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熏得眼睛有些睁不开,忍出泪来。 冬子等人早就跑没影了,她担心地朝两旁看了看。 眼前云遮雾绕,看不清。 茶楼外人群慌张,往这边涌来,江瑜泄气了,正要回府,忽听身后传来几道嘈杂的脚步声,其间混合着急切的马蹄声,她以为有马车经过,下意识躲开。 烟雾中的那只残手抓了空,正要继续,对面的王府大门开了。 王融忽然大喊一声:“谁在那儿?” 黑影身形一顿,犹豫着旋身离开。 江瑜捂着口鼻,脑袋晕沉沉地回:“王师伯,是我。” 浓烟渐渐被风刮向东方,王融这才看清了人,皱着眉问,“刚才就你一人在此?” 江瑜点点头:“不过,好像还有一匹马。” 王融仍有疑虑,事态紧急,来不得多思考,召集下人抬水灭火,左邻右舍也加入其中,半路发现茶楼失火的宝瓶与冬子等人也急急赶了回来。 静娴手里拿着找回的风筝,欢欢喜喜地显摆,沈玦安静地跟在她后面,面色异常。 火在半个时辰后终于灭了,并无人伤亡。 这茶楼已建多年,素来安好,怎会突然着火?王融觉得事有蹊跷,唤来掌柜盘问,那掌柜说是从二楼靠北的一间包厢燃起的,具体不知。 王融朝已经被烧成漆黑的包厢方向看了看,风从东南来,转西北而去,位置刚好是言府。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那抹鬼祟身影,心中怪异。 马蹄声又诡异响起,江瑜与他一同往东边看去,浅薄的白烟混合着晌午的金阳,将一抹竹青色身影缓缓勾出。 马在府门口急急打个转,言温松跳下来,一把搂住尚在发愣的江瑜,而后才看向陷入沉思的王融,“师伯。” 王融颔了颔首,欲言又止。 茶楼掌柜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言温松瞥了眼他,又顺着王融目光看向那片废墟。 “去那间包厢喝茶之人是何模样可还记得?”王融问。 掌柜抱头痛哭:“这我哪记得?迎来送往那么些人,要是还能找到,可叫他把钱赔我!” 见问不出其他,王融只好作罢。等宝瓶带江瑜回院子后,他将心中的疑惑说与言温松听,末了喃喃:“愿我是在京城待多了,杯弓蛇影,听风便是雨。只是这一带从未发生此类事情。” “师伯思量的是。”言温松道:“此处在皇宫脚下,这场火怕是非比寻常。” 王融沉吟,“往后府中多加防范。”又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言温松想起今早腾起的莫名不安,道:“我提前交卷了。” “深浅如何?”王融眯起眼睛问。 言温松正起面色:“放榜前,万事未知。” 王融摆摆手:“算了,老夫不问了,还有件事要同你说,你那岳父两日前在刑部任职了,若你此次殿试进了三甲,想必日后少不得要与他打交道。” 言温松眉宇稍拧,点点头,“我知晓了。” 说罢道别回屋,却在门后看见一抹小身影。 他是第一次见沈玦,可沈玦却不是第一次见他,早在他那天发怒,把静娴拎小鸡一样拎出府门时,他就在巷子里偷看见了,他觉得言府不安全,这个哥哥坏得很,他得保护静娴,于是,他就等风大的那天,当风吹向东方时,将风筝故意飞落进言府,他便可以跑进来保护静娴了。 言温松挑挑眉,“你有话跟我说?” 沈玦很想对他做出凶巴巴的表情,可尝试几次,差点把言温松逗笑了,他恼得低下头,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小声说:“我看见了茶馆二楼的人。” 言温松笑没了,立刻蹲下身体,强压下内心的急迫问:“长什么模样?” 沈玦指了指他。 “我?”言温松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笑道:“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 他起身要走,沈玦拽住他衣角,“你别走,我真的看见他了。我视力比所有人都好,你信我,那人带着面巾,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他用铜钱将娴姐儿的风筝线割断了,就是这个。” 言温松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低头拿起那枚铜钱,发现只是普通的铜币,无甚异常,难以断定他话语真假,便道:“仅一枚铜钱可没用。” “我知道,”沈玦瞄他一眼,继续说:“我还看见那人小指断了一截,是右手。” 言温松仔细端详他神色,不似做伪。 “火就是从那间房子烧起的,先着火的是纱帘,那两人出去后,整个就一下子烧起来了,特别特别地快,我看的真真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纵火,还是两个人?”言温松忽然抓住他胳膊,“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沈玦怕得缩了缩手,想了想又继续说,“有一个人做了这个姿势。” 言温松松开他,沈玦寻着记忆重现黑衣人的动作,他小身子歪歪扭扭的,由于视线受挡,他只能看见黑衣人的上半身,当他做出抱拳姿势时,言温松没以为什么,可沈玦接下来的话让他存疑。 “但是那个人好像是跪下的。” 下跪? 什么人才抱拳下跪? 言温松脑中几乎在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武将,因为在贺朝,只有武将参拜时才用这姿势,就算不是武将,也是个习武的侍卫一类,而文臣的侍卫一般不用下跪,只有出生军营的人才讲究这些,能与这些人有关联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武将。 如果小孩没撒谎,在京城查找断指的武将或者大臣,这范围就小多了。 “这事不要告诉旁人。”言温松认真对沈玦说。 沈玦虽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言温松夸道,不然也不可能单独等他进屋才说。 事情如果暴露出去,难免招来杀身之祸。 沈玦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当然,我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 他面色泛白,言温松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眼下听他自己承认,便攥过他手腕,仔细探了探,须臾,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小孩脉搏跳动比常人微弱,只比他穿过来时好那么一点,若不是天生的,便是人为。 言温松嗅到一股子中药香。抬手从沈玦怀里掏出一瓶药,取出一颗,指甲稍微抠了点,放入口中仔细辨了下,而后快速吐出来。 此药虽有镇痛成分,但里面竟有大量软化骨骼、抑制人体正常生长的草药,吃多了,轻则变成侏儒,重则死亡,即便活下来,也是个废人。 沈玦见他面色骇人,忍不住缩了缩脖颈,磕磕巴巴问:“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言温松正打算开口,门口偏巧探进来一颗脑袋,是个面生的丫鬟。 “少爷。”她一眼便瞧见了沈玦,“夫人让奴婢带您回去。” 沈玦把药收起来,又看了言温松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离开。 回到院中时,静娴已经蹬着小脚坐在玫瑰椅里了,江瑜带着丫鬟鱼贯而入,桌上鸡鸭鱼肉汤粥齐全,竟比过节吃得还热闹。 言温松九日未沾水沐浴,他嗅了嗅身上的酸臭味儿,皱眉,接过宝瓶递来的帕子与漱口用具,简单梳洗下,才走到江瑜对面坐下。 她将暖胃的鸡汤盛好,言温松低笑着接过,抬抬眼,问:“夫人可有想我?” 宝瓶等人识趣退出去,关上门。 江瑜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厮莫不想当着娴姐儿面说私房话?静娴小手挥舞着要吃蒸鱼片,江瑜忙撩起袖子,抬手给她夹。 言温松轻轻磨蹭了下后槽牙,琢磨着回头得想办法将这小屁孩送回去。 “夫人不说话,爷就当是想了,”他说着也指着那道蒸鱼片,“爷也要吃。” “那是我的!”静娴凶巴巴呲牙,“你不准吃!” “这爷府上的东西,爷怎么就不能吃了?”言温松不等江瑜给他夹,自己拿起她的手夹了好大一块放碗里,边吃边叹:“夫人夹的就是好吃,爷决定这一盘都是爷的!” “……” 静娴抢不过他,哇一声哭出来,宝瓶担忧地敲了敲门。 江瑜刚要说话,被言温松打断,他邪恶地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她吃饱了,哭着回府,姑姑给送回去吧,王府大门现在应该还没关。” 宝瓶噎了下,急匆匆跑进来,把人抱走了。 静娴哭得那样大声,江瑜有些不放心,站起来,却听言温松耷拉个脑袋哼哼:“爷考了九天试,没人伺候没人哄,现如今皮糙肉厚的,自然比不得那会哭的金贵,夫人想走便走吧,不用管我了。” 说完,低着头,偷看她两眼,又两眼。 江瑜没动了,听他说得那样委屈,心里不是个滋味,深知是言温松的圈套,不能信,可还是缓缓坐了回来。 言温松顺杆儿爬,指了指鱼片。 江瑜没好气地给他夹了一块,“都给你。” … “将茶馆的店掌柜盯紧了。”书房内,言温松淡淡吩咐,“不要打草惊蛇。” 冬子应声出去了,迎面撞上春生,春生目光微微躲闪,避开他看向言温松,结结巴巴道:“二,二爷,沐浴…的水…烧好了。” “抬进书房吧。” “是。” 言温松沐浴完毕,小憩了一会儿,黄昏时候冬子才回来复命。 “那掌柜下午进了一栋府宅,直到晚上才出来。”冬子回忆道:“那宅子好像就是当初牙人带您看的头一家。” “芙蓉苑?”言温松在宣纸上写下这三个字。 “对,就是这个名字。”冬子激动道。 言温松将‘芙蓉苑’三个字在口中缓缓念了几遍,忽然记起初来京城那天,江瑜看宅子时的异常反应。起疑。 江瑜嫁入言府前一直居于岭南,不曾踏足京城,怎会惧怕京城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芙蓉苑? 除非她早年间来过此地。 这不可能。 “把芙蓉苑盯紧了,不放过任何动静。”言温松盯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道:“再打听下,京城有没有断指的武将或大臣。” “是。”冬子往外走,轻轻带上门,他一抬眼便瞧见蹲在廊檐下的春生。 少年缩在那儿,听见他的脚步声,僵硬地跑远了。 “宝瓶还没回来?”江瑜吃晚膳时没瞧见她身影,不禁问了一句。 她才说完,门口跑进来一名丫鬟,是宝瓶身边的香蕊,她急急行完礼道:“宝瓶姑姑又被娴姐儿缠住了,暂时回不来,怕是要晚些,姑姑让婢子回来禀告夫人一声。” 这已经不是头一遭了,江瑜想着静娴那性子,悯惜她没有母亲疼爱,怪可怜的,只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香蕊悄悄退了下去。 月上柳梢。 宝瓶回来已是深夜,路过前院倒座房时听见些许动静,仔细听了下,是冬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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