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出这么一句,姜眠怔了怔,即便知道他有多聪慧敏察,每一次也都会讶然:“阿笺哥哥,你知道我是打了什么主意……你知道我已经拿到了解药?” “嗯。” 宴云笺将她往上掂了掂,让她整个人靠在他臂膀上,“怪我来的太迟,还是让你受了罪。” 他清楚阿眠是怎么想的,也明白在这个局里,樊鹰不敢下杀手,但是为了逼迫阿眠屈服,他势必会采取一些手段。 可碰落阿眠一根头发丝他都不舍得。 更别说,怀中娇小的身躯笼着一层淡淡血腥气,刮擦着他的理智。 “不,你来的一点都不迟……”姜眠喃喃。 她说完这一句,便有些失神。 直到宴云笺将她轻轻放在一处山洞避风口,姜眠才反应过来。 “阿笺哥哥,怎么了?”姜眠揪住宴云笺袖口,“你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 “阿眠,夜里刮南风,山势东高西低,回风强劲,你身子会受不住的,我们在这里避一避。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义父报了平安,等天亮便带你回家。”他声线温柔沉稳,将外衫宽下裹在她身上。 姜眠下意识阻止他的手:“哥哥……” “嗯?” “我……” “怎么了阿眠?是不是伤口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是……我想说……对不起。” 宴云笺英挺的长眉微微簇拧起,阿眠刚才便有些心绪不宁,他察觉的到,如今又来说对不起。 到底是思绪太过敏锐,沉浮一念,宴云笺便懂了。 “阿眠,怎么这么傻气?”他抚了抚她发顶,又好笑又心疼,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做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岂不是折了我?我不舍得与你生气,但你若这样讲,我要不高兴了。” 姜眠知道他全懂了,抱着膝盖低声道:“阿笺哥哥,你是保护我爹爹才中了毒,我真的很感激……我……” 拿到解药的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宴云笺说,却先被他洞察,让她措手不及,感觉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分明他中了毒。 分明,解药就在她怀里。 她知道这自私,也愧对于他。 可只能说对不起。 这一份唯一的解药,她是一定……要留给爹爹的。 宴云笺不由笑了。 清亮深邃的眉眼弯起来,即便看不清楚,可眼前这团模糊皎洁的月光,让他的心与灵魂全部化融,变作一汪温水。 “真是傻姑娘。”他笑叹,没忍住手落在她鼻尖,很轻很轻地捏了下。 姜眠目光胶着在他身上——他的脸色很差,虽然他说来轻描淡写,但想想也知,爹爹都没压制住的毒,他压制到现在该有多辛苦。 恍神间,她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历史来联系眼前这个人了。 当初刚刚认识相识时还时不时的想,若是后世评价中的宴云笺,此刻定会这样,定会那样。 但眼下,能解他痛苦的解药就在她怀中,她却已对他无比信任。 ——即便她给,他也不会接受的。 “阿笺哥哥我……” “阿眠。” 他们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宴云笺的声线却凝重许多,转瞬将她抱起向里走去。 这山洞不深,里边虽然避风,但漆黑微潮,宴云笺首选没将她安置在此,此刻却将她藏到此处。 他气息还是很沉稳平静,说的话却让姜眠悚然一惊: “阿眠,你不要出来,外面有人。”
第47章 酒酽春浓(二) 有人? 是燕夏的人, 还是另一方不知名的势力? 无论如何,如此深夜山林,能一路追寻到这里, 绝对本事不低。阿笺哥哥这等身手,内功浑厚,却没有提前察觉对方, 外面的人实在不可小觑。 这么算对方实力已经不低,而他本就受伤中毒,又奔袭已久。 此情此景, 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姜眠定一定神:“阿笺哥哥,如果是冲着我来的, 我来与他周旋拖住他。” 她很信任地探怀拿解药:“你一直隐匿行迹, 刚好可以把解药先行带回。” 宴云笺没什么表情,轻按她的手:“你去周旋?” “对, 我……” 宴云笺出手如电,点上她颈边大穴。 姜眠眼皮一沉, 头歪向一边。 他站起身。 无论冲着谁来,都不需要阿眠来担,她来过燕夏一趟,已经让他剜心之痛。 管不了她救父亲,却绝不允许她为自己以身犯险。 模糊视野中, 隐隐能看出她纯澈白净的轮廓, 宴云笺心中万般滋味, 终是忍不住伸出手, 用屈起的指节轻轻蹭了下她脸颊。 旋即,他手指一缩, 慢慢收了回来。 宴云笺转身向外走。 山洞外冷风呼啸,穿梭在林间似厉鬼哭嚎,刮着崖头摇着树,扬起尖锐的凄鸣。 一出来,宴云笺乌发被山风扬,乱加重他周身的肃杀与战意。 对面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皆蒙着面,其中年长的那位还带了一个斗笠,遮住全部脸庞,他们二人齐齐沉默不语。 高手对决,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格外重要,宴云笺敏锐捕捉到,虽然他二人加起来绝对有与自己一战的能力,可他们身上的杀气却不重,更像是一种试探。 这不是燕夏的人。 一念及此,他身上必杀的冷厉稍稍收了些。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年轻的那位开口:“你眼睛色泽纯正,虽然一直以羌人身份自居,但其实,你当是乌昭和族人。” 他们在暗处观察他很久了。 这是宴云笺听到此言的第一思绪。 然而立刻,他心头清朗几分,隐隐有了猜测。 “你对外隐瞒自己是乌昭和族人的事实,是因为厌恶唾弃这身份,还是仅仅为自保?” 宴云笺道:“你觉得呢。” 年轻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垂眸思索片刻,将左臂衣袖一圈一圈卷起来,直到露出手肘侧方一片刺青。 他双眼始终紧紧盯着宴云笺,不放过他神色任何一丝变化。身旁的老者也不动声色,这一刻,周围空气前所未有的安静。 直到完全露出刺青,宴云笺周身的气场也没有任何细微变动。 果然是为自保。 年轻男子语气稍缓,又道:“乌昭和族人有乌昭和族人的规矩。据我所看,你对那姑娘甚是爱重,想必将她视为此生唯一挚爱。乌族忠贞,一生只会爱一人,一旦确定心意,会以图腾敬告乌昭神明——将你左臂露出来,我要看看你的图腾。” 宴云笺道:“原来你怕我信仰不纯。” “乌昭和族虽非人人皆是忘恩负义之徒,但也的确有忘恩负义之徒,族中规矩太多,哪怕一样不守,便枉为乌族人。” 宴云笺垂眸一瞬。 这说法,他倒理解。 乌昭和族有无数规矩,须得刻在骨血中,其中许多微不足道又匪夷所思的,哪怕落下一件,都会遭同族唾弃。 可据他所知,在大昭覆灭之前,就已有越来越多的族人不以为然,懈怠于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挽起左手衣袖一节一节向上卷去,直到露出有力的小臂,上面浮着几条微鼔的青筋。 小臂内侧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片黑狞的刺青。 和年轻男子左臂上的一模一样,是乌昭和族人从一出生就会刺在身上的图腾。 只不同的是,宴云笺的刺青之上用刀划过,是一个长长的弯钩,后面坠了一个点。 这道疤将刺青的完整性破坏掉,但也增了几分野性与张烈。 年轻男子定睛看去,迅速侧头看了老者一眼,老者什么都没有说,微不可察点头。 他回头,盯着宴云笺的刺青,渐渐皱了眉:“刀刻血痕分为两种,一种求长相厮守,另一种……” 另一种,求此生唯一所爱之人平安顺遂——毕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两情相悦,可乌族,动心便是至死不渝。 他手臂上的,是第二种。 宴云笺慢慢将衣袖放下来。 “这是我的事。” 年轻男子闭了嘴。 宴云笺沉静望向对面两人良久,微微启唇: “鬼骑兵,久仰。” 老者终于动了。 他带着年轻男子上前几步,在宴云笺身前三尺站定。 他们一起摘了覆面的布巾,同时老者取下头上斗笠,抬眸,露出一双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眼瞳。 两人齐齐下拜,老者道: “属下大昭皇城军统领范怀仁,携子范觉参见二皇子殿下。” 宴云笺上前扶:“不必多礼。” 范怀仁却不肯,低声道:“属下与您缘分至浅,过了近一十八年,才是第一次见您。请恩准属下将大礼行完,不可坏了规矩。” 他执意叩首,带着范觉一起,沉重结实叩头三下才起身。 离得近了,他才看见宴云笺的眼睛带着些许空茫,不似正常眼眸的锐利感:“殿下您眼上有疾?” “范先生不必称呼我为殿下了,直呼名字即可,”宴云笺纠正,旋即解释,“此前中了毒,不打紧。已用上解药,不久便会恢复。” 范觉不由问:“殿……”他舔舔嘴唇,殿下说不允许如此称呼,可直接唤其姓名实在大不敬,便道,“少主,您既然眼睛不方便,那方才的距离,您可看清我手臂上的刺青了?” “没有。但你二人出现时,我便心中有数。”宴云笺道,“你们在暗,我在明,我知道终有一日你们会找上我。” 从他将乌昭和族图腾画在纸上,塞到沈枫浒嘴里那一刻起,外面流言纷纷厉鬼作乱,他便一直静静等待。 感受到他二人并无杀意之后,他就清楚他们的身份了。 范怀仁微微笑了:“少主如此聪慧过人,先帝在天有知也可放心了。” “当日图腾一出,我们近乎前所未有的激动,更莫说您一双暗金色的眼眸,虽然都说您是北羌人,但我们知道绝对不是。更有甚者,您在外名为乌烈,这是我们乌语的音,译作中原语言便是……” 是宴云笺。范怀仁笑了笑,怕不敬缄默了没说。 宴云笺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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