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杜夫人气得跳脚,劈头给了她一巴掌:“你胡乱说什么?” 杜可儿哭道:“我没胡说, 卫夫人出事娘不是和冷妈妈说钟家大概没想到她那么命大,说那天四五个京兆府的衙役才制服那匹受惊的马……” 冷妈妈是杜夫人的陪房。 杜夫人骂她:“平常跟你说正经话一句不听,闲话倒是记得快,你一个字不漏地给我吃到肚子里去,这件事不准再提, 记住了吗?” 杜可儿:“娘只要拒了这么亲事, 我就当从没听见过。” 杜夫人:“你……”她断然说道:“这媒是钟贵妃亲自做的, 杜家没办法拒婚,你非嫁不可。” 说完,她扭头离开了女儿的闺房。 杜可儿甩了下头,抹去眼泪恨恨地说道:“我说不嫁进钟家就不嫁。” 她的贴身丫鬟也跺脚道:“小姐咱们去求求老爷吧?” 杜可儿:“嗯,晚上我就去找我爹。” 过了一会儿,杜可儿又放声大哭:“可是……家里什么都是我娘说了算,我爹他不管儿女的事啊……” 找杜锦成没用。 她哭了半天没人理会,到了夜里逆反心起,顿时恶从胆边生,喃喃自语地道:“我为什么不把钟家干的好事告诉卫家呢?” 等钟家惹上麻烦垮了,她娘肯定瞧不上钟浒,这门亲事岂不就黄了。 她一门心思只想着不嫁进钟家就好了,别的一概不想,次日,杜可儿寻了个理由,打发丫鬟悄悄地去了一趟正通钱庄,塞给罗小柔一条手帕:“请把它给卫夫人。” 罗小柔还没来得及展开来看,那丫鬟就跑没影了。 白日里太忙了,傍晚她去了卫家转交手帕。 卫景平有事出去了,姚溪半倚在院中的藤椅上乘凉,有丫鬟给她打着扇子赶蚊子,优哉游哉的。 “罗姑娘来了?”见了罗小柔,姚溪笑着跟她打招呼。 “是啊,有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夫人,”罗小柔把那条手帕拿出来一看,脸色的血色消失殆尽:“夫人,这……” 杜可儿的丫鬟给她的手帕上绘着一口大钟,钟的旁边又画着一匹鬃毛潦草面目狰狞的马,那姿势看上去随时要踢人似的。 她怕惊到姚溪,忙把手帕攥在手里:“夫人还是不要看了吧。” 姚溪:“你只说这条手帕是谁送过来的,上面又写了什么?” 罗小柔:“是杜相府杜小姐的丫鬟送来的,上面画了一口大钟和一匹马,这匹马太凶了,怕惊着夫人,夫人还是不看了吧。” 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凡事得万分小心些才是。 姚溪想了想说道:“秋雀,你去收起来送到大人的书房,等大人回来提醒他一声。” 她很快就明白了杜可儿的意思一个多月之前踢她的马是钟家做了手脚的。 可是杜可儿为什么要给她送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呢?姚溪心中很是不解。 不过她不想费脑子想这件事了,交给卫景平吧。 罗小柔把手帕交给了秋雀,她坐在姚溪身旁,拿起轻罗小扇赶着蚊子,这是今秋的最后一波蚊虫了,再过几日下几场雨,初秋的一丁点儿暑气一过,就清净了:“今儿怎么挪到院子里来坐着了?” “屋里有些闷,”姚溪说道:“我来外头透透气。” 二人聊着些有的没的,罗小柔捏了一把她的手腕笑道:“怎么比在那院还胖些了?” 上个月姚溪骨折后她一天去探望好几回,每次去孟氏都在让小儿媳妇吃东西,变着花样让吃,可那会儿竟没见怎么长肉,瘦得跟没怀孩子一样一样的。 怎么才搬回自家小半个月,姚溪的脸蛋和手腕都丰盈起来了呢。 姚溪还没说话呢,丫鬟夏荷说道:“罗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大人花样多着呢,可会体贴夫人了。” 跟婆母的疼爱不一样,夫君的体贴那才可贵,更能让她们夫人舒心呢。 罗小柔看着姚溪笑道:“怪不得。” 姚溪不大好意思地道:“别光说我呀,你好像又长个子了,我看着越发高挑了。” 罗小柔:“可不是,昨儿没去钱庄,收拾出来几条裙子,你猜怎么着,上身都短了呢。” “你可别跟我说这个,不然我又得破费送你布料裁衣裳,”姚溪玩笑地说道。 …… 正聊着呢,卫景平回来了,见罗小柔在,打过照面就去了书房。 秋雀跟过去:“大人,杜家小姐给夫人送了条帕子过来,夫人让放在您书案上,请您仔细瞧瞧。” “嗯,”卫景平一摆手:“我晓得了,你快去伺候夫人吧。”秋雀才要走,他又叫住她问:“夫人用晚饭了吗?” 秋雀回道:“用了一碗鸡汤面,就了一碟子绿豆芽,还有半个鹅蛋。” 卫景平:“几时吃的?这会儿厨房在预备夜宵没有?” 秋雀:“吃过半个来时辰了。春莺说今个儿做鸡丝春卷当夜宵给夫人吃。” 卫景平听了满意地说道:“去吧。” 等秋雀退出书房,他才低头仔细看杜可儿送来的手帕,这手帕不是闺中千金用的布料,是寻常家中用来擦手的帕子,看来杜家小姐还是很自矜的:“钟?钟家?” 钟家是他心中猜测的几个嫌疑人之一,收到这条帕子,基本上坐实了,只是,他和姚溪有着同样的疑问:杜家小姐为什么送这么一条手帕过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卫家? 卫景平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条手帕,百思莫解。 “五月,”他问卫五月:“这两日街上都在闲谈什么事啊?” 卫五月抓着头发想了想:“说的最多的还是咱们家的事情。”比如卫二的儿子的满月宴啊,卫四夫人有孕了,卫大姑娘的胳臂好了,已经蹲在巷子口逮蚂蚁了……如此这些卫家的欢喜事。 卫景平有些无语地道:“你小子只怕光捡咱家的事情听了吧。”他不信市井中光说卫家的家事,就没别人家的。 京城里这么多高门世家呢,哪家的料不比卫家的多啊。 卫五月想啊想,终于想出来另外一件事了:“对了对了,大人啊,听说宫里头的钟贵妃亲自做媒,钟家要向杜家提亲了……嗯,杜姑娘就是咱家二姑奶奶的大姑子的小姑子……” 卫贞贞嫁的吕栋,吕栋的大姐吕清宁嫁的是杜锦成的儿子杜玄飞,杜可儿呢是杜玄飞的小妹妹,所以他说的“大姑子小姑子”是这么来的。 卫景平:“没说到点子上。” 后面那些全是废话。 卫五月咧嘴:“大人,街上人家说的是钟家要和杜家结亲家了。” 卫景平:“谁想娶谁?” 卫五月:“钟贵妃的侄子钟浒向杜相爷的小女儿提亲。” 卫景平又问他:“街上有没有人议论,钟公子和杜小姐是怎样的性情?” 卫五月不住地挠头:“大人,小的听说钟公子长的五大三粗,杜小姐性子骄纵还有些泼辣呢。” 卫景平听了手指一下又一下叩击在书案上,不再说话。 次日,他给了卫五月一吊钱,说道:“没事的时候去茶馆里点壶茶,多听听钟家向杜家提亲这件事。” “得嘞。”卫五月乐颠颠地应道。 这真是美差啊。 卫景平这边则和卫景英说了,这两日要盯着闵国公钟府,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吧。 那件事总得要个了结。 又过了两日,卫五月回来告诉他:“大人,听说昨日钟家找了媒婆去杜家下聘,婚事订是订下来了,可是媒婆从杜家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头花都被人扯掉了……” 那媒婆出来还“呸”了声,嘴里似乎含糊地嘀咕了句什么“哪有嫌汉子丑”的话,茶馆里唠嗑的人都说反正不是好话。 卫景平:“……” 结合杜家小姐给卫家送手帕来报信这件事情来看,他猜测,或许是杜姑娘没看上钟公子,不大想嫁给他。 想借卫家的手收拾钟家,截胡这桩婚事。 这杜姑娘倒是手腕狠辣又利索啊。 当天夜里,卫景平跟卫景英说道:“二哥,想法子从杜夫人身上问出些东西吧。” 杜可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知道钟家所下的黑手,肯定是从她娘杜夫人口中听说的。 前一阵子杜锦成没当上右相之前,杜夫人一直往宫里头跑,指定知道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说: ①这句话是一位教授在百家讲坛上讲《宋史》的时候说的。
第266章 犀利 (真话嘛……下官说了之后可能会不认账,万一办砸了,诸位大人来背黑锅,总好过杜右相一个人扛。) 卫景英眉头打结:“我来想办法。” “最好是和钟家双管齐下, ”卫景平说道:“一击必中,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他们早盯住钟家了。 卫景英:“你放心交给我好了。” 他连夜去找了那匹肇事河曲马的主子几名倒霉蛋游侠。 次日黎明, 那几名游侠不知吃了什么错药, 竟跑到大理寺喊冤,说他们是受了右相府杜夫人的唆使,这才使法子叫马受惊踢了卫四夫人和卫大小姐的。 大理寺卿柳承珏此刻还在皇宫的麟德殿里上早朝,少卿今日告假了, 只有几个小喽啰当值, 本来一大早还带了些起床气, 一听说是杜家和卫家的事情, 近来京城里国泰民安, 离奇刺激的案子没有,大理寺等办案的衙门都闲出鸟儿来了, 这一来活儿,当即来了精神, 接了诉状, 无比认真地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在大理寺外头围观的闲杂人, 听见游侠喊冤并牵扯到了杜、卫两家, 纷纷看笑话:“杜家摊上事了,杜相爷那位子还没坐热呢吧……” 本来这件事也就在市井百姓之间传一传, 恰好杜家的前亲家吕夫人乘坐马车从大理寺经过,因为自家的宝贝闺女吕清宁的死,她跟杜家不对付许久了,这次别提多幸灾乐祸,回去就四处传扬开了。 杜家一夜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案子还没审, 京城里都已经认定伤害姚溪和卫容与的事是他们家干的了。 杜夫人慌了。 要知道, 她相公可是才登上相位一个多月时间啊,要是因为替钟家背黑锅罢了相,岂不亏死。 她一夜未睡,思前想后,第二天,不等大理寺来传她过去问话,杜夫人直接去了大理寺,把她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去,最后还加了句:“钟家干的事情与我杜家没有丝毫干系,柳大人您可要查清楚,还我杜家清白啊。” 大理寺丞把笔录递给柳承珏:“大人您过目。” 柳承珏看也没看,偏头问杜夫人:“夫人摁个指纹吗?”摁了指纹,就是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的。 杜夫人没有半分犹豫:“妾摁。”不把钟家推出来,他们杜家可摘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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