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时分,侍书按照惯例将朝瑶唤醒,此时朝瑶已是神色无常,又恹恹的从床铺上爬起来,换到菱形窗柩下的太师椅上接着瘫坐,整个人一天都没什么精气神。 裴殊观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朝瑶坐在窗户下面,纤细的脖颈将脑袋扬得高高的向外看去,冬日外面已经没有飞鸟经过,只有雪花不断飘落。 朝瑶一双潋滟的美眸尽是空洞,裹着厚厚的狐裘,缩在椅子上,也不怕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窗外。 裴殊观被眼前这一幕触及,朝瑶也听到推门声,转过来瞧他,此时,似乎是不想让他担心,眼里的脆弱一扫而空。 朝瑶朝裴殊观伸手,示意他过来,轻声细语的声音也传来, “阿殊,今日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裴殊观走近,那窗户透进的寒风,便呼啸而至,吹透了裴殊观,让他忍不住急咳了几下,复而伸手将窗户关好。 朝瑶伸手拉上裴殊观的衣角,圈住他纤瘦的腰,软软的将头埋进去,嗅着他身上苦涩的滋味,有些埋怨, “这几日你不陪我,我好生无聊。” 裴殊观手指穿过朝瑶鸦青的发丝,捻起一束慢慢摩挲,水墨似的瞳孔,闪着让人看不清情绪的光。 他坐下,习惯性的将朝瑶抱进怀里,下巴放在朝瑶头顶,也并不向她避讳些什么, “北边战事才近尾声,山西叛乱又起,忙起来,就没办法顾及到你,但很快就会处理完善。” “到时带你出去散心。” 裴殊观坐在太师椅上,太师椅虽然不窄,但容纳两个人也有些困难,朝瑶半个身子都在裴殊观身上,支撑得吃力,听到有出去的机会,赶紧忙不迭的答应。 知晓裴殊观那里有了些许松动,但是朝瑶也未曾想到,裴殊观会如此迅速的履行承诺。 裴殊观又早出晚归了几日,突然有一天,朝瑶睡醒之时,竟发现一双漆黑的眼睛幽幽的看着自己。 朝瑶吓了一跳,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裴殊观。 他还在,并未前去上朝,朝瑶才醒过来,双眸迷迷糊糊的,看得并不清楚,但也能明显感觉到裴殊观气色不比以往。 脸色苍白,近距离看,却显得眉目眼睫的颜色更为浓郁,凤眸沾染了柔情,没那么冷若冰霜了。 但是唇瓣也是淡淡的,没什么血色,人看上去就不太好,面容虽然精致,但有些过分冷清。 朝瑶窝进裴殊观的怀里,用手去摸他小腹,雪嫩手指触及到冰冷柔软的肌肤,将手心滚烫的温度传递过去。 半梦半醒中无意识的将柔软小腹慢慢抹开,声音朦胧的询问裴殊观,有些含糊的鼻音, “胃病还未好全么?怎么脸色还是这样不好。” 裴殊观瞧着怀里的朝瑶,心知她不习惯醒这么早,本来迷迷糊糊的将脸贴在自己胸膛之上,还强吊着精神,替他抚揉病灶。 这温馨将裴殊观的肺腑都沁在温水里漂浮,心中经年的寒冷也逐渐消融。 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温馨。 “是沉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不必担心,现下症状已经很轻,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怀里的朝瑶听后,似乎也放松了两分,有一搭没一搭的替他揉抚着小腹,感受那里的光滑肌理,和温润如玉的质感。 裴殊观低头瞧她,只见她双眼阖着,浓密的眼睫拉出一条长线,眼瞧着是又要睡过去的模样。 “起来了。” 裴殊观替她整理一下睡乱的头发,低声柔和的将她唤醒, “在家里呆了这些时日,今日带你出去逛逛。” 朝瑶其实等这个机会很久了,等裴殊观主动打开这个豁口之后,她后面就好办了。 但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强压着心中喜悦,在床上扭捏挣扎了一会儿,才勉强起床。 膳房小厮已经将早膳送到,以清淡为主,都是些爽口小菜,朝瑶扫了一眼送饭小厮,确认没有看到上次抬头看她那人。 朝瑶不知道说要帮她之人,到底是哪方势力,自上次那封信件之后,或许是怕打草惊蛇,再无半点消息。 但她现下还未能取得自由活动的权利,所以也并不心急。 用过早膳之后,因着今日要出门,朝瑶又去梳妆打扮,裴殊观在一旁看书等她,起了兴致,替她描眉画唇。 清丽面容近在咫尺,当他手持墨黛落在朝瑶眉头的时候,朝瑶还有些避无可避的担心。 眼睛直愣愣的落在裴殊观手上,如临大敌,却又见到那缠着他手腕一圈又一圈的锦帛,正疑心那是什么。 但还未等她询问出口,裴殊观寥寥几笔,就已经替她画完,朝瑶拿起铜镜一看,眉目入眼。 这眉似远山黛,微微向上,晕染得当。 画得十分精巧,朝瑶心下诧异,又抬眸看裴殊观淡然的模样,他似乎很习惯将所有事处理妥帖。 或许大家说得真的没错,裴殊观做什么都能做得好,连第一次替朝瑶描眉,都比朝瑶自己之前画得好多了,实在没什么错处可挑。 朝瑶将镜子放下,轻轻挑眉,调笑裴殊观, “你是不是背着我替别的女子画过。” 回答朝瑶的是从裴殊观从胸腔发出的低沉笑意,收了墨黛,规整的放回原来的位置,柔声向她解释道, “我替你画过画像。” “想来,眉目之间的笔触,应当是异曲同工。” 朝瑶本就是玩笑与他拉拢关系之意,自然不会与他多做争辩,只哼唧两声,当做勉强承认。 带朝瑶熟悉装扮好之后,朝瑶越瞧便越觉得像她本人,也像之前那具公主的身体,只是年纪尚小,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一点清丽。 裴殊观带着朝瑶出门逛街,新年的喧嚣还未散尽,街头巷陌也十分热闹,两人形影不离的一起买了些糕点、果脯,又去试了衣服,不消多时,就到了中午。 朝瑶又想吃冰,裴殊观现下可谓是对朝瑶百依百顺,便又带朝瑶去酒楼吃冰。 据说现下的东镶楼,一跃而起,坐落在最好的位置,成为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朝瑶前些时日出来闲逛的时候也常来。 不过一般都是朝瑶一个人,没有人和他一起搭话聊天之类的。 小二送上新鲜的杨梅冰粉子,在白瓷碗里深紫色的汁水显得格外好看,一个一个的小汤圆漂浮其中,如同紫色海域李漂浮的冰岛。 朝瑶将冰粉子揽在胸前,突然想起来些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面前端坐的裴殊观, “积香居也是在洒金街吗?我之前路过这里好几次,都没见到,是不是我记错了。” 积香居是之前的京城第一大酒楼,朝瑶很喜欢那里的酒酿圆子,经常去,曾经还打包过回府送给裴殊观吃。 但她现在身处洒金街,却未见到积香居的影子,这不免让她疑惑。 她第一世遇害的时候,也在洒金街,离积香居不远,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不会记错。 裴殊观闻言,将目光幽幽的转向窗外,斜对面现下低矮的屋舍,就是昔日的京城第一高楼,名扬全国的积香居。 匪徒就是站在积香居的楼上,将他的妻子射杀。 正午的阳光洒在裴殊观的脸上,衬得他皮肤肌理几尽透明,浓密卷曲的睫毛在眼下洒下阴翳,眸色幽深,眼角浅褐色的痣忽明忽现。 裴殊观樱花粉的唇瓣轻启,不慎在意的回道, “积香居八年前起火,烧得很干净,京城已经没有积香居。” 朝瑶愣了半瞬,那栋楼如何繁华,她自然也是见过的,那样的销金窝,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倒也让人有些惋惜, 白色汤勺搅拌着碗里的冰粉子,裴殊观唇瓣微抿,温和声音出声嘱咐,眸光曜动, “尝尝味道就可,冬日少贪凉,不要坏了肠胃。” 朝瑶却没有理会裴殊观的话,积香居修得很漂亮,雕梁画栋,朝瑶看不得漂亮的东西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散,反而凝眉疑惑道, “那么大的楼,楼里那样多的人,起火了都未察觉么?怎么能全部烧完。” 裴殊观见朝瑶已经吃了几口,清瘦手指把那冰粉子拨到一旁,换上温补的乳酪汤圆,才抬起眸来,淡淡回答朝瑶的话, “是有预谋的毁坏,半夜无人时,四周都泼洒煤油,火势起来,风一吹,就无法挽回,烧了一天一夜,场面很壮观。” “那还真是可惜。” 朝瑶本意就想来吃冰,手里的甜点被裴殊观换下之后,也就少了兴致,将手里的汤勺放下,有些意兴阑珊的转头向外望去,却见外面张罗鼓彩,格外热闹。 楼下有人的议论声也尽入她耳。 “是有人成亲?” 店小二消息灵通,赶紧道, “可不是,据说那夫人才与城北刘员外家的庶长子和离,离了还未有一旬,就迫不及待的要再嫁。” “关键是啊——” 店小二压低声音,卖弄神秘,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 “那妇人还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哥儿,那么大的孩子,都快养到成人,刘家竟然不要了,让那妇人带走......”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唏嘘声起,旁边有好事者,大胆的猜测, “莫不是早就勾搭上了,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嫁过去,那孩子血统也是个问题,不然那刘家,员外虽然是花钱捐的官,但好歹家境富庶,怎么会让那妇人将孩子带走?” 朝瑶喜欢凑热闹,顿时被底下的交谈声勾起了好奇心。 这个朝代等级制度森严,女子和离再嫁虽也常见,但是带着前一个家庭的儿子再嫁,就有些奇怪了。 正想着,不远处的街道拐角,隆重的婚仗队伍经过,虽然算不上十里红妆,但那规模也颇大,光小厮担着的女方嫁妆,就有近百担,长长的拖拽在街道末尾。 下面围着沾喜气的百姓,也都给发放酥糖和红包,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的婚礼了,足已见得夫家对她的尊重。 下面围坐喝茶的人也啧啧称奇,有知晓内情的人道, “还真是活见鬼了,这女的都三嫁了,是第二嫁嫁进的刘家,当时刘员外身体不好,只想着给庶子娶个妻,家里冲冲喜,连花轿都没坐,直接就抬进府了,居然还能嫁一次。” “这次又是嫁谁嫁啊?三十好几的夫人,儿子都快成亲了,竟然还钓到个金龟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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