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额间冒汗,脚步刚转,忽听外头起闹,她心头蓦的一顿,快步跑上前拉开屋门。 “郡主殿下......” 驿站伙计见她出来,似找到主心骨,忙面朝她请令,花灼几步僵持上前,怔怔望着门口三个‘血人’。 梁善渊左右一手一个将那两个浑身鲜血,没块好皮的人圈进臂弯之中,一身白衣早沾满猩红血,花灼从未见过其如此狼狈之相,她满头墨发因血束束凝结,一张苍白面亦是溅上片片血迹,虽狼狈,却满身似净水沉舟般的肃穆清冷,本站门前,无人敢上前,正低垂一双如画眉目,听这声‘郡主殿下’,却冷不丁抬起一双黑且静的眸子。 这间驿站之中,多为官员权贵驻足,管束颇多,花灼对外宣称郡主,随行几人便皆是仆从,已有许久,花灼未在此间驿站被她如此注视。 四目相对,花灼不自觉心头一顿,梁善渊双目只望她一人。 “郡主殿下,善渊不辱托付,人,善渊替你救回来了。” 花灼怔然,继而大呵,“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将他三人搀扶进来!速速去请医师!” 驿站伙计这才大梦初醒,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伙计拍了下脑门忙道,“快点快点!我抬着头你抬着脚!将人抬去空客房里!” 忙有伙计应声,一前一后搭着许如意与孟秋辞进屋,花灼见他二人伤势,头皮都发麻,又想是因自己的缘故,当下心头不免酸涩难受,见孟秋辞被抬入客房,后头紧跟着许如意,青年早没了半分力气,挣扎着一双眼皮望她,“灼儿......” “哥哥!” 花灼忙揽住许如意沾满鲜血的手。 “莫哭,小伤,从前......比这多的,哥哥受多了......乖灼儿,不哭......” 花灼这才发觉自己落泪,她用力擦了下下巴,哭的说不大出话来,生怕许如意看不见,用力点着脑袋。 许如意满脸血污,似是笑了一下,指尖费力一扯,掉出样东西,花灼忙捡起来,却是个用纸包着的物什。 “坏了......甜饼......哥哥给灼儿带的甜饼......脏了......” “我要吃什么甜饼了?!”花灼泪如雨下,抱着那纸包着的甜饼,纸包很热,里头甜饼肯定早凉了,之所以热,是许如意身上血的热度。 “你快莫要说话了!我今日才没这胃口!等你养好了伤,我要你给我买十个!买一百个!” 许如意胸腔不断起伏,似是伤太重,越来越糊涂,还想跟花灼说话,花灼忙唤两个伙计将许如意抬进去,边擦着泪,边抱着怀中甜饼不松,任凭那纸包染脏了她衣裳。 直至耳侧,传来橐橐之声,花灼抬头,是梁善渊走来她面前。 满驿站乱的乱,闹的闹,都被她喊出去唤医师,四下之间,竟无旁人。 花灼面上尽是泪,她用手背抹了下泪,眼梢鼻尖,已一片绯红,杏眼直直望他,竟含泪哽咽道,“谢谢你,梁善渊。” 此话一落,花灼脑海中,便响起系统警报,刺的她头痛,当即浅浅眯起眼睛来,却执拗的牵住了梁善渊的伤手。 小指早已肿的不成样子。 花灼比世间任何人都知晓,梁善渊是一朵黑心莲。 但对方帮了她,毋庸置疑,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梁善渊确如她所说,她没害过自己,还数次就自己于危难。 这毋庸置疑。 她脸上尚有残泪,那眼泪,为她亲兄而掉,此时轻轻牵着他的手,眼泪却是停了,在医师来之前,她为他伤处轻轻吹着气。 驿站灯火昏黄。 梁善渊目光沉沉注视她面上干涸的泪,却移开了她揽着自己的手,少女明显微顿,梁善渊的一双伤手却捧住了她的脸。 继而,将她脸上方才流的泪,一点点用指腹擦了个干净,指腹沾残血,染了她脸上的泪,蹭她白皙面颊片片猩红血。 若此女眼泪不是为他而流,那就永远都别流泪才最好。 他虽不明,但知此情绪,无关爱欲。 她是他的解药,又凭什么为了其他人流泪呢? 他会一点一点攻她的心,直到,她彻彻底底成为他的囊中物。 梁善渊神情晦暗,继而,一点点将花灼揽进怀中。 她娇小,他用如今这具身体抱着她,都能将她整个人围拢。 梁善渊察觉到她身子明显一僵,却抱的更紧了些。 “灼儿,方才凶险,便是我都心存几分恐慌,” 花灼本闻着她身上的血腥味,有心想后退,听这话,却停下了动作。 因为她感觉到,梁善渊抱着她的伤手在颤。 “我和人不一样,人有一死,而我只剩魂飞魄散,所以我不喜招惹是非,我也想安稳度日,但许多时候,我没有这个办法,例如说方才,我便在想,若我运气不佳,魂飞魄散,便再也见不到你了,”梁善渊话音微颤,却是将手中一样物什,塞到了花灼的手里,隔着那样柔软的物什,紧紧地攥了一下花灼的手,方才放开。 “若我见不到你,我就不能将这东西送给你了。” 区区一个破甜饼。 梁善渊紧紧拥着花灼,无任何人看到的地方,他眸光晦暗不明,满含不屑与哂笑。 花灼微愣,被她紧紧拥抱着,一手微抬,望见了梁善渊给她的东西。 是一个沾了血的福寿娃娃钱袋子。 “灼儿,我缝了好久,伤了好多次指头,就想着缝好了送给你,可惜被我弄脏了。”
第45章 花灼说不清心下是什么感觉。 福寿娃娃的钱袋子躺在她手心里, 哪怕染着狼狈血迹,亦静静望着她笑。 梁善渊是朵正正经经的黑心莲,她比世间人都要清楚。 可她也确实帮到自己良多—— 花灼思绪一停, 指尖再次摩挲过钱袋的布料, 轻轻眨了下眼。 嗯? 这料子? 花灼不信邪,指腹再次反复触摸, 越是坚定, 越是头皮发麻。 花灼自长安来, 除一应名贵物什外, 还带了几块唯独皇室可用的蜀光锦。 这布料与寻常绸缎搁在一处,看不出什么区别,抚摸也觉不出什么不同,唯独习惯了穿蜀光锦的, 才能觉出这布料的优异,软若凝脂,轻若云柔。 而花灼恰恰, 是宫内最习惯穿蜀光锦的, 她觉着舒坦,几件墨绿色小衣都是蜀光锦的料子裁制。 才会对如今这搁在自己手中的钱袋子触手了然。 错不了, 这是皇室御用的蜀光锦为布料缝的。 蜀光锦, 除她有,其他人都不可能有。 花灼被猴子泼来的臭血污了个钱袋子,要不得了, 那之后自己缝,缝了一半, 却送给了那夜本注定要上吊自尽的翠柔。 而如今,这钱袋子通过梁善渊的手, 缝好了,又送回到了她的手里。 花灼指尖些微发冷,看着福寿娃娃钱袋下半张脸,些微不太一致的图样。 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大出。 花灼脑海乱成一团。 原书中,曾数次提过梁善渊记性不好,但于花灼看来,与其说是记性不好,更应该说是此鬼对除自己之外的人与物皆不感兴趣,想必她将花灼当初缝了一半的福寿娃娃钱袋子从翠柔待着的祠堂里捡回去,也是因为根本记不大清那福寿娃娃的脸。 若如此,梁善渊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在她的身上下了多少的功夫?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灼儿。” 这声音极为温柔,花灼身子下意识一僵,梁善渊声音贴着她耳侧,“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么?” 花灼并无揭穿她的意图。 有种直觉。 大概就是,揭穿了,她得死。 花灼:...... “喜欢。” 她话音将落,却听外头传来脚步之声,急忙矮下身子,借助身高优势从梁善渊怀中躲下去,拿着手中的福寿娃娃钱袋子,心跳不止,镇定着声音问外头匆匆赶来的伙计, “可找到医师了?” 后头紧跟着位老医师进来,伙计面有惭色,对花灼低下腰来, “郡主殿下,外头起火,整个黎阳县的医师都被官府喊出去救助伤患,小的跟同僚跑遍了黎阳县,就找着这一位,还、还是因这老医师在屋里睡觉,没听见外头吵闹才没被喊出去......” 许如意与孟秋辞伤势过重,就这么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医师怎么能成?! 花灼心下焦急,渡步来回,却听身后人道,“一位便一位吧,老医师,辛苦您跟我来。” 花灼一怔,回头望去,梁善渊已要去里屋了。 “你做什么去?” 花灼尚不知状况,便见梁善渊回头,望来目光沉静柔和。 明明满身狼狈,却似如星辰,驿站内光华黯淡,映照到她的身上,女子墨发齐腰,一身白衣染血,望来的一双净澈凤目,要花灼心头蓦的一跳。 忽的有种怪异之感。 梁善渊这鬼,想要谁的心,都能轻易要得。 此鬼极擅骗,光是这回身一望,或是听其柔和讲几句话的功夫,人的心就忍不住会跟着飞过去。 若是飞不过去,她亦有强取抢夺的能耐。 这如何不算恐怖?简直若浮在深河中,引诱过路人,妄图将人拽进河中成为替身的河中妖鬼。 修得一副世间至美的好皮囊,养的一副循循善诱的好嗓子,偏偏,内里一片漆黑,满心算计阴谋。 这如何不算恐怖呢? 毕竟花灼如今,可是河岸边唯一的一位过路人,这河中美异妖鬼,拼尽浑身解数,也要将她这可怜人拽下河里。 “我与老医师一同去里屋为两位道长医治,灼儿安心吧,今夜早些歇息。” “可是......” 梁善渊说完这话,便再无言,染血白衣随她行步时微荡,与那老医师一同去了许如意与孟秋辞所居客房。 花灼站在原地,拿着这几乎烫手的福寿娃娃钱袋子,低下头与其笑弯弯的脸蛋儿面对面片刻,许久,才轻轻咬了下唇。 ......得想想对策才行。 是敌是友,恐在她一念之间。 梁善渊当真对她有......有情意?花灼不信,毕竟她自穿书而来做什么了?整日逮着梁善渊便骂,不恨死自己都算梁善渊大度,对她有情意,那除非梁善渊口味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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