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美人如云,此女虽面容只堪中上,一双眼却极为漂亮,再加气度不凡,在外人眼中,近乎可忽略男女之别。 江之洁不由心下警惕,随口应上几句,三人上了犊车,拿着伴手礼,一路前往顺安王府。 * 今日天色不好。 孟秋辞跟在许如意身后,进南河村后,路途太陡,犊车都无法通行,二人只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费力走在这陡峭土道上。 “幸好是没要花灼妹妹与世子殿下随行,”孟秋辞道,“这路未免也太难走了些。” 许如意深有同感,回身牵住孟秋辞手腕,今日女子穿着他给新买的月白色棉袄,衬的清丽若出水芙蓉,许如意望她一眼,抿去唇上浅笑,“不若我背着你吧?” “不用,没这么娇气,师兄眼睛可好?这里风大,你不难受吧?” “无事的,”二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许如意轻唔了声,“说来也怪。” “怪?” “嗯,总觉得我这眼睛疼得相当怪异,且平日里我也很注意了啊。” 孟秋辞不知他意,二人目光相视片晌,许如意摇头浅笑,“罢了,还是继续找路吧。” 只是走了片刻,又下起寒凉雨来。 今日天本就闷沉,幸好孟秋辞有占算的本事,离开武定侯府时拿了把油纸伞,现下两人拿着老武定侯画的简易地图,撑着伞坐在村里一处石凳边,孟秋辞见有村民匆匆经过,本想喊人停下问那张老二家在何处,却被许如意拦住。 “罢了师妹,咱们自己找,南河村不大,定能找到的。” 许如意虽好相处,但一向不信任陌生人,孟秋辞微抿起唇,点了点头,二人对着地图看位置,孟秋辞忽道,“师兄,你之前确实受苦了。” “怎么忽然这么说?”许如意笑起来,却见孟秋辞眸中无笑意。 “在外奔波流浪,见多了人心险恶,便难以信任他人,我观花灼妹妹与世子殿下,都是难得的幸福之人,有富贵傍身,便少见生活坎坷,性情率直,比常人大胆无畏许多,”孟秋辞几分落寞,“往后,师兄也会回皇室吗?” “我——” 许如意话音一顿,目光却一转,猛地拍了一下孟秋辞的肩膀,拉着人站起身。 孟秋辞尚不知所措,急忙撑过油纸伞,却也没个遮掩,要快步往外走的许如意被雨淋了个满头,二人走的急促,在一村妇模样的老妇人前停下。 孟秋辞望见她面容的那一刻便愣了愣。 老妇人穿一身素衣,似是才从后头山上摘了些野菜下来,遇上这匆匆疾雨本厌愤,又忽被拦下,一时颇为警惕,沾着雨珠子的一双倒吊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两人, “做什么的?” “老婆婆,”许如意收起地图和画像,看着老妇人的脸询问,“您可认得泉阳散人张老二?” “说的什么混账话,张老二是我儿子,你们干嘛的?”老妇人刻薄道。 “真的吗?那我们可终于找对了,”许如意一双人畜无害的杏眼弯起来,却是拉过孟秋辞道, “我与我妻子在宁州做布匹生意,本才新婚几年,奈何家中催促,说我二人久久无法有孕,许是我这做丈夫的无能,远在宁州时便听闻泉阳散人看疑难杂症的厉害,特带了不少金银想来孝敬,但来了巴蜀却遍寻不见,听闻泉阳散人老家在巴蜀南河村,我与妻子便过来寻觅,可算是找对人了。” 这老妇见这两人相貌颇为登对,明显是新婚燕尔,似是说起难堪私密之事,小妻脸色颇红垂下眼来,目光还时不时打量旁侧的小丈夫。 老妇本想回绝,嘴角却抽了两下,想起那句‘不少金银’,刻薄的脸上扬起一个笑,“你们先随我过来,屋里说。” 见那老妇前走,孟秋辞一张脸烧的通红,温温和和的性子竟也揪了下许如意的侧腰,“师兄你太坏,怎能如此......如此孟浪?小心师父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许如意面上虽笑,可耳朵早就红透了,忙小声道,“是灼儿给我支的招,跟我说肯定有用,” 他见孟秋辞如此,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师妹的脸,“别生气呀,真有用不是吗?若是用咱俩平常的办法,与那村妇说到猴年马月去?” “你......” 孟秋辞忙躲开他,摸着自己发热的脸,轻轻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花灼妹妹一个皇室出来的姑娘家,怎么这么多歪点子...... * 花灼三人被下人领进顺安王府时,外头正下起细密雨。 天本就寒凉,雨滴似冰块砸下来,花灼喝一口热茶,望外头阴沉沉的天色。 顺安王府只顺安王与其妻顺安王妃,夫妇二人偏居一隅,四年前独女花如霜又去了,这三进三出的院落哪怕多是家丁,也显得颇为荒凉。 三人坐正堂,雕花门外正对一口石井,正堂里供一方颇显金贵的佛龛,嵌进一整座墙里,里头供着一尊白玉刻的玉观音,观音面悲天悯人,一手拿玉净瓶,一手拿玉刻的柳枝条,端坐佛龛之中,前头供桌摆着新鲜瓜果,香炉内插三根烧尽的线香。 花灼喝着茶水,余光瞥见,旁边梁善渊还玩着她那拨浪鼓,心下不禁有些气笑,也不知这拨浪鼓怎么就这么合她心意,去哪都要带着。 正要说话,却听有脚步声自对面过来,抬眼,顺安王妃穿一身明金衣袍,下头是翠红石榴裙,三十上下的年岁,相貌若月里嫦娥般携家丁前来, “公主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久等了吧?” “也刚到,叔母不必多礼。”花灼起身浅笑,目光凝在其富丽堂皇的衣袍上微顿。
第56章 花如霜已死四年, 听闻当初花如霜因病去世时顺安王妃悲痛欲绝,如今短短四年,没想到顺安王妃情绪恢复的......如此之快。 先行一礼后, 顺安王妃目光扫过三人, 在梁善渊身上微凝,似是感念这女孩相貌美丽, 多看几眼, 才道了声歉, 却是先去佛龛前供了三根线香, 方才坐下。 佛龛前青烟袅袅,外头是寒雨淅沥,桌上清茶氤氲,顺安王妃坐在花灼对面, 她面容美艳之中透着慈和平静,“真是不巧,今日你叔父因公在外, 若灼儿寻你叔父有要事相告, 需得过两日再来。” 花灼喊的那声叔母拉近不少距离,顺安王本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一家人本不必如此客气, 奈何皇室尊亲,花灼又与顺安王等人实在不熟。 “无事,今日过来本也不是要看望叔父的, ”花灼拿了伴手礼出来,是盒样貌精致的玉露团, 她又有些热,脱了外裳不住用手帕拭汗, “我昨夜来到巴蜀,听闻府内日前办了叔母的生辰宴,但当时远在宁州,未来得及赶回,今日特带了礼物过来慰问。” “这玉露团做的好生精致,灼儿好意,叔母便收下了。” 说着这话,却是将盛着玉露团的礼盒往前一推,示意一起吃。 花灼浅浅笑起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咬了口玉露团才弯起双杏子眼, “好叔母,我听闻生辰宴当日还发生了些事情呢?好些贵子贵女生了病,父皇与我说若途径巴蜀,便来寻叔母问问情况,父皇一向喜欢听这些事情,叔母若有雅兴,给我讲讲吧?” 江之洁拿玉露团的手一顿,极快的眨了几下眼,心中不由感念公主的聪明。 这话问的,却是哪哪都顾上了,也没有暴露自身如今情况,问的合情合理,搬出皇室,显露出重视之意,再没人敢说半句谎话。 顺安王妃微垂目光,面色果不其然肃静几分。 却是抿了下含着玉露团香甜的唇,望向梁善渊道,“这位姑娘,不若随我府家丁一同出去吃些好吃的?” 牵扯到这么多贵人的生死,顺安王妃此话合乎情理,可花灼才与梁善渊闹了矛盾,人又被支开,总觉得自己过分,忙抬头对起身的梁善渊安抚,“你且安心在外等我,待听完我第一时间便去找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之洁觉出花灼话里的亲密,揽着杯盏的手不禁一顿。 梁善渊伤断的小指如今还是用不得,她用伤手拿着拨浪鼓,面色始终淡漠,自昨夜开始便少与花灼说话。 花灼对她心里有愧。 闻言,此鬼亦不应声,只可有可无般轻点了下头,便与顺安王府家丁径直出门去。 外头雨滴滴洒上油纸伞面,花灼看她越走越远,忽听对面女子轻笑,花灼回眸,是顺安王妃看她笑,“公主对那姑娘好生看顾,是哪家的小姐?” “无什么来历,见她自有长处才留在身侧。”花灼恐多说多错。 顺安王妃却转头望那混入雨中的人影好片晌,喟叹出口气道,“难得美人,性情又好,得了公主青眼,正常不过呢。” 这话就奇怪了。 花灼正要询问,顺安王妃却转了话头,“瞧我,当初如霜要进宫当伴读之前,我这当娘亲的总是下意识揣摩公主喜好,还望公主别恼,”顺安王妃笑得些微羞涩,“当时也没发生什么,想必世子殿下已经同公主诉说的差不多了吧?” “是这样,”花灼笑道,也知当年原身选伴读进宫,世家贵女暗中争斗的几乎反目成仇,顺安王妃这当娘亲的也跟着女儿操心,再正常不过,“只是也好奇当日顺安王府为何没能守住那道士进来,抓到那道士之后又是如何了,叔母多同我讲讲吧,讲完了我也好回长安城与父皇交差呢。” 顺安王妃喝一口热茶,“当日也没出什么事情,府里头一向冷清,当日我想要热闹一些,便要家丁往外发出不少请帖,年长的都在主堂那边,带的小辈聚在花厅,用道屏风隔着男席女席,兴许是看门的十几个护卫当日因着事物繁剧,老眼昏花了,竟就将那妖道放了进来,唉,”似是想起来都头疼, “这十几日下来,多是跑来我府上闹得,尤其是太学博士一家,都快掀了我这一座小小王府,当日那十几个老护卫我罚也罚了,勤勤恳恳干了大半生,我总不能要他们去死,偏偏太学博士一家跑来闹,哭着求着向我索人,我便给了去,直言你罚完了再把人给我送回来,结果当夜人是回来了些,送去十几个,回来三个不死不活的,其他十几个都被打死了,我跟谁说理去?” “岂有此理......太学博士一家这是疯了魔不成?本公主非要去问个明白。” “哎,灼儿,还是罢了,这事情要计较也得往后,”顺安王妃忙安抚,“我被欺负到这地步,何尝愿意呢?去打听才知当夜打死护卫的不止太学博士一家,那场生辰宴来了多少贵客?小贵人们都是心头肉,出了这事情都恨得没办法。”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4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