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偏袒卫景平,而是觉得这件事情过于微小, 一本折子足矣, 写这厚厚的一沓,显然是小题大做。 矫情。 吓得大太监李桐跪下说道:“陛下,请恕老奴直言,卫夫人伤筋动骨卧床静养, 有丫鬟婆子日夜伺候, 并不需要卫大人回家做什么, 显然……卫大人不过随意找个理由告假不去户部衙门当值, 因而御史台看不下去……” 云骁帝:“朕知道。” 卫四告假找的理由是牵强了些。 李桐默默捡起一本摊开的折子, 上面的字让他面色一绷,老褶子都快抻平了:字里行间弹劾卫景平在外出公差多日, 回家本该和卫夫人敦睦人伦,谁曾想卫夫人不幸被马踢折了腿, 血气方刚的卫大人和青楼里的姑娘看对了眼, 一发不可收拾……说是告假回家照看卫夫人, 实则偷偷去幽会, 沉迷莺莺燕燕…… 他看完险些笑出声来。 云骁帝看了之后哭笑不得,这折子里说的屁话虽然荒唐, 但却又一二分可信度,毕竟他也是打二十岁出头过来的:“卫爱卿到底年少。” 贪玩,官瘾还不够大。 他再看着一本本举荐杜锦成为右相的折子,沉思半晌终于说道:“杜爱卿吧。” 次日下旨,任吏部侍郎杜锦成为右相。 姜太后、杜家和钟家终于得逞了。 上早朝时, 卫景平跟着群臣们一道恭贺杜锦成, 他谈笑自若, 丝毫看不出藏着不甘的心思,这份气度着实让人服气。 他这样风轻云淡不甚在意,反倒让争得右相之位的杜锦成感受到的春风得意减少了大半,竟觉得这个右相也就那么回事,没有一步登天的神气,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发愁,发慌。 选定了右相之后,不用再轮值,卫景平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每日一放衙就径直回家陪媳妇儿说话,跟侄女侄儿逗乐,同样忙的不亦乐乎。 到了八月中秋节前后,他二嫂曾嘉玉顺利生下个大胖小子,把整个卫家老小都乐坏了,刚过洗三就开始张罗满月酒的事情,别提有多隆重了。 这是一喜,卫景平这边还有一喜,他和姚溪婚后住的宅子是租的,这些年手头攒下了些银子,一直说寻个合适的买下来,在这条巷子里最好了,谁知道这两日,挨着他家的一座三进院带小花园的宅子竟在牙人哪里挂了牌,得知后,他速度找牙人约了宅子的主人过来,讨价还价后签了契约,把宅子买了下来。 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个南方士子,里头的各院子、厢房的建筑都很合理,只是宅子多年没有修缮,墙皮有些斑驳,稍稍翻新一下便能恢复大气风雅,卫景平很满意。 姚溪看了图纸也很满意,尤其是对小花园:“春天那里头的花一开,很好闻。” 也不知道他们种的什么花,每每到了春日,墙这边都能闻到又香又甜的芬芳。 说实话,早在去年,她听说宅子的主人想要回原籍的时候就很想问一句,这宅子卖不卖,馋许久了。 卫景平笑道:“今后小花园的一草一木是咱们的了,你要是急,我这会儿抱你去看看?” 反正从今往后是他们的宅子了。 姚溪往帘子外头望了一眼,想说“这有点不好意思呢。”,结果她还没开口,孟氏在屋外听见了,进来把卫景平劈头盖脸一顿骂:“平哥儿你安生些吧,万一磕了碰了她又得受罪,你们大老爷们儿啊从来不知道心疼媳妇儿……” 光说还不算,还上手打了他脑门一巴掌,卫景平捂着脑袋装可怜:“……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孟氏显然更待见姚溪:“我儿媳妇跟前,你个亲生的犯浑也得往后站。” 姚溪哭笑不得:“娘,其实……” 其实是她在屋子里躺久了,也有点想出去透透气。 孟氏又拍了卫景平一巴掌:“不用替这个臭小子说好话,我都听见他说的话了。” 卫景平夸张地嗷嗷叫疼:“……” 一直等到孟氏带着卫泱去他二哥家里看新生儿了,他才小声问姚溪:“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卫景平问过给姚溪瞧病的大夫,大夫说她的腿恢复的极好,怀胎也安稳,偶尔下地试着走走也不是不行。 要知道,卫容与早几天前已经活蹦乱跳从床上起来,开始上房揭瓦淘气起来了。 连给她开药方子的大夫都感慨:“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 不过,说起来要得益于东宫太子秦衍私下里派御医来瞧过几次,还隔三岔五捡好药材往卫家送,让姚溪也跟着沾了光,娘两个才见好的快些。 姚溪大大方方地道:“我想去。” 只是让他抱着过去太不像话了,她想试试下床走走。 卫景平叫丫鬟去自个儿家中把软轿翻找出来:“找到了赶紧拿过来。” 还是几年前卫贞贞小产时,孟氏准备把她接回娘家时叫他备下的,后来没用上就收起来了。 丫鬟夏荷和秋雀找软轿去了。 姚溪又担忧:“会不会太滑稽了?” 卫景平:“不会,一会儿先坐软轿回咱们家,等没人瞧着的时候咱们再进那宅子。” 对他的这一安排,姚溪很满意,遂低头微笑不语。 片刻之后,软轿来了,卫景平把她抱上去,出门之前低声说道:“回去就不来爹娘这里住了吧?” 当日他不在家,孟氏担忧丫鬟们照顾不周,非把姚溪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管着,生怕出一分一毫的闪失。现在卫景平回京了,他一则不想他娘成天费神操心姚溪,二来么姚溪还是回自己家中养着更自在些,不拘着她了。 姚溪想了想:“就这么走了娘会怎么想我?” 孟氏会不会以为自己照顾儿媳妇不周? 卫景平:“娘接下来要把心思花在二嫂身上了,毕竟她坐月子呢,咱们回自己家,她还不得夸你和我懂事啊。” 姚溪笑道:“你这次从京外回来,油嘴滑舌了不少呢。”她忽然又皱紧了眉头,因为想到了京城世家、官宦子弟的正妻有孕后不说但谁都知道的规矩在生下孩子直至出月子的这八九个月的时间里,要从陪嫁丫鬟之中挑个通房给丈夫放在房里侍夜,不然让丈夫夜里空着说不过去。 会惹人笑话的。 这不,来探望她的闺中手帕交还有外四路的亲戚家的姑娘们,就这件事情提醒她很多很多次了。 多的姚溪都快数不过来了。 她也想过塞人给卫景平,可是一想心里头就堵得慌,要劝慰自己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最近,姚溪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跳不过这件事情,卫景平要不要是一回事,但她必须得做。 可是,挑谁给卫景平好呢。春莺和夏荷年过二十,岁数有些大了,秋雀和冬梅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年纪是正好,只是性情……秋雀过于伶俐好胜,冬梅过于木讷,受多大的气都不吭一声,两个丫鬟都不够合意,姚溪那个犯愁啊。 “到家了,”进了家门,卫景平去抱她下来:“想什么呢眉头都打结了?” 姚溪看着神情俊彻的丈夫,又扫了眼丫鬟们,欲言又止:“……没什么。” 卫景平紧张地问:“是不是躺久了猛一动头晕?要不缓缓再去看小花园?” 或许他娘是对的,不该折腾姚溪来着。 姚溪微垂下眼睫:“好。” 卫景平叫来卫五月,一指隔壁那院:“去剪几支月季来。” 他想:媳妇儿不能去逛小花园,看看花儿也会心情好的吧。 不大一会儿,卫五月捧来十几支开得娇艳的月季花,花朵带着清香,很是怡人。 卫景平找来几个细腰瓷瓶,他邀请姚溪一起插花:“媳妇儿花园给你搬过来了。” 一句话把姚溪逗乐:“这个季节只有月季开花,”她一边摆弄花枝一边问卫五月:“别是把小花园里的月季全剪了吧。” 卫五月使劲挠头:“没,留着明天开的花骨朵儿呢。” 明天自家大人还要携夫人去观花呢,怎么能剪得一朵不剩呢,他才没那么没眼色。 姚溪高高兴兴地插了几支月季,等摆好花瓶,她干脆打发走丫鬟,问卫景平:“相公,你喜欢秋雀呢还是冬梅?” 她想:直接问吧,要不然心里老想着这件事情,闷着自己了,不还得卫景平想法子来逗她开怀么。 卫景平:“她俩啊,不都是你的丫鬟吗?” 说实话,他有时候脸盲,分不出来妻子的四个丫鬟谁是谁。 姚溪把话挑明了:“是啊,所以才问你喜欢谁,我想……”她倏然放低了声音:“把她给你放在房里。” 卫景平愣了愣,他一瞬明白她的意思了,心中觉得好笑,转念一想,她是个古代女子,自幼被教导贤良淑德,拿出这种打算再寻常不过,于是笑道:“不用了,以后我都睡你房里,要是你起夜,我还能抱你去。” 姚溪其实在期待“不用了”这仨字,不过听到他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我怕外人笑话你。” 正三品的户部侍郎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说出去会不会被人笑话寒碜? 卫景平:“没事,他们要笑话也是先从我大哥笑话起,暂时轮不到我身上。” 姚溪笑得双眸弯弯:“你今儿不要,往后不能提了啊。” 这件事就算了了。 卫景平愉快地道:“嗯,不提。”活过一辈子的人,那是别有一份超脱的,他在心中自诩道。 …… 卫景平这边夫妇琴瑟和鸣,而沐宸宫里的钟贵妃,见杜锦成当上了右相,钟家有了助益很是得意,渐渐难免忘形,不知不觉把狐狸尾巴一节一节地露了出来。 这天,八月二十一,过完中秋节没几天,她往钟府捎信儿按照她和杜夫人的约定,两家要结为亲家,给自己的侄儿钟浒向杜锦成的闺女杜可儿提亲。
第265章 头绪 (乘马即魁梧,徒步即侏儒。) 杜夫人汲汲营营, 和宫里的姜太后、钟贵妃沆瀣一气,把杜锦成送上了相爷的位子, 小女儿杜可儿恰好相反, 她眼睛里丝毫掺不得沙子,是个认死理的犟驴脾气,她不满意这门亲事,听说后郁郁不乐地说道:“京城里除了钟家有男子, 别家就没男子了吗?” “门当户对, 钟公子又正值年少, 你挑个啥?”杜夫人沉着脸质问女儿。 杜可儿:“娘没听说过吗?他们家的男子那是‘乘马即魁梧, 徒步即侏儒。①’, 钟家的男子都像老国公夫人,上身长下身短, 丑死了。” 嫌弃之情,当时就丝毫不打折扣地宣之于口了。 杜夫人听了自家闺女这话怒从中来:“你跟谁学的这般尖酸刻薄, 背后对男子的容貌说三道四?” 气死她了, 怎么生出这么个没教养的女儿。 杜可儿捂着脸:“我是尖酸刻薄, 那也比钟家使下三滥的手段让马去踢人家卫夫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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