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神情怪异,孟秋辞与许如意到底是外人,又是嘴笨的外人,家事是天底下最不好掺和的,只能等在远处看个究竟。 梁长均揉着太阳穴,示意儿子继续。 “这贱婢子......” 梁善仁眼眶通红,瞪一眼翠柔, “时不时便要说几句世奇的坏话,明里暗里抬我的高度,我自知她所言不对,心里便远离了她,那之后,我时常听她院里那小丫鬟抱怨这贱婢子穿的花红柳绿的出院......金子,你出来!” 一声落下,翠柔泪汪汪的眼珠子一转,登时“呜呜”起来,杨氏丧子悲痛,不顾众人阻拦便冲上前去,径直给了她一巴掌,将方才梁南音给她涂得药粉尽数擦了个干净。 名唤金子的小丫鬟一身白麻丧服,战战兢兢站出来,梁善仁问她, “你之前曾说过翠柔穿的不三不四的出门去,还记得吗?” “记得,”金子垂着脑袋,“我记得,确实有,姨娘整日穿的比、比谁都好,出门去,日日都去!” “唔!唔!” 翠柔想哭,想喊,偏偏被布头塞住嘴,梁善仁要金子下去了。 梁善仁边哭边叹气,悲痛欲绝, “父亲,我怨她竟敢对六弟动手,可我又怨不起来她,翠柔......唉,我还有什么不知道?她心里头有我,看不得我被六弟比下去,可杀了人那就是杀了人啊!如此还怎么回得了头啊!” 梁善仁大哭起来,不停磕头,“父亲!都是我的错啊!是我没教管好院里的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梁长均几近气倒,拍桌扬言,“还不快来人!速速将那贱妇压进祠堂!明日沉湖!” * 这身血那叫一个臭气熏天,黏在皮肤渗透皮肉一般恶心,便是换了衣裳也除不了味道,花灼没穿来前也生性爱美爱香,哪容得了自己一身腥臭熏天, “梁善渊,这臭味可有解除之法?” 一出鬼界,又喊起他梁善渊了。 此女颇识时务,困难有苦便使劲浑身解数,七拐八绕的求他不放,恨不能在鬼界黏着贴着,一出危险,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暴露本性不谈,话语间还具是颐指气使。 梁善渊眼睫微垂,唇畔似笑非笑,指尖搭上少女温热的后颈。 正走在花团锦簇的廊庑之中,没入鬼界之前才逃离一场生死追逐,花灼浑身一麻,只觉搭在自己后颈上的冰凉指头打着转,又轻又痒, “你做什么?” 她凶怒躲开。 “把脉呢。” 花灼:? “你把脉摸我后脖子把脉?” 花灼转头望她,女子站阴影处,身上没似往常披件外袍,花灼眼神忍不住寸寸打量。 其实时下,女子以丰腴妖娆为美,花灼自长安来时,见多了那浓墨重彩,妖娆富贵。 花灼自身虽不夸张,但也是带些肉的,可不知是不是平日里不用饭的缘故,梁善渊作为本作万人迷,其实身型颇为清瘦,平日里时常一身素衣,墨发半披,半用根银簪低挽,似清冷玉观音。 多的是人想给她送衣裳首饰,可梁善渊皆摇头拒绝,推却说当年收养自己的梁家遭遇如此横祸,她如何打扮的起来? 梁府鬼话一卷,梁府惨遭火灾灭门,不说梁府的人,便是连条梁府的狗都没能活下。 “恶鬼泼血,自是不同了。” 女子柔善,指尖又抚上花灼后颈,花灼抓着手里被泼脏了的福寿娃娃钱袋,其余东西她扔在鬼界,都不要了,只这钱袋子她带了出来。 闻言,动也不敢动,垂着眼睛瞅手里的钱袋子,又抬起眼皮望对面阳光金灿灿,映上树梢枝头,洒落满地的金。 只感觉那冰凉指头真像一条蛇,不住用蛇头碰着她后颈皮肤,花灼心觉怪异,倒是想起来此鬼有三大厌,一为用饭,二为阳光,三为睡觉。 原著里,沾上这三件事,时常能烦的黑心莲杀人放火。 “摸完没?”花灼心里战战兢兢,“本小姐怎么样?没事吧?” 花灼与梁善渊之间,正隔一片阴阳交界,生一副观音美面的女子站在阴影之中,与花灼相距不足一尺,阴阳却近乎楚河汉界般分明开来。 梁善渊望着自己搭在少女后颈上的指尖。 他手掌,手指,皆落于阴暗,唯独指尖自阴影踏入光亮,搭在少女后颈之上,所有疼痛宛若烟消云散。 这感觉可真好。 阴暗之中,食心恶鬼一张若纸人般的观音面恍似纸张皱裂,眼角眉梢与唇畔牵起几分阴郁笑意,他笑脸毫无一丝波动,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前头少女的后脑勺。 痛苦化为乌有,真好似他也就此走入阳光之中,成为一个受老天爷庇护的平凡活人。 真要他恍惚,恨不能将此刻至乐铭肌镂骨。 可也越是如此,越要清醒,步步为营,层层攻心,不出一丝差错。 梁善渊收回指尖,任凭疼痛若跗骨之蛆般再次席卷而来,他温声, “虽是猴子泼来的,这血却离不了红黄白柳灰【注1】那五大仙,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去了的。” “全洗不掉了?”花灼捧着自己的小钱袋子,“这个也洗不掉了?” “洗掉了血,也是恶臭。” 花灼气怒,提裙大步往前走出好远,确定梁善渊是跟不上了,才放心‘赚外快’, “你这没用废物!就是个花瓶,空有张脸孔的草包!自是比不得我哥哥英勇足智多谋!我去找我哥哥问问明白!定有可解之法!只是你这花瓶草包不知道罢了!” 脑海中阴德提示声令花灼翘起唇角,便见远远,梁善渊站在阴影处,乍一看是在沉沉望她,花灼心慌一顿,却见此鬼忽变了副模样,颇有几分柔弱可怜。 还轻咳了几声才开口。 “善渊只是想尽己所能帮花灼姑娘一把,帮不上你的忙,自知惭愧,浪费花灼姑娘时间了,真是对不住。” “哼!你知道就行了!就你这废物草包——” “花灼!你怎能如此说话!” 孟秋辞拽都拽不住,少年已大步穿过廊庑外草丛葳蕤。 许如意今日戴着墨蓝色发带,梳着高马尾,朝花灼大步而来,发梢跃动,少年生就与花灼五分相像的五官,这时一张清冷谪仙面含带愠意, “我早同你说过,出门在外定要安分守己,蹈矩循规,你天性如何,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怎能待人如此横冲直撞,不计后果?如此与长安那归寻有什么区别!” 花灼被这一番劈头盖脸的指责骂懵,她自是知道归寻是谁,南康王七女归寻郡主,在长安大名鼎鼎,包养面首,当街纵马,坊间有个外号,叫归撞撞,原因是这郡主不太会骑马,整日撞人,撞到谁只算谁倒霉! 【遗憾通知,因灼灼被角色许如意教训,导致扣除二十分阴德!】 啊? 啊?! 还会扣阴德!搞没搞错!她辛辛苦苦骂梁善渊攒的阴德啊! 气死她了!花灼当即跺了跺脚,“我才不是那归撞撞!我骂她有理有据!归撞撞骂人无理无据!” 许如意气的连连点头,“随口骂人都能算有理有据了,你跟我过来!” 眼看着他要拽着自己往梁善渊的方向去,花灼有什么不知道的,早先系统与她说过的,辱骂梁善渊是为的要梁善渊不得痛快,她若没斗过,或是被迫道了歉,那要扣除的阴德可就太多太多了,是与得罪许如意的小磕小碰相比,全然不同的惨烈代价。 花灼才不愿因小失大,当即一只手扒住柱子,“我不去!我不去!” “还敢争斗!过来!” “我偏不!要我道歉!想都不要想!除非我一张嘴烂掉!破掉!” “花灼!你!你太过分了!骂过人竟还嚣张!” 孟秋辞见这兄妹二人竟在臭花树下起如此激烈争端,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梁善渊自对面廊庑过来,她忙上前去, “五姑娘,真是对不住,花灼妹妹生性如此,惹你不高兴了,但她是绝无恶意的。” “我自是知道,孟姑娘放心,我没往心里去。” 梁善渊点头,指尖思忖的抚着腕间白玉镯,边与孟秋辞一同往花灼二人方向去,孟秋辞先一步上前,只闻那臭花树味道越来越大,也不知是什么树结的花,她怪道, “师兄,花灼妹妹,快罢了吧,善渊姑娘没往心里去,你们兄妹两个在这臭花树底下如此争吵,一会儿定要惹得一身臭味!” 许如意自方才开始,也是闻见一股子奇怪臭味越发浓郁,当即松了花灼的手腕道,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臭花树,宁州怎会有如此臭的臭花树——” 这话将落不落的停止,是花灼呼吸一颤,哭了。 “你们讨不讨厌!你们才是臭花树呢......”花灼都快气炸肺了,对着许如意的方向就下意识骂了出来, “你们全家都是臭花树!全家都是!” * 天色渐暗,已是傍晚。 许如意与孟秋辞听完二人今日遭遇,梁善渊隐匿鬼界之事,只道花灼被猴子一泼怪血淋了满身,许如意孟秋辞颇为尴尬,对视一眼。 三人只听里屋传来翻箱倒柜之声,过了会儿,一股子怪味越走越近,臭味冲破了脂粉香,要整间屋子臭气熏天,花灼眼眶通红,裹了好几层的衣裳才出来,怨怨盯着他们, “我还是臭花树吗?” 许.孟:...... 孟秋辞此次正式领略了花灼有多记仇,正要安抚说不臭了,便听许如意轻咳一声,孟秋辞目光希冀望他。 她说安抚之言,自是没用,花灼只与师兄亲近,自然也只听的进师兄的话。 “挺臭的,但也没那么臭,就挺臭的。”许如意说。 孟秋辞:...... 师兄,我知道你很想安慰,但你还是别安慰了。 孟秋辞欲言又止,只见花灼霜打的茄子般,搬着个板凳坐到院子里,屋子都不进了。 她方才进屋,给本就头晕的听澜臭吐了。 满是不顺心,花灼眼眶含泪,瞪了一眼坐在屋里喝茶水的梁善渊。 她就知道,梁善渊目的不单纯,就是为许如意来的! 扣除的这八十分阴德,她早晚要狠狠骂这黑心莲赚回来! 梁善渊自是察觉到花灼目光,他以手背抵脸,竹纹杯沿贴在唇边,一口水也没喝下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