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他全都听不见了,身前湿热温暖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他浑身僵硬紧绷起来,几乎是不可支配躯体。 朝瑶的□□声就在他的耳侧,可他却怎么也止不住那血。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再也没了平日的端庄持礼,转头向身后的车厢大喊, “医师!医师!” “你快来救人啊,快救救她,医师......” 那楼上的魏武察觉到了下面的混乱,知晓应该不多时就有官兵要来抓他们了,手起刀落,再换上几只冷箭,朝那车厢里射去。 一共六只箭,两只射到了朝瑶身上,一只射空,剩下射到了车厢里,裴殊观抱着朝瑶向更里面躲去,那箭就扎在他们身前。 射完箭后,魏武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潜入房间,准备换衣服逃跑,高楼下面却因为这几只致人于死地的冷箭变得更加惶恐混乱起来。 大口大口的血往上涌,根本止不住,朝瑶忍不住呜咽起来, “...好痛......好......” 她痛得没有力气说话,破洞的喉咙不停的涌血出来,也让她说不了话,朝瑶就要窒息,脖颈就要断了一般,就那样垂落 裴殊观听见她说话了,手指紧紧捂住朝瑶纤细的咽喉,可是血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已经沾湿了裴殊观的整个衣袖,顺着他的手臂留下。 他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也知她的生命就要在他眼前消逝。 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浑身颤抖战栗的不像话。 是他的错,他应当听朝瑶的话,陪她一同去逛花朝节,这样她就不会气息奄奄的躺在这里。 他无措的小心翼翼的叫着朝瑶,期待能得到她的回应,可她面色惨白的像纸一样,浑身都软了,再没了活力。 眼泪终于大滴大滴的流下,混着她的血一同往下,砸在朝瑶身上,冰冰凉凉的。 “快叫医师过来!快救救她!” 裴殊观抱着朝瑶,她的体温正在消逝,一种巨大的惶恐席卷他全身,侧头向身后的马车固执的叫喊。 净植躲避冷箭之后,也赶紧爬起来查看车窗里的情况,可里面的惨状渗人得让他发慌,殿下的鲜血几乎将公子全部染红。 赶到的王姓医师瞧见车厢里的场景也不禁怔愣,垂死之人瘫倒在公子怀里,双眸紧闭,面色如白纸,尽管如此,喉咙却还在汩汩冒血。 朝瑶已经要不行了,她的神识模糊了起来。 她看见了在梦里第一次见裴殊观的雪色裙摆, 看见了破庙里裴殊观坐在窗口下,在阳光的照耀里宛若神人, 看见了元宵节各种各样的花灯,裴殊观向她承诺会娶她....... 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都在她的脑海中翻滚,一幕幕如走马观灯般在她脑海中放映,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怎么也抓不住....... 脑海里系统音重启,可她半点也听不清了,只觉得浑身撕心裂肺的痛。 直到她的脖颈如折翼般垂落,眼前一片漆黑。 这个盛大的世界轰然谢幕。
第43章 不信 裴殊观看到了眼前的身影, 净植和医师都蜂拥来到,他一手环抱着朝瑶,一手把着马车扶手, 几乎要坚持不住。 血液在他苍白的脸上滑落,诡异的凄美,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 “救救殿下,先用点麻沸散止疼,她好痛, 她受不了这么痛。” 王方齐在看到那个从脖颈后方刺入,将朝瑶整个贯穿的伤口的时候, 就知道她活不了了。 但瞧见眼前之人,如此执迷不悟, 还是上前探看了情况。 朝瑶脸上全是细密冷汗, 双眼已经涣散无神, 伸手探脉搏,亦无生机。 瞧着眼前裴殊观魔怔一样的表情,王方齐也知这场意外实在是太突然了,就在裴公子回府的路上, 居然有歹徒刺杀。 这是任谁都想象不到的,明明是满怀期待的回家商议婚事, 新娘却这样死在了他的怀里。 心思百转千回, 王方齐只能哀叹一声, 说“节哀”。 可这哀,裴殊观如何能节? 他们明明是要成婚啊...... 朝瑶浑身瘫软的倒在他的怀里, 已经没有血液涌出了,裴殊观停止替她捂住伤口, 满手的鲜血,又想捧起朝瑶的脸,又怕弄脏她。 不管不顾的将手上的血液向自己身上拭去,然后颤抖着指尖,伸手捧起她垂落的头,微微有些重量,她的体温还在,温热的感觉传入手心。 裴殊观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又抬头看向医师,面色惨白,眼眶泛红,充满了渗人的哀求, “她没死,你瞧,死人的身体怎么会是热的?” 裴殊观急坏了,抱紧怀里的人,瑶瑶都说了她好疼,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让医师给瑶瑶止疼他磨磨蹭蹭的,一点都不着急,可瑶瑶已经疼得受不了了。 裴殊观睁着眼睛,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人影,心里面忍耐几经翻涌,终于忍不住,几乎是爆呵,脖颈上青筋四起。 脸上的哀求快速收敛,他指着医师,眼里尽是狠厉, “我让你给殿下止痛,你是听不见吗!” 突然伸脚踹开车厢里的桌子,实木的桌子直接撞到王方齐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瓷片迸溅,车厢内一顿叮叮当当的嘈杂之声。 他的言行突然,净植看着暴怒的公子,几乎是愕然,清正雅持的公子,何曾会有如此暴行。 王方齐擦了擦满额头的汗,刚被实木桌子撞击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呲牙,但看着平日里风光霁月的公子成了这副疯癫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感慨,可人死又怎能复生。 王方齐瞧着裴殊观魔怔的样子,颤抖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将麻沸散拿了出来,折断她喉间的箭矢,将断箭取出,期间她连呜咽一声都无。 又将敷在朝瑶喉咙处的血窟窿上,又拿出纱布,包扎几圈。 这才胆战心惊的哄道, “公子,已经止过痛了,殿下不会痛了。” 转身向车厢外离去,拉起车帘,看着旁边同样红了眼眶的净植,轻声道, “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 车厢内,知晓朝瑶不会痛了,裴殊观脸上的恣睢之色,才勉强放缓一些,他轻轻扯开唇角,清冷俊美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 捧起朝瑶的脸,如同捧起怜爱的娃娃,悄声和她诉说着心里话。 可是朝瑶睡得太沉了,没有人应他。 裴殊观想了想,觉得她应该是太疼了,忍受不了,就昏过去了,抱起朝瑶,要带她回家好好休息。 等她睡醒了,就会像以往一样,躲在他怀里,轻轻的说,阿殊真好。 可他根本就看不清楚。 抱起朝瑶,挣扎着下了马车,眼里一片混沌,只有事物的轮廓,他根本找不到带她回家的路,没走几步,就被绊倒,一个踉跄,将自己摔倒,狼狈的倒在地上。 还好...还好他将朝瑶护得好好的,她可以在他怀里好好休息。 净植看着公子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将他扶起,哄他去坐后面那辆好的马车。 将他和朝瑶一同送了回公主府。 在马车上,裴殊观感知到了朝瑶身体凉下来的每一个瞬间。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变得冰冷。 裴殊观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江南听过的童谣,哄小孩不要睡懒觉,拍打着朝瑶的背轻轻吟唱起来,他声音柔和,睫毛纤长卷曲,脸上带着温和莹润的笑容, “早起三光,黯起三慌.......” 像之前无数次,指骨打开,贴合着她的脊线,一下一下向下抚摸,听她舒服得哼哼唧唧的声音。 到了公主府,净植本来做好公子疯癫发狂的准备了,哆嗦着拉开车厢的帘幕,没想到公子抱着公主殿下,已经平静下来了。 短短的半个时辰的距离,他已经回归到了常态。 他起身,有条不紊的抱起朝瑶,按照记忆里的位置与顺序,将她带到暖阁安放。 整个过程都无比冷静,他记得从公主府大门走进内殿需要五百一十七步,记得进入内殿之后需要左转行二百一十三步......每一步都严丝合缝,没有出半点差错。 净植在裴殊观身后跟着他,满府的人,目光都被这对被鲜血浸泡过的爱侣所吸引,瞧着裴殊观抱着昔日张扬跋扈的公主殿下。 他怀抱尸体而又冷静自持的模样,令所有人感到无比诡异。 裴殊观将朝瑶抱回暖阁,放到那张精细的拔步床上,扯过被子来替她盖好。 裴殊观纤细指尖仔细检查过她脖颈上的伤口,突然发现她的脖颈,是那么纤细易折,他一只手就可以笼个大概。 但好在已经没有鲜血流出,朝瑶也没再呼痛了,反而沉沉的睡去,进入甜甜梦乡。 又去打一盆水来,先将自己的手洗净,然后解开朝瑶的衣襟,将弄脏的外衣脱去。 冰冷微凉的手指落在朝瑶身上,手里拿着棉帕,感受着朝瑶的肌理。 从嘴唇,下颌,脖颈,锁骨,胸脯,一步步向下擦拭。 直到最后拿起她的手,手腕纤细得有些过头了,腕上系着的那条红绳可以直接坠落到手肘。 裴殊观将棉帕清洗之后,替朝瑶将手指一根一根的仔细擦干净,盆里的水已经翻滚成了血水。 她的身体依旧富有弹性,只是有些睡得太沉了,就算翻身为她擦拭身体,她都没有苏醒。 努力睁大琉璃般的眼睛,试图看清朝瑶身上的血迹是否擦干净。 但他看不太清,只能一点一点摩挲着,手指紧紧贴合她的肌肤,沿着她的骨骼肌里,将血迹擦拭清除。 心底忽然生出一些深刻的自弃情绪,他厌恶这双看不清的眼睛,厌恶这双孱弱的手,厌恶无能的自己。 害怕没有清除干净,又出去打水,擦了第二遍,最后将她的头发拨开,用棉帕轻轻擦拭被血濡湿的部分。 她今日睡得很乖巧,手脚都规规矩矩的放着,也不会趁裴殊观做事的时候来捣乱。 当确定她身上干净整洁之后,为了让她睡觉舒服一些,替她换上舒服的里衣,盖好被子。 又去焚了朝瑶最喜欢的香,来掩盖这满室的血腥味。 他还有不到半月就要参加科考,本来安顿好了朝瑶之后,就应当去学习。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有些太累了,看到朝瑶睡得那么香,他也有些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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