四海,都是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没有你当日出手相救,他说不定就被那群恶仆打死了,明白吗?” 他是因为自己才会改变的……不,不是这样的! 萧瑜从惊诧中清醒过来,猛然抬眸,秀眉凌厉,双眸如寒星一般投向郗骏平。 “你真是糊涂,若是当日我不在,你问问你的心,看到他父子手无寸铁也会救下湘琴和蘅姐儿,你真的不会出手相救吗?” 萧瑜难得说话如此动情,悲愤道:“你是在场的,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宋大人那样清廉的官员,却因为太过刚正引来杀身之祸,可是你是谁,你身怀武艺,可以去做薛承容和王谱不见光的杀人刀,也可以跟随者宋大人他们做青天白日里明镜高堂之上一口斩恶铡,你不是没有一分可选择的余地!” 方才郗骏平说起他当日亲眼看到当日场景,忽然点醒了萧瑜,那日林中与湘琴母女二人相遇,无论他和冬儿在不在,宋济民和宋蕙二人一定会在,他们一定会出手相救。 他这时才明白前世宋济民和宋蕙蒙受冤难又遭人追杀的缘故,萧瑜此刻真想告诉郗骏平前世发生之事,前世宋济民为了这尘封的公允无端受戮,家破人亡,这世上不是没有公允所在,前世萧竞权忽然下至诛杀郗恒与郗悔,灭薛氏满门,说明他或是湘琴一定做到了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瑜却无法说出口。 郗骏平一样注视着他,目光中满是失望,萧瑜知道这失望与自己无关,可是还是不由得将其刺在自己的心上。 他无法再高高在上,面对郗骏平空谈正义,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曾经的九皇子,公允对他来说唾手可得,对于郗骏平,郗湘琴还有宋济民而言,却是要一命相抵的珍贵之物。 萧瑜不再多言,他想,如果自己是萧竞权,听闻此案时也难有什么义愤填膺的情绪,所思所想,必定是所谓“权宜之策”。 他自己也无法坚信的事物,无法用来教告旁人。 “对不起,或许你是对的,你恨我,也恨殿下,恨所有权贵,不信任,甚至是想要千刀万剐,生啖骨肉这……或许并没有什么错处,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执意求死,我会转告殿下,如此一来,在结案之前,不会有人再来见你。” 他起身擦了擦自己红肿的腕口,转身离开。 “在朱雀街柳桦巷内第二间红门房内……” “你说什么?”萧瑜忙转身问道。 郗骏平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他抬起头看着萧瑜:“卫兰,我和湘琴如今已经走到绝路了,可是她是无辜的,她什么也没有做……你们会放过她的,对吧?” 萧瑜没回答,但是从他的目光中,郗骏平可以得到答案。 “那些密信和书据,在我的住处,朱雀街柳桦巷内第二间红门房,院中有一石磨,东西就放在磨盘下的地窖里。” “我现在依旧不信这世上有公允,但我信你是个聪明人,信你能不浪费了这些东西。” “我不会浪费掉它们,这些日子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吧。”
第84章 夜半哀叫魂 萧瑜同萧琳离开关押郗骏平的牢房,当即派张兆火速前往郗骏平所言之处。 方才郗骏平所说的话犹在耳畔,萧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称自己身体不适,便不跟随萧琳一同前去,萧琳自然应允。 他一路埋头向前走,回了房中,不需多向内门跨入,便知冬儿已经在屋内等他了。 “殿下——” 听到萧瑜推门的声音,冬儿从椅子上飞快起身,一边向萧瑜那边跑一边喊他。 她声音不大,柔柔叫了一声,还不等萧瑜关好门就到了面前,她只需用那双杏眼望着,便将他心头压抑着的千万思绪都一并用笑容扫走了。 萧瑜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无法诉说自己心中的惆怅,俯身抱住了冬儿。 冬儿知道,他只有心里装着很重的心事的时候才会这样,便道:“我也想要抱抱殿下。” “好,那换你来抱着我。” 萧瑜抬起手,让冬儿抱着他的腰,虽然努力把手藏进衣袖里,却还是被冬儿瞧见了手腕上的红痕。 “啊,殿下这是怎么弄的,是方才弄伤的吗?早上还没有呢!” “嗯,是我一不留神疏忽了,将手撞在了门边,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你不要担心。” 他生的白净,手腕处并没有太多肉,比冬儿那里还要生得精细,因此也衬得那红痕愈发狰狞。 冬儿心疼地为他揉了揉,却不见那红肿之处消散下去,知道这伤不仅在皮肉,还到了骨头深处,便带着萧瑜坐到窗前,为他上药酒,又找来一条帕子绑起来。 她担心弄疼了萧瑜胸口的伤,轻轻抱住他的腰。 “殿下,你在想什么呀,告诉冬儿好不好呢。” 冬儿趴在桌上,又将她的小脸枕在手臂上,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望着他。 “我……” 萧瑜顿了顿,用手轻抚冬儿的头,她细弱的呼吸吐在他的掌心,发丝隔着重重衣料轻扫过他的胸膛。 萧瑜不察觉自己眉眼中已有了笑意,话锋一转道:“我不说,冬儿来猜一猜好不好。” “是因为案子的事吗?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难处?” 冬儿来了精神,坐到他身侧仰起脸看着萧瑜,一双杏眼几乎占据了大半脸蛋,她也不恼萧瑜故意不告诉自己,反而很用心猜着他的心思。 萧瑜摇摇头,道:“不只是这些,你不必为我担忧,是我庸人自扰,心中纠结一些无谓之事。” 方才郗骏平与他所言,不由得让一向自持冷静的萧瑜脊背生寒,他知道郗骏平的选择与自己无关,可是他不得不更谨慎思量自己所下的每一步棋,所行的每一步路,一点点小小的改变,或许就会牵动出翻天覆地的震颤。 他重活一世,可以留下母亲,可以把冬儿和萧琳留在自己身边,可是这也不过是短短数月之事,老天从不做保,他并不是没有可能再失去珍爱之人。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讲出口,特别是面对冬儿,他只能选择抱紧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一分一寸也不离开。 “唔,好吧……不过殿下才是庸人呢,殿下是最聪明最善良的人!” 她一通夸奖,终于把萧瑜夸得笑出声来,眼中的忧郁之色悄然逃散。 冬儿把脸贴在萧瑜的肩侧,轻抚他胸膛处的伤口,小声说道:“殿下,其实冬儿心里也有些事,冬儿不大明白。” “你看,我就说嘛,果然是我知心冬儿比冬儿知心我多一点,我知道冬儿是在纠结于湘琴一家的事,对不对?” 她一惯把心思写在脸上,如今虽然也学会将谎话骗人了,可是在萧瑜面前,便是半刻也藏不住。 冬儿不答应萧瑜说她不是自己的知心人,抱他更亲昵了一些,随后问道:“殿下,我也不知道这样问对不对,湘琴一家真的是被薛承容害成那样的吗?” 萧瑜不急于回答,问道:“如若不是,冬儿以为是谁呢?” “哦……好吧,或许是冬儿多想了,可是先前还在京中的时候,殿下不是同二殿下说过,哪怕纪王忠心不二,远离朝堂恪守本分,终归也是陛下心底的一根刺,陛下一定会想尽办法削了他的封王?” 萧瑜不做声,抬眸仔细上下打量冬儿,惹得她有些脸红,问他这是做什么,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嗯,我方才仔细看了看,我的冬儿还是冬儿,这是一件万幸的事。” 冬儿一时没懂,以为他是笑话自己,心中有些委屈,悻悻道:“又怎么了……冬儿本来就是冬儿,这有什么好万幸的。” 萧瑜藏起自己唇角笑意,昂了昂下巴道:“方才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妖精鬼怪把你骗走了,才这样伶俐,什么都想不到,可是我看了看,冬儿就在我怀里,不是别的精怪,自然是她变得更聪明更细心了,怎么不是万幸的事?” 小娘子这才明白,摇了摇他的衣袖,撅着小嘴把脸埋进萧瑜的颈侧,偷偷露出了笑容。 “所以,当年逼迫着郗恢去写告密信的人,是陛下对不对?薛承容与纪王不和,与他缠斗对抗,可是,如果不是陛下心中有偏,就凭那封书信,就要灭了纪王满门吗?” 萧瑜放下冬儿,和她一起坐在窗边,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这样的事,有时无法用对错去归论给某一个人,萧竞权他是皇帝,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看似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有时却最是身不由己的,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冬儿点了点头,她在宫中当过差,甚至也遇到过萧竞权,她见过很多比她要尊贵许多的贵人,可是她们有的自由并不一定比她多,萧竞权也是一样。 “古往今来,维护皇权之路便是一条毫无道德信义,惟余血腥拼杀的路,即便纪王是不二之臣,可是难保他的后人,还有后人的后人不会生出二心,他是异姓封王,其父乃立国功臣,天下追随者无数,即便纪王满门被灭,依旧有白云寺中的死士暗中蛰伏,你也见到过的。” “嗯,我也没想到如今还有人会誓死追随纪王。”冬儿说道。 萧瑜轻叹一声:“是啊,这些都是悬在萧竞权项上的一把利刃,或许在某日就会取走他的性命,作为皇帝,他不得不防,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话听来惨烈,然千秋万代,王朝兴替,却是一轮回又继一轮回。” 冬儿明白了,可又觉得有些复杂,便问:“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纪王全家呢,如果真的是忌惮他的势力,那就将他们贬为庶民,或削了爵位,留他们屋宅土地,何必要犯那么重的杀孽呢?” 萧瑜眼中难掩又深又沉的情绪,摇摇头望向窗外,忽而冷笑了一声说道:“冬儿,你说我受了宫刑,这又是谁的授意呢?” 冬儿最怕提起这件事,她比萧瑜还要怕,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她就会感到万般的心疼,这种痛由情绪变成□□上的苦楚,这是自前些日子萧瑜重伤昏迷开始的,如今她不由得心口又是一阵骤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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