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像是担心她们放不开,要下人分别给她们三人盛了一碗,“吃吧,真的是好吃——” 她话将顿,女子隐忍的哭声传出。 是九哥儿的生母,秦氏。 “怎么啦?妹子。”李夫人安慰,坐的近,拍拍她的后背。 “没事,夫人,”秦氏生的貌美,花灼记得她是唱戏的伶人,被大了三十多的梁长均买进府来的,旁边站着的李夫人看上去就跟她娘似的, “我就是一想起,当年九哥儿也不敢吃猴脑,夫人也是这样宽慰九哥儿,那之后九哥儿就爱吃了,我一想起九哥儿,心里就难受啊,夫人......” “唉,想开些吧,妹子,九哥儿在天之灵,定也不想看你哭的难受。” 秦氏垂泪,花灼吃着素菜,看戏,却见秦氏在李夫人的安慰下猛地抬起头,一双泪眼沁满毒瞪着另一头。 花灼被她这眼神吓了一跳,跟着望过去,也是一愣。 她对上一双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 是第一夜过来时,那脑子有问题的梁孟氏。 她手里正玩着衣服上的银铃铛,傻瞅着花灼笑。 “还敢笑呢......” 秦氏流着泪,语气恨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阴森森道,“你发了疯想要儿子,赔钱货女儿年前死了,到中元便害我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哎,妹子,可别说胡话。” 李夫人瞅着对桌的梁长均,“你这话要是让老爷听见了——” “听见便听见了!” 秦氏虽这样说,声音却依旧,只用力,仿佛恨不得将梁孟氏扒皮吃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跟她住一个院儿,从前是我嘴碎说过她几句,招她妒恨了,可有什么冲着我来啊!九哥儿那么小......她这毒妇......怎么忍心的?!” “妹子,她是个傻子,哪能够呢?你当年嘴碎几句,她恐怕早忘干净了,你也别记她了。” 秦氏泪流的像小河, “夫人,你该懂我啊!便是不能够,在我心里也就是跟她有关系!我知道我疯,可娘失了孩子,还是男儿胎,能不疯魔么?九哥儿便是比世奇都不差啊,那么聪明的好苗子,又想当年善渊没了,那么好的善渊,比男儿都不差,南音当年多喜欢善渊这姐姐?您该懂我啊,失子之痛,挖心凿骨啊!呜呜......” 随着秦氏的哭声,女眷们一时沉默,尤其生育了六哥儿梁世奇的杨氏,更是埋头没了言语,像是觉得晦气,还坐远了些。 花灼偷眼望旁侧梁善渊,本以为她会有些变化,可这鬼面色寻常,竟在自己跟自己玩花绳。 李夫人拿着手帕,也擦起眼泪,俩女人一起互相安慰。 也万幸了,没人注意,才要花灼几人躲过猴脑,到饭局尾声,也没吃一口。 见许如意招手,三人起身,去给九哥儿上了香,便要走。 李夫人拿帕子擦着泪,提起优秀的女儿,哭成泪人了,“几位大师,明儿到九哥儿头七,我们家里头准备在府里请戏班子,完事儿第二日再下葬。” 见花灼有些诧异的目光,李夫人朝她笑笑,“黎阳县可不比长安,没那么多规矩,九哥儿生前好热闹,该要这孩子看完最后一场戏。” 闻言,秦氏哭的更凶了,惹得隔壁桌梁长均烦厌视线,秦氏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行。”许如意带头答应,四人正要离去,花灼只听一阵银铃声响。 回过头,梁孟氏还看着她呢。 梁孟氏朝她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乖儿,你还是这么不敢吃猴脑啊。” 四下一静。 梁善渊翻花绳的手一顿,“七姨娘,您认错了,那不是梁海。” 梁孟氏却没理,只巴巴望着花灼,听澜不喜,忙带着自家公主离去。 “我打听了,那七姨娘,自从年初女儿跳湖死了,便神神叨叨的,三小姐你别理她,这些疯子惯会吓唬人。” “不是说失足落水么?” 孟秋辞愣。 “什么失足落水呀!”听澜是下人,给花灼包厨房的功夫便与府里下人有了联系,吃了好些这梁府的瓜,“自己吃饱了年夜饭跳下去的!”
第5章 “所以,我是不心疼那个七姨娘,” 听澜当侍女之前,出身并不好,从牙子那儿买来的,对这些明显厌恶,“能将孩子磋磨成那样,她有问题。” 许如意听完,未说什么,只告诫花灼等人,不要往梁府有水的地方去,四人才分开。 夜里,花灼睡得并不踏实。 她这屋院,前头院子有颗参天柳树,隔着院墙,树影映进屋内,花灼都要靠着在心里演唱凤凰传奇的经典歌曲《最炫民族风》,来来回回唱个不停,把自己唱困了才能睡过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 树影森森,映上落下的朦胧床幔,花灼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费力睁开眼,望见床幔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道漆黑的身影正一点一点靠近。 “......听澜?” 花灼迷糊道,“干嘛走来走去的......?” “小姐,” 不知道怎么的,声音还是那道声音,听进心里头,却泛起丝丝凉意,花灼被这不适扰的心里一顿,却抵不过困意,眼皮沉重。 “我能进去么?” “......什么?” “我睡着觉,总觉得自己的脉跳的太快,小姐,我能摸摸你的脉么?” 床幔外的声音,透着股阴凉的玉质。 “乱七八糟的......摸呗?” “我能进去么?” 哪怕是犯困的花灼,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现下农历七月。 也到底刚入秋,可花灼身上不知怎么的,冒出丝丝冷意,她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望着床幔外那道漆黑的人影。 人影站在树影下,明明直接便能掀开她的床幔。 花灼望一眼挂在床幔上的木牌。 那是许如意用指尖血给她做的驱邪牌。 她紧紧咬着唇,“你要摸我的脉就摸呗?” “我能进去么?” “我说了,你要摸我的脉就摸。” “那我能进去么?” “你要摸脉就摸,别问其他的。” 这次,外头的人影很久没有说话。 花灼忍着全身冷汗,不知过了多久,才见那道人影忽然消散,只剩树影森森。 好久,花灼才重新躺回去,哪怕冷汗遍布全身,想去如厕,都没敢下去。 导致第二日,花灼没精神,梳洗完,在房里吃了饭便回去床榻里要睡下。 “三小姐,您现在便睡啊?” 日头正盛,花灼没敢将床幔合拢,望外头听澜略含失望的脸,知道听澜好热闹,挥挥手,“你下午要去看戏便自己去,用不着操心我,我困了,要睡觉,别扰我。” “哦......” 听澜扁了扁嘴,又听床幔里,少女声弱。 三公主其实生的实在貌美。 这会儿午间,阳光正盛,透过床幔,柔和映上她眉间一点朱砂痣,墨发流水似的扑了满床,少女手撑着额角,极艳面容透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雍容骄纵。 “听澜,你昨夜里醒了吗?” “啊?”听澜愣愣,“没有啊,小姐您知道的,听澜一向睡得熟,从不起夜。” 床幔里身穿秋色薄衫的少女并未回话。 好久,才垂着长睫,道了声,“知道了。” 听澜没多想,收拾好碗筷,听院外传来吵闹声,心想怕是戏班子过来了,正翘首以盼想着要不要出去瞧瞧,便见怀光阁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她无声无息的出现,穿白衣,墨发佩戴白花,站在日头下,皮肤苍白如纸,吓了听澜一跳。 “五......五姑娘?” 听澜不知缘由的对这位五姑娘极有好感,但顾念着三公主,她这几日都没有跟五姑娘说话,现下见人来了,脸上笑十分不值钱。 “嗯,”梁善渊对她弯眼,不知怎么的,听澜一与她对视,心跳的就很快,总觉那双漆黑的眼有种鬼气森森的美意,“听澜姑娘,要去外头看看吗?很热闹。” 听澜没想到她记得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笑起来,但也没失了神志,“我不出去,五姑娘,我得看着我们家小姐,她正睡着觉呢。” “我帮你看着吧?” “什么?” “我帮你看着吧?” 她重复,对听澜歪了歪头,“好吗?” * 日暮熹微,光浅暗淡。 树影森森,白衣女子坐在没放床幔的床榻边,室内空空,桌上放着的错金博山炉里燃着柑橘香。 烟雾浮动,将白衣女子一张青白面庞映衬更加鬼气森森。 她落着满头墨发,侧脸望着躺在床榻里的少女。 似是睡的热,她踢了被子,露出大片花白脖颈,薄衫只堪堪掩盖住该遮挡的地方,两条玉白小腿夹着金色锦被,一双脚似从未下地走过路一般柔嫩,胳膊也露了出来。 金白相碰撞,更显肤白若玉。 梁善渊坐在木椅里,面上没什么表情。 在他眼中,花灼正睡在一片燃着火焰的屏障里。 这屏障若恶鬼伸进一根手指,都会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灼烧之痛。 梁善渊望一眼挂在花灼床榻上方的木牌,也是这时,床榻里少女轻哼一声,翻了个身。 若白玉一般的胳膊搭在了床沿。 这条胳膊极为漂亮,尤其指尖,还带着浅浅樱粉。 不知过了多久。 梁善渊一点点探出森白指尖,刚过床沿,便紧紧咬住唇,只觉一阵灼烧痛感,她指尖发抖,一把轻轻揽住花灼的手腕。 颤抖的呼吸,节节平稳。 哪怕是灼烧之痛,也比他日日夜夜所忍受的灵魂炙烤要好得多。 好的太多了。 竟要他有些微恍神。 梁善渊面容沉静,指尖抚摸着少女的胳膊,从手腕,到她添了些肉的胳膊,又从下,到上,与她纤细指尖相触,来来回回,分分寸寸。 天底下怎会有这种事? 他身为恶鬼,日夜忍受灵魂炙烤,只有杀人食心时,能品尝到半分痛快。 而如今,上天竟送出一枚解药到他面前? 若开鬼眼,如今他的手几乎被灼烧烫毁,可梁善渊依旧攥着花灼的胳膊。 他才不信老天爷会对他如此好心。 得将这贵小姐攥住了才行。 也不知砍断她的手脚,还能不能有效,非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动这味解药,毕竟他行医问药,明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 若是砍断了手脚,这世间唯一解药不再是灵药该如何是好? 可这贵小姐的性情他又不喜,并非是因其骄纵傲慢。 而是因为,这贵小姐对他十分有戒心。 梁善渊从未见过对他抱有如此戒心的人,猫狗这类有灵性的畜生察觉到鬼气会恐惧他,为什么花灼会怕他?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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