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了解后竖起大拇指,虽说太过严苛,但特殊时期特殊应对,这种方法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不过三日,府衙衙役开始挨村巡逻,敲锣宣传行窃偷盗、散播谣言、聚众闹事等罪责后果,甚至还额外加了两条,知情不报、窝藏包庇嫌犯同罪论处! 村里气氛立马紧张起来,天气本就炎热,在衙役敲锣喊话之后,众人莫名感觉到灼烫。 老爷子将学堂上课时间做了调整,只上半天学,上学时家里来人送,下学他或者孙子将孩子送回村里。 里正更是安排村中青壮,在后山入村处搭了棚子专门守路。 苏长青接过了给守路人送饭的活,粮食蔬菜都是自家出。 番薯苗顶着艳阳顽强生长,浇完麦地,河道水位足足下降了有成人半臂深,河道临近岸边凸起的河床彻底裸露,甚至龟裂。 村里的水坑,为防蒸发,蒙上了油布,公用的水井水位明显下降,原本的绳子接了好长一节,井边打水人排起长队。 所有人都清楚,旱灾已经降临,无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家一定能扛过灾情。 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处理鸡猪这些养着费粮食的活物,一夜之间,鸡鸣好像消失,狗叫声亦是减少。 府城富户,趁机来买家禽牲畜,可价钱压得极低,村里人提着鸡笼骂骂咧咧,却还是选择卖了。 养牛的人家,听着价钱在家里破口大骂,明言牛饿死也不卖给这些黑心人! 苏婉将家里柴堆挪了个地儿,放在西院前墙靠门的地方,免得天太热柴火自燃烧到房子。 家里的母鸡还没处理,杏儿安儿养的兔子也在屋檐下,喂的是菜叶子拌番麦碎仁,也不知是天热还是积食,蔫哒哒一动不动。 她在纠结要不要先把兔子处理掉,杏儿安儿却是刷先开口,不过要求杀了兔子做肉干。 “二姐,爹说天旱地里没收成,以后人都得饿肚子,现在把兔子杀了做成肉干,等以后没粮食吃,我们就吃兔肉干。”安儿蹲在兔笼前碎碎念。 杏儿将装满水的竹碗往兔笼跟前推,没说话却是点着头表认同。 苏婉蹲在两人旁边,道:“现在还有菜叶,再养几天吧。” 安儿摇头,他知道,菜叶是特意留给兔子的,若是没兔子,菜叶就直接做饭用了。 学堂下学,送孩子们回村后回家进门的苏志栋,逗了逗兔子,敲了敲鸡笼,在院子转了一圈后又出门。 下晌才回来,同时带回府衙即将大量收家禽家畜的消息。 苏婉见他毫不意外,拉着人问咋回事。 “我没出面,是康毅叔出面找了衙门相熟的文书,也不知咋说的,现在府城都传遍了,说府衙出钱按旱前市价买鸡买猪,牛马驴子可以给衙门交点钱,衙门代养,具体交多少钱我不知道。” 两人在自家嘀咕,殊不知,府城知府衙门,卫景行也在跟心腹护卫嘀咕。 “你说这张康毅要考科举做官,天下不得多一个为民的好官,可惜人无心仕途,哎,你说气人不气人!” 护卫严重怀疑他家大人是明着看圣上笑话,毕竟如此有才之人不能为圣上所用,实属一大憾事!. “大人,这购买家禽畜要大笔的银钱,您有吗?” 库银一文钱您都要掰三瓣花,这么多禽畜,不得要命? 卫景行抬右脚搭在膝盖上,官袍下摆被撩起,他丝毫不在意形象,使劲儿在下摆处扇扇,斜睨自家护卫,道:“谁说你家大人我要出钱买了?本大人等着人亲自送来,若是还有人敢趁火打劫低价买,哼哼,刚好苏志栋给本大人出的主意没用武之地!” 护卫立马不说话,抬头看房梁,伸头望窗外,表示没听懂,不关他的事儿。 他知道,这是自家大人给圣上提前露底呢! 若是有人太过,他家大人定要用会被御史弹劾的手段,想借自己之手将这个消息提前报给圣上,免得到时圣上措手不及,无法圆话。 唉,做圣上的暗卫难,做被圣上赐给自家大人的护卫更难! 护卫如是感慨。 果然,府衙市价收家禽牲口的消息一经传出,富户买鸡买猪的价格也提升了。 苏婉听到消息后,直接骂了一句“真真无商不奸!” 正在苏家的张康毅:•••••• 骂完见通堂安静,她也是反应过来,笑道:“康毅叔,我不是说你,再说,你也不是正经商人。” 这话出口,感觉好像更不对,苏婉丢下一句“你们聊,我去灶房帮忙烧火”跑出通堂。 泰安二十八年,是大越建朝来最难的一年。 先是开春北地、中原干旱,接着入夏后南边大雨连天,多地发生洪灾,稻田被淹,房屋倒塌。 大越南北两地人民,真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因着救灾赈灾,朝中吵做一团,即便如此,圣上的救灾指令一道道下达,赈灾粮款随御史亲自押车送往灾区。 虽日子艰难,地里庄稼眼见没收成,但有朝廷救灾消息不时传来,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也收到米粮,普罗大众省着吃用,盼着灾情早早过去。 可不知何时起,谣言四起,一股“邪风”开始蔓延! 不知从何处传出:今年之所以天灾不断,皆因太子! 太子不仁,这是上天对皇帝的惩罚和警示! 当然,这个消息初时在平民中传播了一段时间,随着圣上震怒官府出手,现在,知晓此消息的平民没几个。 苏婉能知晓,还是秦芸偷偷说的。 昌平的赈灾粮到了,为确保粮食不被贪污,知府大人直接一言堂,将府城几大书院的夫子书生全部征为壮丁,负责随运粮车到各县各村监督记录发粮情况,顺便摸查人口、受灾情况、地里庄稼长势。 秦嵩云也没能逃过被抓壮丁的命,虽和知府大人是友好! 当然,知府大人还是很照顾好友的,他被委以重任,暗中调查昌平这边谣言最先从何地传出,同时还要绘制昌平境内地势图。 咬着后槽牙问候一番好友后,秦嵩云将妻儿打包送至苏家村,当然也将府中精壮嬷嬷护卫一并送来。 因此,苏婉得以从秦芸口中得知好多消息! “你可别说出去啊,我也是憋得慌才给你说的。”秦芸说完还特意叮嘱。 苏婉点头,右手食指中指搭在嘴唇上说道:“我嘴很紧的。” 秦芸放心了,双手撑着脸发愁道:“说起来昌平还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关中更旱,而且那里没番薯,好在番麦种的早,收了能打几袋粮食。” 好在有番麦、番薯这些耐寒粮食! 连续三年的时间,大越人民无一不如是想,无一不庆幸! 毕竟,谁也没料到,这场灾情会持续三年之久,大越国库直接见底。 北地旱灾持续一年半,雨水慢慢恢复,可南边,洪水过后迎来蝗灾,靠北边来的番麦活命的人家不知几何。 有些人逃离故土,举家北上,昌平府也接收了很多难民。 现在蝗灾已过,这些逃灾的人又准备返回家园。 南门出府城的车队,比之当初赈灾运粮车队还长。 梨花透过车帘看到长队,庆幸道:“幸好爹只找了长工没买人,省事儿。” 苏婉点头,“不过回去不一定比在昌平好过,咱们这边好歹去年到今年算的上风调雨顺,粮价不高。” 今日,梨花要去张家在府城买得宅子转看,主要看屋子格局量尺寸准备打家具。 三年已过,她已经虚岁十七,正是成亲的年纪。 与同龄人相比,成亲晚了,但在苏婉看了,还是有些早,不过,社会实情如此,她也不能再劝着。 若要再推迟,别家还以为苏家发达了,看不上张家,这门亲事出了变故! 毕竟,她家鸡场、鱼塘每年的产出,长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旱情期间,村里挖的五个大水坑可是出了大力,灾情过后,里正不想将坑填回去。 苏长青出主意,村里五个水坑直接变鱼塘,算是全村人的产业。 后来,各家出人力将水塘挖深,相互之间通了渠,张康毅托人买鱼苗藕节,五个水塘正式养鱼种藕。 未免小孩掉下去,水塘周围用竹子做了篱笆,若是谁家招待客人,可自己去捞鱼。 而苏婉家在峡口鸡场里的鱼塘也做起来了,三四月卖小鸡仔,年末卖风鸡鲜鱼,只鸡场收成,就顶得上一般人家两三年的收入,谁不说苏家日子红火!
第84章 年少慕艾难抵岁月蚀 苏婉望着靠坐在窗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的人, 墨蓝色印花车帘衬得佳人如暖玉,她现在很是理解为何古代很多女子能入画! 珍珠耳坠微微摇晃,润白脸颊竟是不输于其光彩。 脸盘圆润, 唇角勾起,眉宇间全是山温水软的柔意。 称不上明眸皓齿令人见之难忘, 却能让人一眼就觉得,此女定是蕙质兰心之人! 诚然, 梨花这份姿容在苏家村是出挑的,放在府城却是泯然于众, 但在苏婉眼中, 最出彩的却是这独一份的气韵。 不拔尖挑头, 如烈日般耀眼夺目, 却有着水的柔润,令人心生好感! 一旁坐着的杏儿见二姐看大姐又痴迷了,也不出声提醒,就自己捂嘴偷偷笑。 梨花也是在杏儿靠自己肩上时, 回头看才发现苏婉的神态。 虽在家时常被二妹言语“捉弄”,诸如“大姐好美”、“大姐好温柔”、“真是便宜了大表哥”此类毫不掩饰的夸赞, 她已经听了无数次,可依然止不住羞涩之意。 只得任由红晕在脸颊蔓延,故作无事地帮杏儿理了理头花。 听着叽叽咕咕的笑声, 苏婉回神,就见杏儿靠在大姐身上捂嘴笑,甚至眼角都蕴出泪水。 她伸胳膊,作势要弹杏儿脑瓜崩, 道:“你懂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杏儿一点也躲闪, 反倒伸头让她弹,笑得乐不可支,“二姐,难怪你看大表哥眼睛不是鼻子,原来是醋上了,我今儿可是要告诉表哥的。” 说就说呗,还能怕他不成! 苏婉表示不屑,对于臭男人早早娶自家姐姐,她很是不情愿。 可借着灾情由头,婚事已经推迟一年了,再说大表哥本就比大姐年长,若是再推,难免两家生嫌隙! 好在大姐是个听劝的,答应她不会早早怀孕,只要再给爹娘洗洗脑,让二老出面与舅家说大姐晚两三年生育,也不是不行! 城门口的茶摊上,张良森已经等了两刻钟,心心念念的马车终于映入眼帘,连忙起身疾步走过去。 车夫也看到人,笑着打了招呼。 张良森眉开眼笑应声,朗声关心车中佳人后,跳上车辕坐稳一道归家。 杏儿将车帘掀开露出脑袋,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当然,主要问的是自己的二哥苏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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