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听明白了。 想打死护卫的贵人们是真不少,能与顺安王府有交情的必定是皇亲国戚,太学博士一家只算是个靶子,今日她找去也无用,不过是顺了背后那些高门的意找太学博士一家的麻烦罢了。 牵一发动全身,皇室也并非全然自由,行事多有顾及,花灼偃旗息鼓,只心中记上一笔,回去长安还是要与父皇说清楚这事情的。 “家中受此欺负,我恨铁不成钢,也问了护卫们当日情况,可不管怎么问,十几个护卫就是说没看见那妖道怎么进来的,且反应过来时,那妖道已经跟小贵人们说上话了,”顺安王妃似是说起这个都有几分害怕,“当日将那妖道遣出去的护卫也是,跟受了什么魔怔一样,直接将人赶出去便再无后话了,也没问清楚那妖道姓甚名谁,唉!飞来横祸,平白惹了这晦气!” * 茶室内燃一尊琉璃香炉,檀香浅浅缭绕而上,梁善渊坐在低矮茶桌之前,正对一尊金身佛像。 他垂着的手里转着拨浪鼓,“咚咚”声不断轻轻响起,门口的年轻侍卫觉得他漂亮,眼光不住轻瞟,却在下一次偷看时,正撞上一双内勾外翘的眸子。 眼尾腻着层些微上挑的钩子,平白给这张只堪中上的面庞抬起一层清冷姝艳,侍卫脸蹭的红了,急忙垂着头不敢再望。 梁善渊目光沉沉注视稍许,片晌,才摇着拨浪鼓移开目光。 这侍卫虽年轻,但相貌实在是有些一般,取这么张皮,麻烦事少,除此之外也再无什么益处,世人皆爱美人,花灼身为凡人,定也同样。 还是那世子和牛鼻子的皮最好。 可也最麻烦,需得做好万全之策。 似是觉察他心绪,业火层层起伏,梁善渊面无表情,目光望着院外那口石井,却是顿了顿。 * 之后的闲聊,花灼无意,只道先出去如厕,实则是顺路去找梁善渊。 没用顺安王府的下人跟随,花灼有心想悄悄找到人安慰几句,便自己撑着伞,穿过一道月亮门径直朝后院去。 天色颇为阴沉,雨丝若冷冰碎块滴滴答答砸上伞面,顺安王府的下人多聚在前堂,后院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人了。 正纳闷位置,却见远处,似望见一道雪色身影。 花灼眼光一亮,忙撑着伞上前,却见那道雪色身影坐在院中石井边,只留一道背影,墨发垂落,低头望着井内,也不知是在望什么。 “阿善?” 花灼望着她这副模样,不禁愣了愣。 梁善渊一双腿都伸进了井里,背身坐着,天色阴沉,还在下雨,雨落了她满身,只对花灼留了个背影,低头望着井里,并未出声。 花灼微怔,望着她这副模样,莫名并未上前,“你干嘛坐在井边啊?阿善,你怎么了啊?” 她这话一出,却见梁善渊肩膀颤了颤,继而,竟双手捂住脸,似是哭了起来。 哎? 花灼惊了一惊,忙上前去,“你就这么生我的气?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 她手刚放到梁善渊湿哒哒的肩膀上。 那颤抖的哭声便猛地一停。 花灼心似被一根细线提起,所有一切在她眼里都变成慢动作一般,留着满头墨发的女子一点点僵硬的平直转过头来,竟是完完全全调转了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到的方向,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张被泡发到惨白发胀,看不清五官的脸来。 花灼大脑一空,继而手猛地一抬,下意识“啪”的一声将那女鬼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扇回去,一声不吭眼泪狂飙转身就跑,刚跑出一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一抬手,自己竟是双手双脚都缠满了属于女人的头发丝,花灼反射弧漫长,才从极度的恐吓中回过神来,尖叫一声,却觉头发丝拖着她不断往后拉,花灼抓着地面,只觉双手双脚都被狠狠裹住,无法去拿身上的辟邪符,张嘴崩溃大喊,“梁善渊!梁善渊!有鬼!救命啊!”
第57章 却听似是什么东西被烧毁一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继而衣襟内同心铃似回应主人期许般声响大作,花灼吓得近乎三魂丢了七魄,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傻傻愣愣被抱入一冰冷怀抱当中, 熟悉的苦涩药香沁满鼻腔。 花灼满脸是泪, 愣怔怔一抬头,梁善渊竟是一手撑着伞, 一手拢着她在怀里, 微皱眉心望向花灼身后, 道了声, “跑了。” “跑、跑了?” 花灼大着胆子猛地回过头一看,只见方才还坐着个白衣女子的井边现下空无一物,只余井边缠绕的头发丝,与地上似是爬行而过的痕迹, 竟是爬回了井里。 井鬼吗? 花灼泪眼朦胧,觉抱着自己梁善渊要起身,忙“哎”了声, 下意识抱住梁善渊的脖子, 双手双脚都软的厉害,“你做什么去呀?” 也是怪。 此女明明为他解药, 他却莫名不喜此女几次三番主动碰触, 又抱又缠。 “危难消解,自是离公主远一些。” 花灼难免心中怨愤,一双杏子眼里含着方才吓出的泪, 一早上精心梳好的飞仙髻都乱了,身上也不知撞到哪里, 疼得厉害,看着梁善渊这张冷漠的脸, 泪流的更凶了。 “你这当鬼的半分没有心的!我特意来找你你还这样对我!要不是那女鬼穿着跟你一样的白衣裳在井边特别特别伤心的哭!我又怎么会中了那鬼的奸计?” 梁善渊看着她,“特别伤心的哭?” 此话一落,花灼泪眼瞪得如两片飞刀,双手还缠抱着他脖子,瞪着他不住掉泪。 梁善渊反应稍倾,却是明白了。 此女对他有愧,恐怕是特意过来寻他,谁知却碰上白衣女鬼坐在井边,且女鬼哭的凄惨可怜,竟误以为是他在对井伤心流泪,一时才中了那女鬼的道。 梁善渊难得沉默。 他虽有意在此女心中营造自己纯善无害。 想来却从未营造过如此顾影自怜,哭哭啼啼的模样。 见花灼一双杏眼刚掉下泪,又迅速盈上一眶水意的模样,梁善渊轻叹口气,顺着她将人抱在怀里起身。 一手拿伞,一手抱人,将人抱进对面荒废花厅。 花灼也是这时才发觉此地偏僻。 “怎、怎么回事啊?我过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印象里她自正堂一直往后寻茶室,本该很近,但走了好远的路,一直没望见茶室的踪影,穿过一座月亮门后便撞上了那口石井。 这废弃花厅里满是脏旧花瓶堆积在角落,高的花瓶比人都要高,低矮的花瓶堆积在一块儿,似阴黑角落里的老鼠‘瞅’着外来人,做工精致无比。 花厅内阴暗不见光,现下天阴有雨,厅内更显阴气湿重,花灼光是在这里待着都觉得害怕,被梁善渊抱上厅内唯一可坐的木桌,见这无心鬼又要走,忙抱住梁善渊腰身死死不让她离了自己。 梁善渊指尖微顿,刚要拒了她的拥抱,却觉出少女环抱着他的手泛着细密冷颤。 是方才吓破了胆了。 他目光微垂。 “怕了?” “我能不怕吗!”花灼猛地抬起头来。 “那井鬼是鬼,”梁善渊与其四目相对,“我也是,公主怕什么呢?” “那能一样吗!你又不会害我!” 她这话竟是不含思考,话音一落,像是怕他忽然离去,双手紧抱着他腰身,温暖的脸侧贴上他腹部。 门外雨声淅沥,寒雨冰冷,他手中一把闭合油纸伞滴落满地的雨水,梁善渊垂眸望着少女柔软雪白的后颈上勾着的墨绿小绳,凝结片晌,方才移开目光。 “我没有眼泪,”他声音很轻,花灼不禁一顿,“多是怨鬼会用流泪哭泣的法子,惹活人同情捉路过之人做替身,你方才遇到的鬼便是如此,死在井里不知多少年的井鬼,恐怕是察觉到你只剩一月可活,今日才会蠢蠢欲动。” 花灼抬起头来。 她停了泪,满脸狼狈,“原来如此......阿善,你没有眼泪,又是什么意思?” 梁善渊拍了拍她的手,见她还是没松开,眸光淡道,“天生无泪,公主先放开我吧。” 花灼没愿意,生怕他跑了似的抱着他没松手,梁善渊不由轻叹出口气,“善渊不走,只是公主如今的模样需得收拾一下吧。” 花灼一愣,才反应过来,忙一手揽住自己的侧脸,“我如今这样狼狈?” 这可不行,被顺安王府的人瞧见,多是麻烦,恐怕还会将如今自己也受了那妖道言咒的事情揭露了去,花灼到底是天潢贵胄,牵一发动全身,此时最好就是暂且瞒下,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当下,也冷静下来,松开了梁善渊,刚垂下脑袋准备自己梳理一下头发擦擦脸的,便见眼前白影掠过,是梁善渊往外去。 “你做什么去啊!” 这里吓人得很,花灼害怕。 却见梁善渊戴着白玉镯的手里拿着个碗状的花瓶,她眉眼姝艳,对花灼再无从前的亲切,反倒若对待陌生人,“取些雨水给公主擦脸。” 花灼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说什么,低着脑袋没吭声,抬手将发间朱钗一个个取下来。 明明一开始是这黑心鬼倒贴,如今满脑子过意不去的却是花灼自己。 怪讨厌的。 垂着头坐在桌子上卸下最后一根朱钗时,梁善渊端着那洗的干干净净,盛着一碗雨水的墨蓝色花瓶进来,花灼抬眼,梁善渊身上沾染些微雨水,花厅内阴暗,映衬其皮肤白到近乎有些发蓝。 都说男生女相,女生男相,介于两性之间才是真正的美,梁善渊便是如此,这般长相,男女皆喜。 “公主可有手帕?” 以前是一口一句灼儿,如今是一口一句公主。 花灼闷闷不乐随手摸摸,找到一条下意识递过去,梁善渊接过时,手帕下头的那朵小杏花在花灼眼中一晃而过,花灼忙“哎”了声,又把手帕抢回手里。 这可是当初梁南音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梁善渊自也望到那手帕下头的刺绣了。 他浑然不知的模样,却是扯住花灼拿着的手帕另一角,“怎么了?” “这手帕不行,”花灼攥着,望向梁善渊,记得这鬼平日里带东西很齐全的,“你没带手帕吗?” “没带,能用不就好?用完后洗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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