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只见杨娇晴睫毛发颤,却是始终不起,她面色不好,正要咬牙要许如意行招鬼仪式,却听梁善渊忽道,“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花灼望向她,见那厉鬼站在日头底下,对她弯眉目。 “花灼姑娘与我如今也算是闺中密友,善渊想助花灼姑娘之心颇为急切,所以方才才想起来,杨姨娘的贴身衣物还是罢了,” 她忽的指向对面柳树,“善渊记得,当初六哥儿曾对善渊说过,好像是院中的某一颗柳树下头埋了瓶陈年老酒,他近月里想喝酒了,便会将那酒挖出来喝一口,想必,定会比杨姨娘的贴身衣物更管用吧?” 梁善渊声音温润缓慢,花灼时刻注意着杨娇晴的一举一动,见杨娇晴明显有异,十根手指头都发起细密颤抖,虽不知那杨柳树下究竟埋了什么秘密,只道, “来人!挖!” “不!不能挖!不能挖啊!” 杨娇晴猛地从躺椅里蹦坐起身,脸色一片蜡黄,唇上却毫无血色,本身尚且清秀的面容如今似枯槁僵尸,她抓着躺椅,“那里头什么都没有!” “哦?”花灼见她如此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挖!” 杨氏院中的下人们还没因这变故回神,乍听郡主一声号令,所有人齐刷刷去寻铲子锄头,杨娇晴登时连躺都躺不下了,慌慌张张自躺椅里起身,梁长均见一向冷情的杨氏如此模样,亦是惊愕, “怎么回事?你在柳树底下藏东西了?!” “我、我没有,我没藏!” 杨娇晴不认,离得老远回头去望,梁善仁被绑在月亮门,二人目光远远一对,杨娇晴垂着脑袋又坐了回去,双手不住抓着躺椅边沿, “你们挖吧,我只是,我只是想起来,六哥儿唯一的遗物,那瓶酒,就埋在柳树下头,我、我不想让你们碰,我想通了,你们挖吧。” 她话落,捂住脸垂头不言,只细细密密的哭声泛出,似慈母心痛,舍不得儿子遗物,可郡主殿下未发一言,下人们自是不敢停下,直到有下人喊了声, “挖着了个东西,但不是酒啊!” 那下人将里头东西小心取出,却是个沾满泥土的木盒子。 杨娇晴自听下人说挖着了那三字开始,便低着头一动不动,直到木盒子到了花灼手中,亦是不言。 “怪啊,你是不是记错了?也没有酒啊。”花灼对梁善渊道,语气放的随意,将木盒打开来,里头满满当当,有信件,还有金银发簪,跟好些金块儿。 “这都是什么?”梁南音也望见了,“姨娘这些年来偷偷攒的贴己吗?” 府里姨娘们攒贴己钱虽不光彩,却也是无可奈何,算不得罪过,杨娇晴垂头坐在躺椅上,一声不吭。 “那怎么还这么多信啊?”花灼问。 “我、”杨娇晴嗓音干涩,“我、家里人给写的。” 这也是寻常。 众人并未当回事。 “杨娇晴,我再问你一次,”花灼手里拿着这木盒,却登时冷了眉目,“这信,谁给谁写的。” “家里人。” 花灼攥着木盒的手紧了紧,便是多好的性子,也被气到几近昏头,万幸她越到紧要关头越比常人冷静机警, “你是料定了你的丑事我揭露不出?还是觉得今日我当真只是为的那谢玉屏的诗词?” 梁府众人听郡主愠怒,具是不知所措,却见杨娇晴一点点抬起头来,唇上一片猩红。 竟是咬出一片血来。 “家里人!我家里人写的!” “是家里人还是情夫?你们梁府的腌脏当我乐意管?虎毒尚且不食子!若不是你儿死不瞑目向我带来的两位道长求助,怕是定会看你与你那情夫攒够了银钱拿着逍遥法外!自地府中含恨九泉了!” 院中登时一静,几乎静到落针可闻,片晌,是梁长均急忙自屋中出来,将花灼手中的木盒拿了去,一封一封的将保存完好的信件撕开。 目光只看三行,登时气血上涌,“毒妇!你这毒妇——” 他嘶吼出几字,身子连站着都无法做到,脖颈一片青筋蹦跳,“毒妇啊!!” “老爷!” 几位姨娘急忙要去扶,却听梁长均嘶吼出声, “你与我那逆子!我那逆子!何时开始的?!你这毒妇!究竟何时开始的!?你说话啊!毒妇!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 他近乎七窍生烟,要去抓杨娇晴,却气过了头半途直接晕了过去,杨氏院中众人毫无所动,还是梁南音面色惨白第一个回过神来,先头脑发懵的跪在地上给梁长均医治。 杨氏浑身发抖,眼泪几乎止不住的掉,花灼却没放过她, “诸位应当不必要本郡主再多言了吧?” “几日前,梁世奇的冤魂找上我带来的两位道长,告知我们,杀害自己的真凶共有三人。” 众人头皮一麻。 三人? “果然!还是那翠柔一同掺和!” 梁末连慌不择路,却见花灼眉目似笑非笑的望来,登时心头一冷。 “哥哥,看好他,”花灼对许如意道,“他是帮凶,可别让他跑了。” 许如意与孟秋辞早被花灼这番雷厉风行的本事震惊,闻言忙点头。 众人自然听到了花灼的话,一时之间都吓坏了,远离梁末连,只听郡主继续道, “这三人,分别是自己的五哥,自己的三叔,和自己的亲生母亲。” 一直被捆绑着双手双脚的翠柔闻言,一双麻木的眼睛才滚出泪来。 “当日正是参加九哥儿白事之后,梁世奇回房温书,梁善仁进屋问他讨教功课。” 这时,梁南音一记针灸下去,梁长均悠悠转醒,脸上气到歪斜,呼吸起伏的听着花灼的话,并未再有动作。 “梁世奇学业方面天赋异禀,梁善仁学业一般,常年讨教功课已是常事,可谁知梁善仁其实早就对梁世奇的聪明才智心生妒恨,平日胡乱翻看梁世奇几本珍贵藏书便罢,竟不知从何处听来梁世奇书柜中藏有诗仙谢玉屏的诗词,一直对那诗词势在必得,当日又听我带来的道长卜卦,更是心生怨恨,定要将诗仙所写诗词抢到手中——” “我没有!”这时,月亮门处梁善仁明显是开始听到些动静,他厉声大喊,“不是我!我没有!” “封!封!”梁长均口齿不清,气怒指着自己的嘴。 机灵下人闻言,急忙跑上前去拿了块破布塞入梁善仁口中,四下重回一片安静。 “但书籍本就珍贵,一本珍惜藏书卖个百万金都不为过,更不要提那是诗仙谢玉屏所残留诗集,梁善仁因曾经对梁世奇心生怨怼,自是不珍爱他的藏书,梁世奇便不想给他,兄弟二人争抢一番,梁善仁竟拿了个破瓷碗,直接砸上梁世奇的后脑勺。” 这时,有下人惊愕一声,众人望去,却是个梳着双丫髻,面目秀美的大丫鬟,那大丫鬟拍了下大腿,眼圈都红成一片了,口齿颇为清晰, “郡主殿下!我以前专门照顾老夫人,老夫人仙去后,我便看着阖府上下!我就说当日瞧见东升阁衣柜缝里有几块碎碗瓷片,六哥儿屋里只有个傻子小厮伺候,我平日多去那边看顾,还当是那小厮又办事不利索还怕被主人家发现,偷着将碎碗堆到缝隙里!原来竟是这番杀孽!” 这大丫鬟是梁府已去的老夫人身边最受宠的,相貌好人又勤快机灵,当初梁长均想纳她当妾,老夫人不乐意,临死硬生生对外唤这大丫鬟是收养来的闺女,就这么着让这大丫鬟到她老人家仙去后也衣食无忧,留在府里享受府中姐儿待遇。 所以人家自是不会被收买,句句当真! 梁长均嘴上歪斜,气的话都无法说出口,眼里落泪,花灼点了下头, “然后,梁世奇自是摔倒在地,晕死过去,梁善仁将人捆好了,又塞了嘴绑在院里,想必心中也颇有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决定斩草除根,不留祸端。” “可是,他一个人自然无法将此事办到尽善尽美——”花灼话音一顿,却问几个梁府小厮,“我问你们,方才往梁善仁院里去的时候,可碰见梁三爷了?” 那几个小厮哪敢对郡主扯谎,连忙点头,“遇见了!我们过去的时候,三爷还冲我们几个打招呼呢!” 梁末连闻言,目光几乎恨不能杀人。 “那就对了,到如今还在给梁善仁做帮凶,尽职尽责,当日你也是如此尽职尽责吧?你与梁善仁一同扛着梁世奇去那后林里最偏僻的湖边,想用绳子将梁世奇勒死,梁世奇本一介书生,却在临死之前爆发巨力,你们两个人都抓不住他。” “杨娇晴,你说,你儿子之后是怎么‘甘心’去死的呢?” 杨娇晴一声不吭,只是脸上流满了泪,唇上是一片咬出来的猩红。 “他到死临头,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与自己的五哥有如此牵扯,本该心中更恨,挣扎的力气也该更大才是,可他尸身上却并未有太多挣扎痕迹,杨娇晴,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梁世奇甘心去死呢?” 光是回忆起当夜林中湖水被梁世奇的一双胳膊挣扎,所拍出的大片水花,与那林中一片漆黑里,泛出的潮湿冷意,杨娇晴便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儿子的那一双眼。 “娘,”梁世奇的声音几乎抖得不成样子,他双眼像狗,像条被主人家养着,要被剁成肉吃了的狗。 “娘,救救我,你救救我吧,娘!” 他对上梁善仁,梁末连,成了条疯狗,拼了命的挣扎,打的两个男人身上都是抓伤。 对上杨娇晴,成了卑微哀求,直双手扒着土地喊她,“娘,阿娘!阿娘啊!你救救我吧!娘!” 杨娇晴没有主心骨。 她愣傻傻坐在地上,梁末连生怕她节外生枝,推搡梁善仁几下,梁善仁也慌,急忙喊她, “娇晴,你别害怕,有我呢,你这一双儿女本就靠不住,你想想,你当初管着梁白静,梁世奇还反过来怨恨你!我对你说过了往后我护着你平安长久,你这一双白眼狼帮得了你什么?!况且事到如今你早就扯不清干系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你别跟他说话!也别听他说话!别坏了我们叔侄的事!” “娘......娘!娘!” 梁末连梁善仁二人要将梁世奇推下河里,梁世奇拼了命的挣扎,不喊别的,只喊,“娘!娘!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娘!我听话!我都听您的话!娘!你救救我吧!我求你了!儿子不想死!娘!”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4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