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知道了高兴坏了,往后梁南音的未来不必发愁了,她也有主心骨了,偏偏这关头梁能文去了,秦氏伤心之余,更将主心骨压在梁南音身上,心怕王大郎君等不得这一年守孝,直到昨儿白夫人送来布匹,才算要她安心落意。 正要拉着女儿再说几句,屏风外却传来些动静,秦氏冷不丁皱起眉来,“南音啊,你闻闻,我怎么闻见一股子臭味儿啊?” 梁南音也闻见了,花厅里好些姨娘本来聊得正高兴,这会儿都拿帕子抵鼻,好奇往屏风外张望,纳罕了声,“是善渊过来了。” “哪来的臭味?哎呦!臭的真想吐!” “臭椿么?” “哪来的臭椿这个时候开啊?” “怎么回事啊?”秦氏纳罕,本就是个爱八卦的,“南音,你过去看看。” 梁南音过去时,梁善渊正被李夫人拉着手,坐在边上说话。 梁善渊极招人疼,这会儿面前桌上摆满了几个年轻姨娘搁下的瓜果零嘴,栗子瓜子都剥好了皮,几个年轻姨娘站在梁善渊身边不大舍得走,就垂着个脑袋,红着脸用手指头磨蹭着桌面,嗔怪, “善渊妹妹,哪里来的怪味儿这么臭啊?你这是跑哪儿玩去了?” “我觉得不像善渊妹妹带来的,倒像是外头传来的。” “花树么?哪来的恼人花树......” 姨娘们围着梁善渊聊话,李夫人拍拍梁善渊手背,“善渊,今儿我没见到你,你去做什么了?” 母女二人坐在雕花石香炉之后,青烟袅袅,五官是相似的慈眉善目,李夫人信佛,行善茹素多年,身型微瘦,额头戴着块镶嵌青玉的抹额,身上白麻丧服外头披了件石青色的厚衫,手上捋着佛珠,问旁边坐着的,同样五官良善温柔的女儿。 “今日身子不大舒服,”梁善渊垂头,耳垂挂着的两滴白玉耳坠微晃,“过去了若有失态,恐惹了父亲不快,女儿便没去,实在对不住,母亲。” 她说着话,轻咳两声,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同为女儿家,自该心头竖起高墙起厌恶,可梁善渊却不同,总是给人一种好似没有性别之感,温柔如玉的模样令男女都心生喜爱之情,年轻姨娘忙道, “姐姐,善渊也不是故意的,罢了吧!” “是啊!罢了吧!” “你们这几个滑舌的,我女儿我疼还来不及,哪会因着这点事情罚她!”李夫人拍拍梁善渊手背,“几个姨娘都喜欢你呢,看到你就高兴!” 梁善渊与几位姨娘道谢,眼梢一瞥,见到梁南音,“八妹妹。” 梁南音一愣,梁善渊起身,“我正找你呢。” “找你八妹妹什么事?”李夫人好奇。 “郎中开的药实在太苦,我喝不下,也懒得自医,想请八妹妹给我开副好喝些的药。” * 梁南音被带着一路出去,却闻路上腥臭越发浓重,面色怪异,“五姐姐,你这是要带我——” 话音刚落,拐进回廊,先瞥见一片青绿色衣角,少女坐在回廊柱子底下,手里牵着盏蝴蝶灯,昏暗灯火吸引了草丛间的小虫,倒是不扰人,只围着那点光亮萦绕,少女似是百无聊赖,瞅着那蝴蝶灯吸引来的小虫,明明相貌姝艳,神情却透出几分小姑娘的纯真来。 若忽略这扑面而来的臭味,此景倒当真叫人赏心悦目。 梁南音都快受不了了,“五姐姐,这是什么味儿啊?” 她一说话,回廊里坐着的花灼也听见了,放下宫灯便冷哼一声。 梁南音不解其意,看向身旁五姐姐,心中微讶。 梁善渊的脸色有几分怪异。 笑还是带笑的,可不知道怎么的,笑得竟有几分勉强。 “我身上的。”她淡淡道。 梁南音下意识身体后倾,反应过来,“......五姐姐,你今日出什么事了吗?看病就是要看这个病吗?” 梁善渊难得沉默稍倾,侧眸瞥一眼走来的花灼,此女个子小小,方才路上还闷闷不乐,现下露出几分得逞坏笑,颇像只偷叼了肥鱼的猫。 幼稚姑娘。 梁善渊指尖轻转了下白玉镯,道,“是啊,不过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劳烦八妹妹。” 梁南音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她还能从这臭味之中闻到梁善渊身上带着的苦涩药香,总觉得臭味好似是从回廊,长安贵女那方向传出,但她不大敢说,“什么事情?” 梁善渊讲完她们二人来意,梁南音思忖片刻才道,“好说,不过现下我正想去祠堂一趟,你们可有时间等我?” 祠堂? 花灼道,“你去祠堂做什么?本小姐也要去。” 她倒是蛮横,梁南音有几分为难,求助看向五姐姐,却见五姐姐回望,对她摇了摇头。 ——随她去。 这意思,她心领神会,只得带着梁善渊与花灼二人一同先去了祠堂。 路上,又去饭厅领了份食盒,到祠堂门前,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花灼牵着自己的蝴蝶灯,昏黄明明暗暗,梁善渊侧眸,垂眼瞧地上影子。 三条影子,在活人看来,身有影子是多正常的一件事情,于他而言,却难如登天,披上这身人皮,方才有影。 无影之时,招来太多麻烦祸难,要他白日因疼痛无法外出,黑夜,亦怕灯火暴露身份。 情绪些微起伏,业火便自体内节节冲撞,梁善渊落眼,藏起泛红眼眶,指尖过去,与花灼手背相撞。 继而,牵住了花灼拿着蝴蝶灯的手。 花灼一愣,梁南音早因为臭味太浓离她们二人远了很多,大家都觉得她臭,可偏偏梁善渊就像没有嗅觉一样,与她走得近便罢了,这会儿还牵她的手。 莫非她真的没有嗅觉? 梁善渊是鬼,这也有可能哈! “你干嘛呀?” 她拽了拽,没能拽开,不禁蹙了下眉。 “报酬,”身侧人温声淡道,“花灼姑娘要我替你顶认,我要些报酬不过分吧?” 报酬? 花灼没太懂她的意思,目光落在蝴蝶灯上。 这蝴蝶灯是她自长安带来的,花灼穿越而来,最喜欢古代的这些小物件,做的太好,要她爱不释手,她颇为不解,挠了下脸,“那给你?” 她提着这蝴蝶灯到她身前去,“这点小东西,本小姐有的是,打发你了,拿着吧。” 她听着脑海中+10的阴德,忍不住弯起唇来,花灼就是喜欢这样,得罪过人后送些礼物赔罪,要她良心安稳,正好黑心莲也想要,太合适啦! 梁善渊指尖还搭在少女手背上,见此女竟将这蝴蝶灯递来,一时无言,将蝴蝶灯笼拿到自己手中。 双手交接,又一触即分,细细密密的疼痛再次传递四肢百骸,梁善渊攥着手中木柄,只感觉灯笼木柄上结着一层温暖,直到上了台阶,他才反应过来那温暖出自何人之手。 他的骨头都是冰的,自然不可能暖得了这木柄。
第21章 这时, 梁南音攥着手中钥匙,开了祠堂大门。 这祠堂荒废,光是推开铁门都费了一番功夫, 声响惊动了祠堂中人, 翠柔正跪在蒲团上,转过一张布满恐惧的脸。 她面孔本清秀, 这会儿额头上破了个血淋淋的窟窿, 脸颊也肿胀的老高, 见是他们三人, 方才恍恍惚惚的松懈下身子,却也偏着头,一动不动。 “翠柔,”梁南音喊他俩进来, 顺道关了祠堂大门,“吃点东西吧?” 翠柔明显是闻见了臭味,却也什么都没问, 只一个劲儿往佛像底下缩, 不吭声。 梁南音看清她的样子,无声叹出口气。 她是不信翠柔会做出那么狠心的事情, 可偏偏, 将该说的都说了个遍,翠柔跪在地上亦是不断哀求,一路上没人听信, 自从进了祠堂,翠柔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失魂似的顶着满头乱发,干巴巴跪坐蒲团上。 她弯着腰身与脖颈, 像一头待死的羊,梁南音给她喂饭,她吃的一声不吭,梁南音却闻见那臭味越发大,她转过头,望那抹走来走去的青绿色人影。 她如今都不大确定,这臭味究竟出自何人身上了。 “花灼妹妹,”梁南音温声打着商量,“你要不坐下来歇歇吧?” 一直这样溜圈子,总觉得祠堂里臭味熏天。 花灼停下脚步,“我在这儿玩呢,你管本小姐做什么?忙你的事情去。” 她总是蛮横,梁南音拿着汤勺的手一顿,无声叹出口气,继续给翠柔喂汤。 翠柔的手被绳子捆着,动弹不得。 过了会儿,余光只见那青色身影还是没安定下来,臭味浮动,翠柔吃饭都慢了不少,梁南音忍不住看过去,就连梁善渊都被她吸引到视线,花灼接到她二人眼神,冷哼一声, “都看什么看!当本小姐贪图你们梁家东西不成?”她杏眼一瞥,目光触及到梁南音那根本喂不进去的汤,蹙了下眉, “行了吧!她又不吃,赶紧收拾东西,去忙本小姐的事情。” 梁南音闻言,深深看了花灼片晌,直到翠柔轻轻推了下梁南音手中的汤碗,她才动作缓慢的收起了食盒。 也是这一刻,她更清楚了什么叫何不食肉糜。 长安贵女,看她们这场“闹剧”,恐怕只会觉颇为好笑,待其回长安之后,此番经历也只会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真后悔带这贵女过来。 明明翠柔定是活不成了,生前还要受那么一遭。 梁南音将眼中酸涩眨去,一声不吭起身,带她二人回院中,取了九哥儿梁能文生前最常用的一管毛笔。 “我哥哥今夜会下杀鬼阵法,跟你们府上的老爷已经说过了,也跟你说一声,夜间勿要出门。” “嗯,多谢姑娘告知。”梁南音淡淡,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话了。 花灼轻哼一声,拿着那毛笔跟梁善渊回怀光阁。 * 天色浓黑,院中萧瑟,白灯笼随夜风摇晃,却听丝竹乐曲之声隐隐浮出。 屋内,灯火通明,主房搭着块猩红布做背景,乐伶们身穿各色娇艳单薄的服饰启乐奏舞,随动作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腰肢与腿根,迷的梁末连眼睛都移不开。 “三叔,喝。” 推杯换盏间,梁善仁酒量不佳,酒意已有些上了脸,梁末连端起白玉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叔够意思。” 梁善仁将杯中酒饮尽,又将杯口倒垂,只一滴清酒玉液滴落桌上,叔侄二人哈哈大笑,互相称赞表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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