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花灼盯着,浅皱了下眉,指尖上前一蹭,竟蹭了指尖一些敷面的脂粉。 脂粉? 继而,她望见了梁善渊面侧还未好全的伤,以及梁善渊望来的,阴森的目光。 他面庞显得如此不善,花灼指尖还有他脸侧的脂粉,正有些不知所措,便忽听梁善渊冷笑一声。 “怎么?暗示我?” “啊?” 花灼都没懂他的意思,她不喜欢梁善渊这种眼神。 因为梁善渊这眼神,很怪异。 他总是如此,并非小打小闹,他这种人好似只有两个极端,一种是极为爱,极为善,另一种就是极为恨,极为恶,从不会有缓和一说。 就似一句话,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根本没有衡量情绪的能力,有的只有伪装,与自身的喜怒无常。 “我的脸毁了,”梁善渊阴恻恻的盯着她,“公主若是因此嫌厌我,早与我说啊,何必我方才在马车上问,公主还与我打太极?” 花灼被他这一通含着仇怨,敏感锋利的问话打的措手不及,她愣怔怔的,也是才反应过来。 她就说梁善渊的脸怎么好的这么快。 他为了见她,恐怕是特意敷了粉,方才在马车上她因羞涩,有些回话模糊,此时摸了他的脸,他便觉得是她有意暗示。 花灼第一反应,是想解释。 回过神,才一下子怒气涌上心头。 他凭什么这么想她? “梁善渊,你有病吧?”花灼杏眼如炬,直直盯着他,“我若真会嫌厌你,我、我、”她几乎被这鬼的心里阴暗给气的心中理智一下子丧失,“那你的身份,你的欺骗,我能嫌厌的多了去了,我之前不嫌厌,如今反倒嫌厌了?你怎么能用那么阴险的话来揣度我?” 她顾念着许如意在前,话放的并不大声。 梁善渊听这话,却是笑了。 “人心本恶,我的话阴险?”梁善渊凤眸含着讥诮,“是公主不愿意承认吧。” 花灼总感觉脸上血液尽失。 她忍着心中酸涩,一拳敲上梁善渊的头,不似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梁善渊最讨厌别人打他,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打过他,他紧蹙起眉,花灼却隔着他衣衫,紧紧咬住了梁善渊的肩膀。 他忍痛瞪向她,却见花灼眼中含泪,梁善渊蓦的一顿,花灼只是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她闭了下眼,将杏眸里泪意憋回去。 “阿善,”她声音还有几分沙哑,“你的生存环境与我不同,我既有心与你在一起,便做好了一切准备,绝非叶公好龙,”她眸光沁了泪,望过来,要梁善渊不禁一顿,继而,心头又爬上股对她时时常颇为怪异的感觉,只这次,这怪异更猛烈。 耳畔,似还有铃铛声牵扯着,轻轻响动。 “我知你并非良善之人,我知你卑鄙狡诈,知你阴暗无情,在你的眼里,世人皆如你,可你不能用那么阴暗的角度来揣度我,一次都不行,”她趴在梁善渊肩头道,“因为我会伤心的,我真的会伤心的。” 这是辜负她的真心。 她泪晕透了他肩侧衣衫。 层层叠叠,她的泪一层一层衣衫的晕透下去,继而,湿意沾染上他肩膀。 一股极为怪异的情绪泛入心底里。 梁善渊望着她,从没有一刻,这么迫切的想要杀了她。 却觉她软臂紧揽他脖颈,花灼低着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这游走世间上百年之久的阴鬼眸时杀意勃发,阴森森盯着她,停住脚步许久不动。 直到许如意在前方唤,“善渊姑娘?你怎么了?” 梁善渊才轻眨了下眼,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天色阴黑,遮住了他面无表情的一张玉面。 他温声安抚道,“我往后不会再揣度你了,灼儿,再也不会。” 因为你会很快死在我手里。 届时,身上再无那解他疼痛的能力,他也无须再如此投鼠忌器。 梁善渊凤目盯着前方阴黑的天际,他时常喜欢孤身一人在夜间去荒山野岭,却从未有一刻,背着这样鲜活温暖的人。 往常,哪怕是背,背的也是温热的尸身。 被他开膛破肚,或是取心掏肺,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他时常喜欢在漆黑一片里,回头与他背上的尸身对上视线。 可如今。 他自识得此女,便许久未想杀过人。 此女乱了他的一切。 梁善渊眸光一片阴森。 他想,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他如今活在老天之下,受老天掌控,也只会受老天掌控。 老天才能与他齐平。 而此女,竟妄图掌控于他。 怎么可能呢? 梁善渊眸间泛出几分轻蔑,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待到飞仙观,许如意明显浑身紧张,这次,小福并不在,三人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走过前堂,没见一人踪影,许如意不禁急的额头冒汗,花灼却望一眼后山,“哥哥,后面咱们还没看呢。” 三人赶往后山茶室时。 正见里头亮着静谧烛火。 花灼与许如意对视一眼,具望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这茶室依悬崖而建,正对一深不可见的崖底,四面环山,夜间听鸟雀窸窣,天还在下雪,此处并未打扫,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 许如意拦在她二人之前,朗声唤道,“怀明道人可在?” 没人回话。 继而,茶室的推拉门被一双手推开,露出怀明道人其貌不扬的脸。 他竟对他们浅浅笑了笑。 “三位福主请进。” 花灼浑身紧绷,并未在原地纠结,三人具进了茶室。 梁善渊目光闲散,恍似活在此事之外,对一切都不是那么感兴趣。 茶室内热气氲氤,怀明道人身上还穿着墨蓝色道士服,拿了两个破碗,摆在花灼与许如意面前,这举动引起了花灼的注意,怀明道人却并未过多解释,“今日小福被我喊去山下购置符纸,回来得晚便许他在山下客栈睡一夜,我泡茶技术一般,福主勿要嫌弃。” “不会。” 许如意虽这样说,两人却都没有碰眼前的茶水。 只有怀明道人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竟还“嗯”了声,砸吧砸吧嘴道,“我泡的也不是那么难喝啊。” 许如意不想再和他打太极了。 “怀明——不,沈三,方才与你同谋的顺安王妃已经全都招了,我不知你还留在飞仙观做什么,但既然留在了这里,就要跟我们走了。” 沈三笑望他一眼,却是摇了摇头。 “小道长恐怕没办法将我带回去了。” 许如意还以为沈三要自尽,浑身一下紧绷,却见沈三又笑,花灼看着他脸上的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笑,不知为何,总让她想起梁善渊。 “沈三,你杀你妻子女儿,继承泉阳散人衣钵,做下数不清的恶事,你还敢笑!” 许如意看到他这副样子,气了个够呛。 沈三斟茶的手却一顿,他面上笑容一僵,继而,弯的更深了。 “谁告诉你是我杀的?”沈三眼神阴冷冷的盯着许如意,“我疯了魔,杀我自己的亲人?” 沈三忆起曾经,面上也不再笑了,他一不笑,便似寻常愁苦的平凡人,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我妻子女儿,是当年被泉阳散人所杀,而我当年,与泉阳散人是拜把子的兄弟——” 二人取的都是村里土名字,一个叫沈三,一个叫张老二,张老二自幼起便与乞丐道士学看卦手相,沈三则是继承家中豆腐铺子,本是无交集,结果一次沈三上山砍柴时,偶遇一条长虫,被咬了一口,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却是张老二救他一命。 沈三一双遍布皱纹与疲惫的眼里冷清清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当年只觉得,我欠张老二一条命,那之后,我对他补偿极多。” 张老二的营生辛苦,时常是赚到一大笔钱,便挥霍一空,平日多是贫困之际,便会来寻沈三,沈三也欣然愿意接济救命恩人。 且他对张老二的过往,也颇为同情。 张老二幼时便跟着无能老母,在村里头吃百家饭,到如今长大了,吃饭的时候都不知道饱,总要把肚子都撑的满当当的,这种人,他花钱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知道存,赚了钱便死命的花。 按他的话,今日花不完,明日可能就没命花了,今日不吃,明日可能就没命吃了。 沈三当时只是觉得他有意思。 有意思之下,又觉得张老二太可怜。 一来二去,张老二本是尖酸刻薄唯利是图之辈,也与真心对他好的沈三成了拜把子兄弟。 二人拜的是道家三清,说出口的誓言,到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我沈三/张老二,今日结为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后必当同心协力!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二人磕头点香,说完之后,对视一眼,具是面上有笑。 那年沈三娶了妻,张老二本是自私之人,知道好兄弟成了婚,怕沈三家中撑不起场面,还拿了自己的贴己来贴补,沈三当时心中感动不已。 “遥想当日,确实是最高兴的一段日子了。” 他妻子叫春娘,比他小上三岁,成婚次年便生下一女,沈三还特意喊张老二过来给女儿取名字。 “喊她——” 张老二拿了女儿八字,说女儿是庚金命,庚金需得火炼,往后这块金子方能亮堂堂的,命硬。 张老二在门口思忖了好半天,说,“如今还太小,先喊她个小名儿,就叫秋奴,正巧是在九月生,秋字儿好,往后过了十岁,我再给她取个大名儿,如此,孩子命硬。” 秋奴。 沈三与春娘也十分满意。 待过数个春夏秋冬,张老二每年时不时过来找沈三一趟,过来,就是无钱可用,要求钱周转。 沈三如今有妻有女,平日里小钱,还能昧着春娘将钱给了,可春娘也是个日子精打细算的,发现了这事儿,不乐意,沈三左右为难,又巧了,张老二这回没过半个月,就又过来找他了。 “哥,”沈三实在是没辙了,“我如今也没钱了,春娘因着这事儿,跟我闹了好几回,你、你要不、过阵子再来?弟弟想想法子,给你积攒些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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