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毫不犹豫:“他可以。因为他是姜家的将军,你不懂我爹爹。” “但你记得,你在我身上加注多少折磨,他必定会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说着,姜眠目光上下一扫,澄澈纯净的眼眸却显出了刮骨一般的力量: “我知道,你做不到那一步。正如你现在分明可以立刻撕碎我,却不敢动手一样,你怕不可挽回,怕我太过刚烈,怕我死了,到时局面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了。” 樊鹰很阴冷地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一把掐住姜眠的脖子,看到她呼吸困难却仍然倔强轻蔑的目光,眉目一沉,狠狠挥臂将她掼向桌边。 “砰”地一声,姜眠重重撞在桌角上,狼狈不堪跌倒。 “不敢动手?嗯?到现在你还觉得,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你也只敢如此了。” 姜眠反手拔下头上的珠钗,抵在自己心口:“你敢让我死在你的军营吗?” “出来前我留过话,若至后日午时我还没回去,那我多半是死了。那时他们自会做他们该做的准备。” 樊鹰浑身的杀意,眯眼望着地上的柔弱姑娘,她后肩撞上桌角,已然晕开一块血迹,她却没有任何泪水,甚至手中紧握的珠钗已经刺进衣衫。 姜眠盯着樊鹰:“这笔买卖对你不划算。现在是我牵制你,不是你威胁我。你想清楚。”
第46章 酒酽春浓(一) 樊鹰捏紧手指, 始终无法压下心中那股暴戾之气。 他被人看穿了。 被一个面对他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被他打倒在地,还用一根珠钗抵在自己心口的小姑娘看穿了。 “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樊鹰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垂眸望着姜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压迫感是几乎凝成实质, 姜眠缓一缓后肩尖锐的刺痛:“……把解药给我,之后痛快放我离开。” 一串低低的冷笑自樊鹰口中泄出,他动作很慢地半蹲下来, 歪头看她。 下一刻,他有力的手掌一把钳住姜眠的下巴,手指发狠, 迫使她抬头。 “姜眠,你觉得这可能吗?我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大费周折兜了这么大一圈,最后不仅将解药拱手于你, 还将你太太平平的放回去, 那么我得到了什么,我又图什么呢。” 下颌骨极具惨痛, 几乎瞬间便逼出生理性泪水,姜眠尽可能将每个字都发言清楚:“你得到的……自然是……心安。” “心安?”樊鹰短促发笑。 “若不是你……太过恐惧, 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谈到这里,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谈下去。 即便樊鹰脸上再阴很淡漠,心中也不由得沉重下去——她真的如她所说一般,无论怎样恐吓言辱,甚至动了手, 她也依旧丝毫不怕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怕他, 他便束手无策。 “你……放开我, ”姜眠两只手一起推樊鹰的手臂, 使了力气,对方却纹丝不动, “以污贰二期无儿把以 你最好别再对我动手,我有心弱之症,即便你根本不想杀我,只是想吓唬我,我也有可能死在你手里。” 樊鹰一双黑厉的眼望着她苍白的模样,迟疑片刻,终是不敢赌,慢慢撤了手。 他冷漠站起身,向后走两步在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把着酒盏啜饮一口。 姜眠本想站起来,用手撑着地,身上却没什么力气,下巴处的疼痛还让她整个人阵阵发晕,便干脆一边缓一边说: “樊鹰将军,恕我直言,不是应下我的要求让你成了一个笑话,而是你这次出手本就很愚蠢。我的提议你或许有些接受不了,可对你而言,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害怕我爹爹的报复,所以才想用我来挟制他,就算今日你不肯给我解药,那依然是此前的结果,他被你害的只剩半年寿命,如何能够轻易饶了你?又或者,你给了我一个假药,且不说他手下的神医能否分辨,就算真的没认出来,要了我爹爹的性命,可我娘亲和两位哥哥一都是以一敌万出类拔萃的将军,你,和你身后的燕夏都将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同样的,如果我死在这里,是比前者还令你不愿看到的结局。”姜眠缓过好一些,眼前不再发黑,能够抬起脸正视樊鹰,“所以你看,我怎么都不会低头,而你既不能杀了我,又没办法不给我解药,你只能接受我的提议。” 人都有恐惧。 樊鹰有樊鹰的恐惧,姜眠亦有姜眠的恐惧。 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谁先被自己心中对恐惧压垮,谁便是输家的游戏。 樊鹰沉默垂眸。 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她娇弱的皮肉下一身硬骨却怎么也摧折不断,再怎么恐吓虐待于她而言,也不过是重复的手段,不会令她生出任何一丝波澜。 樊鹰知道自己输了:“姜姑娘,这一局我被你弹压至此,我认了。可我倒也觉得,你也有说的不对的地方。难道我双手奉上解药,好生放你回去,姜重山便会抹消这道恩怨、放过我吗?” “也许不大可能,”姜眠竟然笑了一下,“这世上只有我能说动爹爹,你倒可以试着求一求我。”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樊鹰仰头哈哈大笑。笑够了,他声音寒冰:“求你。怎么求?” “你可以给我两份解药,回去后,我自有话来为你说情。” 樊鹰唇边的冷笑还没淡去,饮尽手中杯酒,站起身重新走回姜眠身边。 他噙着笑,弯腰揪住姜眠有些微散的长发,毫不怜惜地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姜眠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吟,双手按捂被他狠狠拽着的头发,倔强含恨盯着他。 “不可能的,姜姑娘,”樊鹰漠然道:“我承认你的勇气,聪慧,和巧妙的手腕。可我樊鹰也绝不可能任由你来宰割,我可以输,却不可以输的那般窝囊,正如你是毋庸置疑的赢家,可我也不会让你大获全胜。” 说完后,他甩开姜眠。 姜眠踉跄一步,扶着桌角站稳,心中大概清楚他的底线了。 “解药我会交付于你,但只有一份。要给谁用,你自己定。” 樊鹰抱着双臂:“并且你也看见了,我是一个无礼至极的人,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不会派人送你回去。你看,这也算答应了你的条件——我不会动你,但如若你死在别处,就不能算在樊某的头上了。” 他微微一笑:“姜姑娘,你这么机敏,就看你能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走出我这营帐,穿越茫茫无人的雁鸣山,徒步几十里,将解药带回到你父亲身边了。” **** 此时已是深夜。 樊鹰说话算话,很快便派人送来解药,和他这一通对峙后,姜眠倒不是很怀疑此解药的真实性了。 敢走这一趟,她最担忧的是眼下已发生的情况。 虽然燕夏龙虎军在距雁鸣山三十里扎营,但实际方圆十里已是他们的警哨范围,路上设了层层关卡,重兵把守。 莫说来的时候宋满本就说明只许她一个人,便是娘亲偷偷派人跟着,也根本无法靠进。 姜眠走出燕夏军营,确实没有人拦着她,所有人都当她空气一般,任凭她走出大本营。 但无人阻拦也并非万事大吉,四下皆茫茫,身体状况又不容乐观。 姜眠默默忍着,站直身体,肩背上的疼痛愈发加剧,下颌的淤伤倒还好,但且不说她此刻有没有力气,便是毫发无损,也很难凭一己之力徒步回去。 想了想,她解下脖上挂的玉坠子,旋开机关倒出一粒天骨丹。 盯着这颗灵药,反复犹豫。 吃了它,自己的伤势便不必多虑,体力亦胜平时百倍。 不,不行。 这药如此珍贵,现在只剩两颗,应当留着。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此刻就这么浪费在自己身上,日后父母兄长有难,需要用到此灵药却拿不出,只怕她会悔断肝肠。 这念头一出,姜眠一点犹豫也没了,立刻将这颗药丸放回玉坠子当中,扣好机关,重新挂在自己脖子上。 想想其他办法。 姜眠冷静垂眸,唇瓣渐渐呈苍白的粉色,机械向前走,脑中一个念头又一个念头。 本就脚下发软,忽然踢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她踉跄一步向前扑去,刹那间耳边生风,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她跌入一个沉稳有力的怀抱。 “阿笺哥哥?”姜眠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如谪仙天降般的男子,几乎觉得这是她在无助时的错觉。 宴云笺没立刻说话,一手揽着姜眠带她闪到一边。 夜深月浅,淡淡月色被一层薄云遮蔽着,光芒十分暗淡。 待到安全处,宴云笺再忍不住心中惊痛,低声急问:“阿眠,你哪里受伤?” 没有哪一刻如此暗恨自己双目不便,视线模糊,闻到她身上血腥气,几乎叫他心胆皆裂。 姜眠还有些怔愣:“没……我没什么事,就是撞了一下。阿笺哥哥,你怎么会来?” 宴云笺却顾不上回答,视线向下,隐约看见她白净的下巴似乎泛着青紫颜色,他心头大震,微微眯了眼睛上下打量,又在她后肩处看到一片模糊血色。 脑中的弦骤然断了,心脏急剧惨痛一瞬,旋即涌上一股杀意。 他情绪变化连姜眠都感觉得到:“我真的没什么,就是皮肉伤,你不要着急啊。” 宴云笺喉咙里泛出血腥味,闭了闭眼压制胸膛中翻涌的戾气,俯身将姜眠打横抱起来。 “我必定要他付出代价。”宴云笺本紧攥着拳,碰触到她娇软的身躯而强迫自己松懈下来,揽着她,“阿眠,你休息一下,我带你回家。” “等——等一下,”姜眠有点急,“你放我下来。” 他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阿笺哥哥,你伤的不轻又中了毒,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宴云笺没同意,甚至收紧了手臂。 “我……” “阿眠,让我照顾你吧。” 他语气已经带了一丝微不可察地恳求,姜眠欲言又止,终究抿了唇,不再挣扎。 她双手搭在他脖颈边,轻轻蹙眉:路有关哨,他显然没骑马只身一人隐匿形迹而来,这样长的路,他是如何做到只比她晚了半个时辰便到此的? “阿笺哥哥,你中的毒……” 宴云笺轻声:“无碍的,我压制得住。” “阿眠,我们须得绕山路,这附近守着许多龙虎军的人,樊鹰不敢堂堂正正杀人,只怕要用阴招给我们使绊子。你拿走解药,他未必肯认这个亏,这是他的地盘,我们不可与他正面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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