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交卷,她便也不再浪费时间,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 “苏弦锦。”有人喊了她一声,声略显沙哑。 苏弦锦转头。 程同学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日光斜斜地穿过走廊,照在他身上,将他清冷深邃的眉眼染成淡金色。 他朝苏弦锦笑了笑,在阳光下颇有些懒懒的感觉:“考试顺利吗?” 苏弦锦走过去,搓了搓手:“看起来你比我还要顺利。” 又问:“你已经出院了吗?我还担心你今天不会来考试。” 毕竟上次他们见面时,程筠还没有出院。 上次……苏弦锦忽然有些恍惚,好像过去好几天了一样,仔细一想,却不过是昨天晚上的事。 她在梦境里徘徊了一天一夜,现实中却只过了一晚。 可见发生变化的不仅是她的身份,还有逗留的时间。 “今天早上办了出院手续。”程筠语气轻松,“我可不想挂科。” 苏弦锦迟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有些冒犯的问题:“你住院是……抑郁症吗?” 程筠似乎并未被冒犯到,神情淡然。 他将手伸到走廊外,去接落下的阳光:“不是,不过确实与精神方面有关。” 苏弦锦注意到他袖口裸露的手腕有点淡粉痕迹:“那是……”她很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程筠注意到她的视线,收回手主动将袖口往上提了。 “你是问这个吗?” 他白的发青的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不是寻常割腕的那样横着的一道,而是竖着的,一直往上蔓延到被遮挡处。 苏弦锦眉头一皱,竟生出些熟悉感。 程筠若无其事地解释:“不是我自己弄的,是我弟弟。” “弟弟?”苏弦锦惊异,“他怎么伤你?” 程筠睫毛垂了垂,语气却很平静:“他趁我吃了药意识不清时,用玩具刀划的。” “你……你爸妈知道吗?”苏弦锦感到震惊。 “知道也不会信。”程筠毫不在意,将手放下,“他才三岁,通常他们不会让他到我房间来。” 苏弦锦怔怔地望着程筠。 她仿佛不经意碰到了他内心的深渊。 “你是因为这道伤住院的吗?” “嗯,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他们想让我转去精神科医院,就拖了很久。” 苏弦锦忍不住道:“‘他们’是指你的父母?” 程筠:“嗯。” “怎么会呢……”她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 怎么会有父母想将孩子送去精神病院。 程筠没回答。 苏弦锦便忙道:“对不起,我不该问太多。” 程筠看着她,忽然道:“你可以问。” “什么?”苏弦锦愣了下。 “你不一样。”程筠微微蹙眉,“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你不一样。” 这话让苏弦锦心跳小小加速了下。 她很想问个清楚,但这会儿陆陆续续有同学走出来,走廊里都是人,还不停有目光投落过来。 “我请你吃午饭吧。”她道。 程筠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苏弦锦道:“上次你也请我喝咖啡了,就当礼尚往来了。” * 中午学校外面人不算多。 今日天气晴好,昨夜的薄雪已经化了,无风,倒也不是很冷。 他们在一个比较清幽的茶楼选了临窗的位置坐下。 苏弦锦低头扫码点单:“不保证合你的胃口哦,我也是第一次来,我朋友推荐的,是一家广东老板开的。” 陈晴和她男朋友来吃过几次,她特意发微信问的她,她说也就这家环境又好,味道也不错。 “有什么忌口吗?”她问。 “没有。”程筠道。 “那我随便点了。”苏弦锦瞧着他血色浅薄的脸颊,点了些清淡的吃食。 等菜过程中,苏弦锦随口问:“程筠,你是什么专业啊?” “法学与行政学。” 苏弦锦眼睛一亮:“那以后会当律师?” “未来是说不定的。” “也对。”她点头笑道,“我是汉语言,考研又选的一样,也没想过毕业之后要做什么。” 毕竟考研也是听从的父母的建议。 有几个大学生能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规划呢,她也不例外,但她胜在心态很好,并不会为不确定的未来提前感到担忧。 生命总会自己找到出路。 她始终相信这句话。 服务员陆续将吃食上了,还有一杯红豆沙。 苏弦锦将红豆沙端到他面前,笑道:“给,专门给你点的,红豆补血。” 程筠挑了下眉,手覆在杯身上,衬了些淡红色。 “其实,红豆不太能补血。” 苏弦锦:“啊?” 她立即拿出手机搜索—— “一般情况下,来源于食物中的造血原料主要有矿物质铁,维生素B12和叶酸,红豆中含有部分叶酸,不算是补血的最佳食物……”(源自百度) 还真是…… 她脚指头蜷缩了下。 程筠望着她,轻笑:“不过……谢谢。” “不客气……反正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苏弦锦有些尴尬,“你就当普通饮料喝吧。” 程筠端起杯子抿了口。 “你想问什么可以问。” 苏弦锦想了想:“为什么你会说我不一样呢?” 她真的很好奇,包括但不限于她的名字和那幅画。 程筠抬眸,目光澄澈地停留在她脸上。 “我总觉得……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 枫叶开得热烈,似火焰般生长,冲天而去,仿佛要将天地都烧灼殆尽。 “自古逢秋悲寂寥。”松子铭望着眼前之景,“古往今来多少文人,论起秋日,总写枯色居多,想来大多都是附和前声之辈,连枫叶都未曾见过。” 程筠站在山崖上,任由等吹拂着衣襟与长发,听得这话静默片刻,才道:“天下美景不可胜数,枯色也是秋。” 他目光幽远绵长,延伸至天边,不知落在何处。 松子铭转头看他:“天地造物万化,只顾眼前享受,是窥不见真正的美景的,站得高却目光短浅,还有占一方美景为已有,总会为人所弃。” 程筠淡声:“松大人似乎意有所指。” “程筠,你我已断交,不再是故友,但念在往昔之情,我再劝你最后一句——辞官谢罪,回归正道。如此,至少不会遗臭青史,千百年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令后世子孙蒙羞。” 程筠侧眸瞧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嘲弄。 “松大人真是天真,我身居首辅之位,即便人人恨我,也不敢骂我,还要谄媚讨好,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好处。至于千百年后,那我早已青灰无存,骂名更与我无关了。” 松子铭眼里的光亮彻底湮灭,声音便也跟着冷了下来。 “程筠,你爬上高位,不正本清源,拨乱反正,反而为权势所惑,欲壑难填,作了这乱臣贼子,殊不知天下万姓皆早已容不得你了。” 程筠迎着山风,衣袂翻飞,仿若谪仙。 他似乎不在意他的话,反而懒懒笑道:“多谢松大人提醒,不过比起林州城内那些比牲畜还要低贱的灾民来,程某今日,还活得好好的。” 松子铭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大地在此时仿佛微微震颤了起来。 他眼中卷起肆虐的风雪。 “程筠,你眼中视为低贱牲畜的人,今日来杀你了。”
第41章 风雨 “怎么样?还没醒吗?” 外面有人担心地问。 一个温柔的女声答道:“还没, 不过我为苏姑娘检查过了,她身上没有伤,大约是吓到了,所以睡得久些。” “我知道了, 这两日辛苦你了。” 女声停顿片刻, 才又响起, 却难掩一丝苦涩。 “不……不要紧,这是医家本分。” 门外的对话歇了, 没多久, 推门声响起, 轻盈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床侧。 苏弦锦定了定神, 眼前才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 她抬眸,对上少年一双清亮的眼。 “曲儿妹妹!你醒了?”少年惊喜, 忙上前来。 秦时?! 她惊得猛坐起来, 却眼前一黑, 头晕不已。 “别,别起来。“秦时紧张道, 扶着她的肩,“你先躺好, 等彻底休息好了再起来。” 苏弦锦缓缓躺下,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再熟悉不过的脸,情绪既惊又喜, 一时翻涌无常。 她是《长月有时》的读者, 自然不会讨厌本文男主, 相反, 还很欣赏他的能力和魄力。 身为男主,作者的确赋予了秦时足够的人格魅力, 不但书中绝大部分角色都喜欢他,现实中绝大部分的读者也为他着迷。 以至于,作者在番外“洗白”了程筠后,引来一大堆读者的谩骂,认为作者这个行为是在“背刺男主”。 诚然,作为大男主爽文,让反派角色分走男主的高光,的确会惹来非议,但如今—— 这已经是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每个人物都有血有肉的活着。 她亲眼见到了程筠在黑暗里的负重前行,那在这个真实的世界,这就不是作者寥寥几笔定生死的“洗白”或“抹黑”,这是每个角色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动机。 他们都属于这个世界本来的一部分。 程筠也好,秦时也好,他们都有自己的使命。 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做着自己要做的事。 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是没有绝对的黑白与对错的。 “怎么了?”秦时坐在床边。 他见苏曲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不禁担忧不已:“曲儿妹妹,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秦时哥哥。” 苏弦锦回过神,心里哀叹一声,垂下眼帘。 “我……我记得你,你是秦时……” 面对这个比她还小五岁的男主,她实在唤不出一声“哥哥”。 秦时松了口气,将被子掖好。 “记得我就好,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弦锦沉默地摇了摇头,一副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秦时皱眉,脸上浮现愧疚之色。 “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等、等一下……”苏弦锦抓住他手臂,眼眶微红,“我们还在林州吗?” 她只知道,苏曲儿被找到以后,秦时本想安排人将她送回苏州,却忽然接到苏道南的来信,信中希望秦时能好好照顾苏曲儿,因为回到苏州不安全,于是秦时暂时将苏曲儿安置在了林州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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