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四周忽然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望过去,向元策被打断豪言不太高兴,也低头望去,却见竹篮角落里正躺着一卷纸。 他愣了下,回过神来,立马将纸条拿起来扔在言瑫脸上,“好你个言瑫,你竟诬陷我!” “向兄,错了便是错了,知错能改,按照贺朝律令,六年后还可以继续参试。”言瑫平静道。 向元策面色如同吃了屎一样难看,抡起拳头打人,被发现这边动静的皂吏人赃俱获拖了下去,他不甘地吼叫着,咒骂着,仿佛要把整个贡院的墙瓦掀飞了。 正往考棚赶的言温松都听见了动静,缓缓勾起唇。 他这位庶兄,还真是人不可外相。 不过,向元策骂得那样难听,照他引而不发的性子,怕是此刻也不好受呢。 啧,害人终害己。 可惜了啊。 言瑫虽然聪明,却过于心急了,在他投出那枚石子时,言温松便察觉到了异常,没有当场揭穿,让他得逞,不过是见他可怜,想让他体会片刻胜利者的快感。 因为只有这样,在他发现计划落空后,他那心高气傲的意念才会被一举击碎。 杀人不如诛心,言温松觉得这才有意思。 他笑了笑,望着手里的号牌:玄字一百号舍。 大步往考棚走。
第29章 (二合一) 江瑜打算趁言温松会试期间把荷包绣完, 这些天避着他偷偷钻研苏绣针法,越练习越觉得苏绣不愧是四大名绣之首,针法活泼, 对绣娘的构思天赋要求极其高, 江瑜勉勉强强才在脑中有了蔷薇绣法的模子,若让她钻研苏绣, 怕这辈子都等不到炉火纯青那天。 不过,给言温松绣个荷包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先绘制蔷薇花样,再琢磨走针,快到晌午时候, 才真正落下第一针。 她绣了会儿, 忽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静娴在与人吵架。怎么会有人招惹这小恶魔?她推开窗户,看见一抹紫色的小身影,比静娴矮些,身形瘦弱。 静娴把手里的风筝举得高高的,“掉进院子里就是我的,不给你!” “那是我阿娘做的, 你还给我!” “小矮子, 你够得到我就给你!” 小孩气得去拽她胳膊,快要碰到风筝, 静娴便换到另一只手上, 笑道:“还说你不是小矮子!你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 “我不是!”小孩唇色发白,走两步, 忽然脑袋朝地面栽去。 宝瓶吓了一跳, 把人抱回屋。 江瑜跑过去检查情况, 那小孩缓缓转醒。 静娴心虚地往院门口方向跑, 被江瑜叫住,她一改往日好说话的模样,冷声质问:“为什么欺负人?” 静娴缩回脚,嫌弃道:“我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就要欺负人?谁教你的歪理?”江瑜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年纪小,又没有母亲疼爱,霸道些总比被人欺负好,但眼下差点闹出事,那就不是小问题了。 王融一介读书人,教不来这种话。 小孩看了看两人,静娴委屈地吸吸鼻子,指着他说:“阿爹说给我订了娃娃亲,我长大后要嫁给这个病秧子,你看他这么矮,我才不要给矮子做新娘。” 江瑜听罢一愣,宝瓶也愕然。 谁能料到是这么个原因? 娃娃亲,那可是大事,王融就这一个女儿,断不会胡来。 小孩猛地往外跑。 江瑜担心他出事,忙叫宝瓶跟上。没片刻,人是带回来了,但面色有些吓人的白,江瑜惊得再顾不得言温松交代她不要出府的事情,要出门带人看诊。 静娴咬咬牙,跑回屋,熟能生巧从小孩身上摸出一瓶药,倒出一颗,塞进他嘴里。 小孩儿刚清醒,就听见小恶魔奶声奶气的声音问,“你为什么不吃药?” 他抿唇,轻轻说了一句:“我死了,你就不用嫁给我了。” 屋内静到针落可闻。 … “兄台,俺这有上好的腌肉,可要尝尝?”第一场考试结束,已近黄昏,言温松打开篮子,吃点食物就准备歇下,隔壁号舍传来询问。 他回道:“不必了。” “在下罗誉,齐鲁人士,这是俺家乡特产,兄台真不要尝尝?”那人身量极高,麦色肌肤,草莽大汉一般,他说着绕到他身后,去瞧言温松篮子里的吃食,糕点居多,精致漂亮,看起来就很昂贵,撇嘴道:“原来兄台藏了好吃的,当然看不起腊肉了。” “他不吃我吃。”一人忽然走来,而后朝罗誉拱拱手,“罗兄,许久不见。” 罗誉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是谁,拱手道:“张兄。” “没想到能跟罗解元在同一间考棚,幸会幸会。”张达说着去看言温松,只可惜对方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看不见真容,“这位兄台莫不是藏头露尾之辈,不敢见我二人?你可知,你此刻身后站着的是此届北直隶魁首!” 言温松依旧自顾自吃着东西,旁若无人。 张达微微不悦,忽然抬手朝他后领抓去。 刚好言温松弯腰去捡地上的一块糕点,可惜地摇摇头。 张达没抓到人,再次伸手,言温松歪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像是要打盹,张达气愤,猛地出拳,好巧不巧,言温松趴考席上睡觉了。 张达拳头扎到墙壁,痛得立时惨叫。 罗誉眯起眼睛,来了兴趣,说道:“兄台何故如此,现下无事,长夜漫漫,不如与俺等畅聊一番,打发时间。” “没兴趣。” “罗兄给你面子别不识好歹!”张达揉着拳头说。 此刻,走道上已经围了许多人,大家都想看到底是谁敢驳了罗誉的面子。 叽叽喳喳地吵得言温松睡不着。 他皱了皱眉,在张达再次偷袭他时,一把攥住对方手腕,不耐烦道:“怎么?闲得想找人打架?” 考场内禁止搏斗,违者逐出考场,三年不得参试,言温松这顶大帽子扣得不轻,周围那么多人看见,张达吓得立刻反驳:“你少血口喷人,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睡着没有。” 言温松‘哎呀’一声转过身,靠在墙壁上,抬抬眼:“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他是言温松!”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一声,认出了人,人群躁动起来,言温松却注意到罗誉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意外,他继续笑眯眯推销起自己的腊肉:“言兄何不尝尝?” “……”言温松看不懂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便道:“我今天若是不吃,罗兄看样子是不打算停下来了。” “正是。” 气氛剑拔弩张,却忽听言温松大笑:“早闻坊间有传言,罗解元钟爱腊肉,果真不假,如此,那我便尝上一尝。” 他倒要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言兄有眼光。”罗誉乐呵呵把一罐子腊肉搬过来,那瓦罐径口二十来公分,罐身足足到人膝盖高,张达倒吸一口凉气。 言温松饶有兴趣地等他打开。 罗誉盛了一碗,快速递给他,汉子目色炯炯。 言温松抬起的手顿了顿,接过来,浅浅尝了一口,意外地,发觉这味儿确实不错,不过得混着糕点吃,否则容易腻。 众人似乎都咽了下口水,等他说话。 言温松笑笑:“罗兄所言不假。”又吃了一口。 听他这么说,连吃三日干粮的考生们蠢蠢欲动。 罗誉佯装冷静地转过身,目光亮得惊人,他道:“俺这罐肉便给诸位做添食了。” 张达这个大狗腿第一个冲上来,他盛了一碗,边吃边赞,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几十人过来,没一会儿,一坛子肉就空了。 言温松等人走了,凉幽幽开口:“我这虚名今日被罗兄利用得干干净净。” 罗誉抱着空罐子,闻言咧开一口大白牙,窘迫道:“言兄聪明过人,既已猜到,那俺也不瞒你了。” 言温松望过来,眸光晦暗不明。 罗誉道:“言兄才冠京华,在众家之上,此试必然不在话下,前三甲亦是可争上一争。” 他不置可否,“所以?” “俺家小妹打算在京都开酒楼,到时候言兄可得去捧场,包一月伙食。” “成交!” … 三日又三日,眼下已是最后一场考试。 言温松心里却莫名而来一股不安,此卷一共三题,他望着考卷最后一题,只有寥寥数语。 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出自《尚书》周官篇,尊宠与危辱相生的两极思辩问题,类似于后世的辩证法。 题目不算难,言温松抵眉思索片刻,再度提笔蘸墨,又缓缓落下。 另一边,江瑜收起线,高兴地将绣好的蔷薇荷包举在渗进来的阳光底下看了看,茶白色的丝绸料子,其上蔷薇簇簇,跃然鲜活,竟像真的一般。 江瑜反反复复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满意,拿来香料塞入其中,打算等言温松回来再送给他。 她目光缓缓移至右下角的‘瑜’字上,居然生出一丝紧张。 宝瓶走进来笑道:“夫人绣得极好看,爷下午散场回府见了定然喜欢。” 江瑜低头嗅了嗅,想起言温松今日要回来的事,准备做几道菜。 静娴正在院子里放风筝,与她一起的小孩儿名叫沈玦,也是这条官巷的子弟,据宝瓶打听来的消息,沈玦是户部侍郎沈凌霜幼子,在家排行第六,乃续弦沈梁氏所出,正儿八经的嫡子,只是两年前为救一名女童意外落水,之后躺了半个月,醒来身体便一直抱恙,如今已八岁,却状如六岁幼儿。 宝瓶说,那名女童正是静娴。 难怪王融舍得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于一个病秧子。 静娴一边拉着风筝跑,一边喊沈玦。 沈玦行动缓慢,似乎已经习惯了,便不急不躁跟在她后面。实在跑累了,就坐在树荫下看她玩。静娴自打那日他说了句‘我死了,你就不用嫁给我了’后,对他的态度倒比以往软和不少,偶尔气急时,也只是跺跺脚,没再提‘小矮子’‘病秧子’之类。 墙院内风筝高高,仿佛要挣脱束缚飞到院外。 沈玦的目光被一墙之隔外茶馆二楼的金旗吸引。 “将军,这是最后一天了。”一名小兵跪在地上,忐忑道:“属下按照您吩咐,一直让人守在言府周边,可那小娘子不出来,府内还有王沈两家的幼眷,行动不便,属下已无他法。” 长随盯着眼前那顶风筝,落下又升起,越升越高,越升越慢,迎风颤而巍。 “谁说没有办法了。”他忽然一抬手,线断,升出墙院的风筝缓缓飞走了,隐隐约约听到女童的急喊声。 言府大门终于开了,两名小童跑出,身后跟着冬子宝瓶等人。 江瑜闻见动静,皱着眉出了小厨房,空气中传来一股烧焦味,她逆着风向跑到门口,看到不远处一座茶楼浓烟滚滚,那浓烈的烟雾随风往这边刮,翻滚着将附近的屋舍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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