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渊一向喜看此女狼狈,因她太过气焰嚣张,又满身隐瞒的小聪明,虽不至于困住他,但那想逃离他的小聪明接连不穷,也实在令他心中起扰。 她不似寻常随他推动行走的棋子,偏又无法放任弃之,忍她骄纵警惕许久,如今见她如此可怜凄惨,梁善渊眸光几不可见闪过些微恶意哂笑。 解下外衫,刚蹲下来披到此女身上,她含啜泣,两条染着猩红血的雪白胳膊便自他外衫之下滑了出来,径直搂抱住他的脖子。 此次不同上次。 她哭的声音细小,浑身发颤,满身尽是劫后余生的恐慌之意,唇畔不住吸气,一起一伏,尽数轻轻打上梁善渊裸露脖颈。 沾血外衫微坠,露出少女大片雪白的腰背,沾上血与土,更显腰背柔软,细白,她双手紧紧的缠抱着他,似是生怕他走了。 竟给他一种,从一开始,此女便从未想过与除他之外的人求救之感。 恍似全心信赖,满心满目,只盼过他一人救她性命。 梁善渊不自禁一顿,背在身侧的箭筒自他一侧肩膀滑至地上,箭矢散落一地。 当真可笑。 “怕了?” 他声音毫无情绪,花灼浑身发颤,脸埋在他颈窝,似溺水之人拥抱浮木,死死抓着,哭着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还当你......我当你一定不会过来救我了......” “你又没有招惹我,”他故意,“我为何不救你?” “我......我......”花灼一颗玲珑心,便是当下也提着心房,觉出他话音不对,怎知如何回这话? 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过分。 这和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好像......没什么区别。 便只当自己是吓傻了,反倒因此,越怕被梁善渊抛下。 感受她抱他发紧,梁善渊不知为何,心中蓦的泛出丝反被戏弄的怒气。 这丝怒气来的说不清,道不明,令他痛苦已久的业火分明早已因拥抱消退,可现下,心中竟起如此心绪。 有事,此女便将他当成好友,又缠又抱,无事,便拼尽全力将他甩脱。 她那无用亲兄无法指望,就将希望反挂他身上。 分明计谋早已得逞,梁善渊心中却并太多成功之喜,心下怪异,当下便要起身。 花灼本便是个小姑娘,受了惊吓恐慌,第一反应自是寻求信任之人的安抚拥抱,更不要提冷蕊尸身近如咫尺,又身在这阴山林中,如何不怕?乍觉梁善渊要离去,当即轻哎一声,一双胳膊却是抱的更紧了。 她抬起头来,用自己的脸贴着梁善渊的脸侧,“你要去哪?” 少女满脸的湿,梁善渊不可见的轻蹙了下眉,没说话,刚将地上箭筒拿起来,花灼却瞥见了她的手,“阿善,你的手怎么了?” 她一手揽着梁善渊的肩,坐在其怀里,不顾其微挣,揽过她的手。 花灼一直不知她换这张皮后,有没有换骨,上次梦中,她望见梁善渊穿着原身的皮时,有一双和现下同样的凤眼。 不知她这双手是否也是如此,同为梁家人,且都个子高,花灼看过梁南音的,没有梁善渊的手这样漂亮。 梁善渊这双手根骨匀称,指骨纤长,皮肉苍白,较比寻常女子稍大一些,却又不失秀气,腕间戴一白玉镯,本该若件漂亮玉器。 现下,小指却似没了支撑,惨不忍睹的垂下来,泛着难看的肿。 花灼抬头,看了一下梁善渊,又低头看着那根可怜的小指,“这怎么弄的?” “与你无关。” 她要挣开,花灼急忙扶住她手腕,满头凝结的冷汗。 本就见她难得一身狼狈,此时又见她断裂的小指,如何不知她经历了一场恶战?那冷蕊凶险,恐怕还有林中的猴妖前后夹击,如何不算千难万险? 花灼急忙拿了带在身上的药粉给她洒上去,一边轻轻呼气,此番妖鬼虽全冲着自己来,但受了苦的却是他人,花灼紧紧蹙着眉,“疼吗?” 她这声‘疼吗’,竟含带愧疚与心疼。 梁善渊见她低头吹着自己的手,少女长睫尚还凝结泪意。 “我还当我伤成什么样子,灼儿都不会心疼我一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若非他厌恶疼痛,不然真该多伤几根。 人间女子,多半易心软。 “原来你竟也会疼惜我么?” 花灼一顿。 梁善渊满心嘲弄,等她如何回应。 或是终于发现的愧疚心疼,或是又如往常一般,冷不丁对他尖牙利齿。 花灼轻轻揽着他的手腕,却是抬起了头。 她满头墨发早已散乱,披上她裸.露肩头,面容染满血污,与早已干涸的泪。 兴许是才哭过。 阴林之中,她一双眼睛很亮,长睫凝满湿泪,她看着他,指尖安抚般,抚摸着他的手腕。 如此触摸,要他心觉陌生与不适之感,梁善渊微蹙了下眉,听她道。 “因为你怕疼,”她温声,“因为我知道,你就算是鬼,也怕疼。” 梁善渊微含哂笑。 “我怕疼?” “嗯。” 她竟话音笃定,又牵着他手腕给他小指上药。 花灼如何不知她怕疼? 原著中,这也算梁善渊这厉鬼唯一的缺点。 她因原身毁了她的皮而心头气怒,虽混居于人世之中,却从不入灶房,少碰刀斧等锐利之物。 这并不是因她爱惜面容。 而是因她这厉鬼,十分怕疼。 “不疼了,不疼了,”花灼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对她手指头吹着气, “吹一吹,疼痛飞走了,好啦,疼痛飞走了,”花灼收起药粉,仰颜对他弯起眉目,竟毫无往日骄纵傲慢,似个纯稚的姑娘,“得赶紧去看看你这手才行,还有我哥哥和孟秋辞,我担心他们也遇到事情......” 她话音越来越小。 却是看着梁善渊越发沉静的一双眼,心中忽觉怪异,就好似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想法转瞬即逝,眼前,梁善渊便弯了下眼。 “他们遇到危险了?” “孟秋辞定是危险,我哥哥那边我不确定。” “你既被猴妖盯上,他二人如今定也凶多吉少,无时间可拖,我可以去救他们,” 梁善渊一句话,花灼心中当即松下大半,便见他双目弯弯,话音温和,“我先救哪个,你来说。”
第43章 “自然先是孟秋辞, ”少女却毫无所觉,睁着双浑然无半分私心的眸子,“就近相救, 她此时便在山中。” 梁善渊目光沉沉凝视她片晌, 弯唇应了声“好”,却一手揽过少女后腰, 一手穿过其膝弯将人轻巧揽抱进怀中起身, 径直往山下而去。 花灼本以为她会去寻孟秋辞身影, 但梁善渊一路目不斜视, 走到山下,素手一挥,四下静谧之处,便多出把纸糊的软轿。 前方拖轿一纸糊的高头大马, 与一怪异纸人,花灼吓得一跳,见她脚步往软轿而去, 忙在其怀中道, “阿、阿善,你不会是想要我上那轿子吧?” 梁善渊一时未言, 只一双微弯凤目垂敛望她。 花灼咽了下口水, “真的?” “怕?” “怕啊!” “怪哉,灼儿整日与我这鬼厮混一处,竟还会怕这些东西么?”她话音虽温和, 却并不容质疑,“你一人走不出金羽街坊, 坐上去吧,它自会带你回驿站。” 花灼心有恐惧, 却也知无时间可拖,她若怕了,那孟秋辞与许如意更要添多一分危险,当下在原地纠结片晌,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这纸糊马车。 梁善渊肩背箭筒,手拿弯弓,一双不沾凡尘的寒凉美目沉沉盯着那颇有几分渗人的纸糊马车前行,却见自窗边,探出张鲜活的少女面孔来。 “阿善!”她自是看不见梁善渊面孔了,只对他的方向喊道,“同心铃你我一人一个!只要你心念意动,我这边的自会跟着响起来,只要响一下,我去寻武兵救你!” 少女声音被纸糊马车牵带,越发遥远,不可及,梁善渊只对她的方向挥了下手,便转身往山林中走去。 怀中少了个人。 周身寒凉逐渐染上他衣袂,业火自体内层层灼烧,恍似方才片刻,只一场虚无美梦。 不该说美梦。 毕竟,他连入睡都无法做到,数百年下来,从不知入睡是何等滋味,做梦,又是何等滋味。 要到多么安逸?才能将神魂搁置,歇息卧躺? 疼痛永相伴,才导致,每每与她碰触,缠绵他日日夜夜的疼痛消失不见时,他会觉得,那便是独属于他的美梦了。 可如今想来,那又算是什么美梦? 不过是一向喜爱站在高处之巅,戏弄玩乐他性命的老天爷,送他的一时兴起罢了。 他能困此女百年,百年之后,世间再无解药,而他食髓知味,届时又当如何? 林中一片阴森,梁善渊目光晦暗望向天际,似蓄势待发,蛰伏其中的凶兽。 既给他这味解药,于他便是阴黑的天破开一隙裂孔,哪怕伤破筋骨皮肉,九死一生,头破血流,他也定要借此裂孔凿壁而出。 这老天爷,谁都能当得,亦谁都能杀得。 “阿善,”妖鬼虽于梁善渊马首是瞻,却没规矩惯了,鬼魄寄在林中石菩萨像中,“计谋已成,那贵女不必杀了?” “嗯。” 他踩过林中片片草叶,原本杂闹的猴妖与地鬼皆无丝毫言语,似触及令他们心觉恐怖畏惧之物经过一般,梁善渊走进深林,方在一片荒地之中停下。 满地残血,孟秋辞浑身是伤,几乎进气多,出气少,苟延残喘的躺在血泊之中,早已晕死了过去,一只手还拼了命般要往前爬似的,明显是忧心挂念那贵女安危。 梁善渊寻了块平润的石头坐下来,自怀中取出样物什,“谁带了针线?” 林中猴妖闹开,片刻,却是个女童小鬼浮现在梁善渊面前,声音颇有几分怯懦,“我、我带了。” 梁善渊起身,寻了根适用的木根,蘸了孟秋辞身上的残血,在他手上那件物什上画了画,便对女鬼招了招手。 女鬼颇有几分战战兢兢走过去,东西拿到手里,却是个缝了一半的福寿娃娃钱袋,下头没缝到的地方被梁善渊用木根画好了,构成一张福寿娃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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