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得仔细,一一点头。 叶朝云站起身来,转过脸来,静静看向了壁上挂着的那副“忠君爱国”,四个大字一挥而就,便是先帝当年亲手写下,赐予李俨的。 “朝堂各方明争暗斗,后宫局势波谲云诡,无论将来的局势如何,这‘忠君爱国’四个字,都是我平南侯府的底线,记住了吗?” 苏心禾面色郑重,道:“母亲,儿媳记下了。” 李惜惜与李承韬也齐声应下,神情认真。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叩门声,叶朝云循声看去,却见蒋妈妈的身影立在门口,她用手拍着门,声音似是有些急促,道:“夫人,长公主突然携县主来访,人已经到门口了!” 叶朝云微微一怔,虽然她与长公主交好,但长公主一贯觉得平南侯府氛围拘谨,大多数时候是不愿意来的,今日怎么突然不请自来了? 叶朝云定了定神,道:“请长公主到正厅稍坐,我很快就过去。” 蒋妈妈沉声应是,转身迎客去了。 “母亲,长公主带着菲敏过来,是不是为了昨日之事啊?”李惜惜小声嘀咕道。 李承韬也不禁蹙了眉,道:“好端端的生辰宴,却死了个丫鬟,只怕长公主和县主都不会有什么好气,此时过来,怕是没有什么好事吧?” 李惜惜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菲敏岂是那好赖不分的人?” 李承韬“啧啧”两声,低声道:“县主是不是好赖不分,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她一贯是对人不对事,不但偏心护短,还爱屋及乌,盲目得很啊!” “你!”李惜惜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怒道:“你有本事,当着菲敏的面说啊!” 李承韬“哎呦”一声,道:“我难道还说错了?你瞧瞧她对大哥和二哥的态度,那简直是天壤之别嘛,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叶朝云被这两人吵得头疼,便道:“你们二人若是不想去跪祠堂,就把嘴闭上,随我去迎长公主与县主!” 李惜惜与李承韬一见叶朝云变了脸色,立即从“斗鸡”变成了温顺的“鹌鹑”,乖乖地应了声是。 叶朝云摇了摇头,只道:“走吧,莫让长公主与县主久等了!” - 正厅之中,长公主欧阳如月静然端坐,她身着深紫色云纹宫装,刺绣鎏金,裙摆逶迤,看起来十分华丽,她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正厅里的陈设,而嘉宜县主曾菲敏则坐在她的下首。 曾菲敏面上似有忐忑,每隔一会儿,便把目光投向了门口,见并无人影,便又快速收回目光,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蒋妈妈命人奉茶,福身道:“长公主请用茶,我家夫人很快就来。” 欧阳如月点了下头,便随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这茶热而不烫,入口清冽,在唇舌中环绕一会儿,流入喉咙之后,嘴里仍有回甘,倒是不凡。 欧阳如月开口问道:“这茶不错,叫什么?” 蒋妈妈立在一旁,不徐不疾答道:“回长公主的话,这就是寻常的一品毛峰,只不过我们世子妃嘱咐了后厨,在泡茶之时加入一点陈皮,可助人生津开胃,有利于炎夏进食。” 欧阳如月半揭茶盖,往茶盏里瞧了一眼,问:“本宫怎么没见到陈皮?” 蒋妈妈笑着答道:“世子妃说陈皮入口苦涩,故而泡完水后,便滤掉了,故而茶盏中只余下陈皮香,却不见陈皮渣。” 欧阳如月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唇角微微一牵,道:“你们这位新入门的世子妃,当真是个聪慧贴心的,怪不得连你们夫人这般严谨的人,都那么喜欢她。” “长公主又在打趣臣妇?” 叶朝云笑着迈入了正厅,她身后还跟着苏心禾等人,众人一见欧阳如月,便连忙躬身行礼。 欧阳如月一脸笑意道:“在你府上还如此客气?免礼吧。” 说完,她便主动拉着叶朝云坐到了自己身旁,目光转了一圈,落到了苏心禾身上,轻声道:“都坐下罢。” 苏心禾与李惜惜等人便散开落座。 欧阳如月许久未见李承韬,见他一身劲装,英姿勃发,弯了弯唇角,笑道:“一段日子不见,承韬似乎又高了些。” 叶朝云笑道:“这个年纪的儿郎,自是长得快些,承允当年也是一样。” 欧阳如月看着李承韬,目光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她淡笑着对叶朝云道:“还是你有福气,儿女绕膝,热闹得很。” 叶朝云微怔了一瞬,忙道:“他们这些不懂事的,整日里围在身旁,也是吵闹得很,殿下福泽深厚,又有嘉宜县主这位掌上明珠,岂是臣妇能比的?” 欧阳如月却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你会说话!有些事不提也罢!对了,今日本宫过来,是有正事要办的。” 叶朝云笑着问道:“什么要事,要劳烦殿下特意跑一趟?” 欧阳如月微微一笑,她下巴轻抬,远远点了点沉默中的曾菲敏,道:“敏儿——” 曾菲敏听到声音,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来,恰好迎上了欧阳如月的目光。 欧阳如月一向很宠爱自己的独女,但不知怎的,今日的目光似是有些深意,似乎还带着几许督促。 曾菲敏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她先是收回了目光,又飞快地看了苏心禾一眼,唇角一抿,面上满是犹疑。 李惜惜与曾菲敏十分熟悉,知道对方一向潇洒率性,很少拖泥带水,于是,她见到曾菲敏如此神情,便也有些奇怪,便小声问道:“菲敏,你怎么啦?” 曾菲敏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却只叹了口气出来。 李惜惜还想再问,可曾菲敏却将脑袋偏向了一边,索性不看李惜惜了。 众人见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有欧阳如月提高了几分音调,只道:“敏儿,出门之前,母亲是怎么跟你说的?这才多久,你就都忘了么?” 欧阳如月这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严厉,让曾菲敏面色微僵,她又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厅中,慢慢转向苏心禾。 苏心禾见曾菲敏面色凝重,神情似乎还有几分悲壮,忍不住问:“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第65章 发泄 正厅中安静下来, 声音落针可闻。 曾菲敏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心禾,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仿佛如临大敌。 就在众人都一脸疑惑之时, 她蓦地伸出手来, 平举过额头, 声音似是有些颤抖:“昨夜之事, 多谢世子妃出手相助, 嫡公主无恙, 这才免了我公主府灭顶之灾, 请受菲敏一拜!” 曾菲敏说罢,便躬身拜下。 除了欧阳如月以外,所有人连同苏心禾万分意外, 苏心禾连忙扶住曾菲敏, 道:“县主这是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曾菲敏站直了身子, 默默看了苏心禾一眼,她之前便对苏心禾颇有偏见, 昨日首次在茉香园相见之时, 还言语折辱过对方, 本以为苏心禾此时会借机挖苦自己一番,谁知对方却丝毫没有为难自己, 反而一脸真诚地将自己扶起, 她便更加惭愧了。 欧阳如月笑了笑, 道:“这一拜,世子妃当得起, 哪来的折煞。” 苏心禾一欠身,低声道:“殿下, 昨夜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长公主殿下言重了!” 叶朝云也对欧阳如月道:“不错,殿下让县主如此,倒是有些见外了。” 欧阳如月挥了挥手,示意苏心禾与曾菲敏坐下,才缓缓开了口:“朝云,你我相识多年,我就是拿你当自己人,才愿意将此事拿到面上来说。” 欧阳如月话说到一半,便将目光落到了叶朝云面上,叶朝云便对李惜惜与李承韬道:“今日早晨,我让人去采买了些上好的茶点回来,你们二人去挑一挑,选些好的送来。” 李惜惜和李承韬对视一眼,便会意起身,识趣地告退了,蒋妈妈等人也一并离开了正厅。 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厅中便只剩了曾菲敏与苏心禾二人。 欧阳如月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比方才也沉重了几分,“朝云,也知道,这些年来,皇后身子时好时坏,只生了这一个宝贝女儿,亦是陛下的心头肉。今日在场的没有外人,说句不恰当的,哪怕是张贵妃所生的皇子,也不如嫡公主讨陛下欢心,昨日丫鬟坠桥一事……若是意外也就罢了,怕就怕是有歹毒之人,刻意为之。” 欧阳如月说到此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她目光落到叶朝云面上,道:“你们想想看,若是嫡公主昨夜在菲敏的生辰宴上出事,结果会如何?” 叶朝云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微微一凝,“殿下指的是皇后娘娘?” 欧阳如月微微颔首,道:“不错,皇后娘娘的身子不好,经不起大喜大悲,万一昨夜酿成大祸,害的就不仅是嫡公主,只怕皇后娘娘也会受到牵连!皇后与皇帝是年少夫妻,结发同心,这些年来,即便皇后并未生出皇子,却依然荣宠不减,而陛下已过而立之年,朝中多是催他立储的声音,但若此时立储,岂非张贵妃之子莫属?我猜,陛下一直没有松口,便是为了皇后着想。” 欧阳如月至今想来仍然有些后怕,她压低了声音道:“皇帝如此重视皇后与嫡公主,她们若是因为菲敏生辰而……”她没敢继续说下去,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总之,昨日世子妃此举,不但救了嫡公主与皇后,也救了我们一家,算是长公主府欠平南侯府一个人情。” 苏心禾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欧阳如月的来意,温言道:“殿下,此事若是换了旁人,也一样不会袖手旁观的。” 欧阳如月却摇了摇头,道:“孩子,你还年轻,并不懂这朝堂和后宫的复杂,旁人即便知道张婧婷要害嫡公主,却也不见得会站出来,因为万一救人不成,还可能将自己搭进去,你当那张家是吃素的?” 苏心禾怔了下,立即明白过来,道:“多谢长公主提点。” 叶朝云默了片刻,道:“此事,皇后娘娘如何说?” “皇后昨夜已经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但因没有证据,却也只能暂时按下,但今早宫门一开,她便派人来了公主府。”欧阳如月说着,便笑着指了指外面,道:“本宫这次来,不光是来向你们道谢的,还带了不少皇后娘娘的赏赐来,因为此事不宜对外张扬,故而皇后娘娘只能借本宫的手,将东西送来了。” “这……” 叶朝云听到此处,面上似有为难。 欧阳如月却洞悉了她的心思,只道:“你放心,皇后与我都知道,平南侯府一贯忠君爱国,从不参与朝堂与后宫的纷争,我与皇后相识多年,她贤德大气,此举并非为了拉拢你们,不过是聊表心意,道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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