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没听见处死太监的消息,于是陆生的安危便成了悬在姜离心口的一块大石。 还有两日便到皇后娘娘的生辰,各宫一派和煦,唯有长春宫冷清依旧。 姜离握着剪刀站在院心的花坛边,修剪冬青横生出来的枝叶,月娥拿着水瓢,在旁浇花。 “盼了许久,宫里终于有热闹可以看了。”月娥心情愉悦,给蟹爪兰多浇了一瓢水。 姜离看着花朵在月娥的摧残下左右摇摆,不由觉得好笑:“知道的以为你爱凑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这花坛里的花有仇呢。” 月娥不以为意地努嘴:“你可不知道我憋了多久,都快闷死我了。” 姜离眉尾上挑,新奇道:“真是怪哉,你从前一向比我稳重,如今倒沉不住气了?” 月娥放下水瓢,出其不意地伸出食指出在姜离的脑门上点了点,欠揍道:“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 “嘿。”姜离被这么猝不及防地触碰,枝桠也不剪了,撂下剪子便来捉月娥。 二人闹作一团。 “嘎吱——” 混乱间,不远处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姜离心中一惊,飞快敛去笑意,拽着月娥安静下来。 那扇一直紧闭的黄花梨木门在此时竟大剌剌敞开,阮贵人在雪竹与闵兰的搀扶下,缓步迈过门槛,走了出来。 阳光有些许刺眼,久未出门的阮箬昭畏光,立在原地闭上眼睛,缓了会儿之后方睁开眼,朝院中走来。 见状,雪竹与闵兰忙围上来。 “太医说了,贵人最多只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切不可吹了寒风。”雪竹急着叮嘱道。 “知道了。”阮箬昭笑着应下,依雪竹的话,在花坛旁驻足。 姜离与月娥连忙垂下头去。 阮箬昭见花坛旁站着两个缩成鹌鹑似的小宫女,挥了挥手,柔声道:“月娥,妮子,过来。” 跟唤小孩似的。 姜离心中一暖,应了声,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她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思及阮贵人自小产后吃了不少调理身体的药物,姜离面露担忧,偷偷看向对方。 不承想,阮贵人也正笑盈盈地盯着她打量。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撞到一处,姜离自觉不合规矩,连忙低下头去。 阮箬昭“噗嗤”一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么害怕做什么?” 姜离垂着脑袋为自己小声辩驳:“不可怕,是奴婢胆子小。” 说罢,姜离自觉说了句废话,面露窘迫,索性闭上嘴不肯再说。 这反应不知戳中了贵人哪处笑穴,竟惹得她“咯咯”笑出声来。 姜离愕然地抬头看着阮贵人。 二八年华的年轻女子,病气未褪的苍白脸上此刻染上淡淡红晕,眼梢皆是笑意。 被拢在阳光里,罩在狐裘下,只露出巴掌大的瓜子脸,仍美得晃眼。 这样的女子,此刻不像主子,反而像个邻家姐姐。 一主四仆站在院中,围着花坛赏景,白日里照顾惯花草的姜离不觉有他,阮箬昭却跟得了新奇的宝贝似的,左瞧瞧,右看看。 院子里说笑声一片,十分热闹。 冷不丁地,阮贵人忽然咳嗽了一声。众人连忙收了笑声,雪竹紧张地扶着阮贵人:“贵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太医。” 阮箬昭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必了,方才或许是吃进了些许冷气,缓一会儿就好了。” 看着旁人紧张的模样,阮贵人也不好继续闲逛,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眼四方狭窄的天空,怏怏而归。 - 见贵人精神渐好,姜离与月娥打心眼里高兴,二人继续忙活着,前院忽然传来几声短促的笑声。 二人对视一眼,正奇怪加入南极生物峮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每天吃肉着,前院的动静消停下来,一队太监领着宫女迈进偏院。 来者面生,身上穿的都是些光亮的宫装,为首的太监手持拂尘,气定神闲地走到跟前,一看就知不是一般内侍。 姜离没见过此等阵仗,怔了须臾,连忙将剪子放置一旁,迎了上去。 内侍在院中站定,身后的宫人规矩地站成一排,等候吩咐。 那太监笑着开口,说话却夹枪带棒:”哟,贵人这是还未起啊?” 姜离虽然迟钝,但不傻,面前的这只笑面虎虽然佝着腰,态度却十分轻蔑。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月娥在旁应道:“贵人小产后身体抱恙,方才只出门片刻,吃了些冷风,此刻回房歇下了。” 说罢,她抬眼看向来人:“不知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可需我去请来贵人?” 那太监连忙摆了摆手,似乎月娥说了什么折煞他的话:“别,可万万不能惊扰了贵人,奴婢今日不过是替皇后娘娘为各宫小主送礼来了。” 闻言,姜离与月娥心底俱是一惊。 面前站着的竟是皇后身边的太监——徐凤阳。 在奴才堆中,亦有高低之分,能混成皇后娘娘心腹太监的,可不容小觑。 两个生瓜蛋子宫女膝盖齐齐一软,给徐凤阳行了一礼。 “徐公公安。” 月娥面上堆起笑容:“奴婢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徐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公公在此处稍稍等候,奴婢这就去请贵人过来。” 徐凤阳不轻不重地“哼”了声,算作默许。 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小宫女仓皇跑去的模样,这位大太监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 不过片刻,大门打开,阮贵人弱柳扶风地迎上前来。 又是一番虚与委蛇,接了盖上红绸的礼,笑着连说了好几声谢,几人这才将徐凤阳一行宫人送走。 天朗气清,姜离的心里却无端发堵。 若不是主子授意,奴才怎会如此趾高气扬?
第13章 再相逢 ◎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段小插曲过后,阮贵人揉着太阳穴回了屋子,直到午膳时分也未露面,房门紧闭,只叫宫女将饭菜送进屋里。 长春宫重新恢复成往日冷清的模样。 做完了院中的活计,姜离回到耳房中,重拾女红,想为自己缝一对厚厚的袜子。 针脚粗糙地落在棉布上,大有翻车之势。 兀自挣扎了一会儿,姜离长叹一口气,抱着一筐针线,出门去找人求教。 在一处回廊下,姜离见着了独自一人抹眼泪的雪竹。 见有人过来,雪竹连忙站起身要躲开,姜离向前走了几步,拉住她道:“雪竹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 雪竹扭过头,用一双红透了的眼睛盯着姜离,委屈道:“不是有人欺负我,他们……他们是在欺负小主。” 姜离的登时觉得头大:“欺负谁?” 月娥把方才发生的事同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有两个小太监偷懒不干活,躲在廊庑中嗑瓜子闲聊,碰巧让雪竹抓了个正着,小太监不服管教,几人便吵了起来,雪竹这才被气哭。 “这帮狗奴才,私底下竟敢非议小主,说小主失了宠,再也起不来势了……” 闻言,姜离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才来长春宫几天,他们的野心竟飞了不成?确实该骂,雪竹姐你还是骂得轻了,下次遇见这种事记得叫上我,我陪你一起骂!” 又哄了一会儿,月娥这才止了哭意,眉头拧紧:“此事不能叫贵人知晓,你今日权当没有听见我的话,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姜离连连点头。 迟钝如她,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贵人小产后虽说需要静养,可也不至于门庭冷落,连个前来探望的人都没有。 恐怕在其他妃嫔眼中,阮贵人也是失了势,再也起不来了罢。 - 用过晚膳,姜离沿着宫道缓缓前行。 心里有事,走起路来便格外慢,拖着步子挪腾到长春宫偏门外,姜离微微抬眼,便见一道朦胧的亮光。 姜离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逐渐睁大。 天色微暗,陆生静静地站在朱红色的宫墙旁,侧对着她的方向,眼睫下垂,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出神。 他今日穿了身鸦青色贴里(1),腰间系宽带,瘦削的身形在略微宽大的袍子里显出骨感,看起来也更加挺拔了。 就像一根瘦长而坚韧的竹,姜离无端地想。 俄尔,她拔脚向前。 绣鞋摩挲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动,听见动静,陆生转过身,看向来人。 只见一丈外,小宫女目不斜视地直奔他而来,袄子下的带褶裙摆被风掀起,如一朵水中摇曳的莲。 本就是来看她的,此刻人叫陆生等来了,他却无端紧张起来,隐于宽大袖口中的手缓缓收紧。 小宫女在他身前站定,呼吸间带着奔跑后的急促。 姜离吸了吸鼻子,眉眼一弯,惊喜道:“陆生!” 薄薄的白汽随着她的嘴唇张合喷洒而出,溢散在空气之中,似乎拉近了他们二人间的距离。 陆生微微颔首,应道:“姜姑娘。” 见他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跟前,主角光环依然在,姜离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了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等陆生反应,姜离忽然“咦”了一声。 她的目光落在内侍裸|露在衣领之上的脖颈处。 冬日衣服厚重,挡得严实,尽管如此,一道结痂的青紫伤痕突兀地横亘在苍白的皮肤上,十分刺眼。 果真如月娥所说那般,进了厂狱的奴才,定是要脱层皮的,尽管陆生有主角光环加身,却也摆脱不了受刑的命运,也不知他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此想着,姜离的眉头缓缓皱起。 察觉到对方灼热的视线,陆生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清了清嗓子道:“我今日来是想同你道一声谢。” 许是怕自己的态度不够真挚,陆生抬眼看向姜离,严肃道:“那日多宝阁失火,多谢姜姑娘出手搭救,姜姑娘的恩情陆生无以为报,只能……” “等一下。”姜离竖起右掌,打断陆生的发言。 见状,陆生收了声,不解地看着姜离。 姜离面色复杂,嘴唇微抿,似乎在经历一场头脑风暴。 只能是什么只能?陆生难不成无以为报,要放下身段,对她以身相许了? 不不不,人家是个正经人,应当不会这般想不开才是。 姜离这才定下心神,示意对方继续。 无法,陆生只好继续道:“日后姜姑娘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尽可以吩咐,陆生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姜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要说的竟是这个,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好说,好说。” 闻言,陆生眉尾微扬,新奇道:“姜姑娘以为我是何意?” 他本就生得好看,冷着一张脸就足够赏心悦目,此时叫她引得诧异,整个人登时多了些鲜活与灵动,难得流露出与他年纪相符的少年气。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7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