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泱不啰嗦,道了声“好”,他强势地带着卫长海先走。 等他们走了,卫昂细细检查一遍那些蟊贼身上带的东西,把他觉得可疑的都包起来,这才押着那名蟊贼奔向甘州府,一路狂奔,终于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 马都被他累去了半条命。 到了甘州府衙,卫昂把蟊贼扔给值班的衙役,递了名帖,说要拜见知府梅知寒,衙役一见他是京城卫家人,丝毫不敢怠慢:“卫公子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告知梅大人。” 卫昂:“这会儿梅大人散值了,明日也不迟。”说完他给了差役一把赏钱:“叨扰了,在下明日再来。” 卫泱带着卫长海来到甘州城内寻医问药,到了天黑下来时,才和卫昂碰面,住进了客栈,等明日一早再回上林县。 爷仨一碰头,卫泱想起来卫景平让他来追卫长海时说的话,说道:“祖父,你问我和昂哥儿为啥来追你,是有缘由的。” 他把卫景平担忧的事跟卫长海复述了一遍。 卫昂说道:“我感觉我小叔猜测的是真的,夷狄恨我大伯父,千方百计想让他离开龙城府,所以盯上咱们家人了,这次祖父遇袭,多半是他们干的。” 从那些人的衣着来看,也不像一惯当蟊贼抢路人财物的,就是来要卫长海命的。 卫泱:“过分了。”他想了想说道:“祖父,昂哥儿,咱们不能吃这个闷亏,也得生法子坑他们一把。” 卫长海倒在床榻上养身体,轻声说道:“要不你们就往外说我死了,打发个人去龙城府给你们大伯父报丧……”说到这里他嘿笑两声:“我不忌讳来一次假出殡的。” 给卫景明报丧,就说家里亲爹过世,让他回家奔丧。 顺着西北夷狄小国的意思来,让他们出兵来打龙城府。到时候提前布置好陷阱,把他们包了饺子,嘿嘿。 卫泱和卫昂脸都白了:“呸呸呸,祖父快不要说了。” 怎么能拿这种事诱敌来攻打龙城府呢。 卫长海:“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要是真大坑一回夷狄小国,能给边疆再换来至少二十来年的和平呢,别说我假死一次,多少次都值得。” 昨日进了甘州府,卫长海情不自禁想到十九年前龙城府那一战时,卫景明率三千将士出城迎敌,这三千人里头,几乎全是他们甘州府的儿郎啊,仗打下来,活着的不到十个,统共就剩了那么几个没战死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来那种揪心啊…… 不大坑那些个夷狄小国一次,真对不住他们甘州府战死的儿郎们。 两个孙子齐声道:“我们不敢擅自做主。” 撺掇着他家老爷子假死报丧,回去爹娘不得扒他们的皮啊。 卫长海咧嘴笑了笑:“明日再说,再说。” 撵俩孙子回房睡觉去了。 次日天蒙蒙亮,甘州知府梅知寒亲自来客栈见卫家爷仨,卫长海瘫在藤椅上,有出气没有进气那般:“梅大……人。” 只三个字好像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可见伤势特别的重。 卫泱看了一眼卫长海:“……” 昨晚上药止血后,老卫解手什么的都是自己来的,不说健步如飞吧,至少也算精神抖擞,怎么今儿梅知寒一来就蔫巴了呢。 卫昂心想老卫这是心里有成算了,便没有戳穿卫长海,添枝加叶地描述了几句,而后眼眶湿润地道:“全赖大人查清楚事情原委了。” 梅知寒被这爷仨带的心情陡然凝重起来,说要请城里高明的大夫来给卫长海治伤,老卫狂飙演技,声音苍苍地道:“梅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他掰指头数着:“十九年前龙城一战,我上林县出征的儿郎三千人,活下来仅十来个……如今在下快不行了,弥留之际,想回到家乡对他们的族人说一声,我老卫家能有今天,儿子们挣了军功,是靠着乡亲们啊……”说着他俯身在藤椅上,哽咽起来。 他烘托起来的伤感氛围一下子把梅知寒给吓到了,梅大人惶惶然道:“请卫老将军放心,下官定拿出平生的本事来审问那个蟊贼,只要他有猫腻,保管叫他吐出来。” 卫长海:“多谢梅大人,有梅大人这句话,在下就安心回上林县了。” 梅知寒亲自送他们出了甘州城,心中哀叹:卫老将军这是要撑着一口气回乡啊。 等他回到上林县这一口气松下来,唉,只怕……不敢想啊。 到了路上,卫泱问老卫:“祖父,真要……给我大伯父报丧啊?” 卫长海:“嗯。” 卫昂:“……” 看来老卫是真不忌讳。 甘州城离上林县不算很远,次日晌午时分,爷仨到了上林县的地界之后买了辆牛车,卫长海躺进去,车轮“吱吱”地往卫家的老宅子驶去。 得知他们回来,上林县炸窝了。 老卫不稀罕,但是听说受了重伤快不行的老卫那就惊悚了,还有,卫家的两个大孙子头一次来,谁不想去瞧瞧从这里出去的飞黄腾达的卫家的孙子生的什么模样,又是怎样的气度。 因而腿脚灵便的街里街坊的男女老少全挤到卫家的老宅子门口来了。 牛车缓缓驶进家门后,卫泱和卫昂寻摸一圈,找来一扇破旧的门板,把卫长海抬进屋里。 卫昂出来后对着街里街坊一拱手:“我祖父伤重不能来和伯伯叔叔婶子哥嫂姊妹说句话,对不住了。” 街里街坊一阵唏嘘,有上了岁数的老武将说道:“卫老二是不是还病着呢?没好转吧。” 他说的卫老二是卫长河。 “卫公子你有事喊咱们,”这时另一老伯声如洪钟地说了声:“都散了吧,等卫老大好起来咱们再来瞧他。” 卫昂谦逊地出来送客。 等人都走了,卫长河的继室张氏带着卫招娣,卫长河的三闺女,继子严文瑞还有小儿子卫景凡过来,进门看见卫长海在“躺板板”全都哭了:“长河病了想叫大哥回来,没想到……” 卫巧巧和卫贞贞姐儿俩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没到家呢。 卫长海听见他们哭也不看一眼,不哈一声,继续躺他的板板。 卫长海和俩孙子说好了,回来后连卫长河那一家也要瞒着,生怕谁在外头表现得不够悲伤再给他露馅了,要坏大事儿。 卫泱:“祖父,万一我小叔多心了,那些胡人小国没想跟咱们打仗,你白装一场,还惊动我大伯,怎么收场?” 万一老卫遇上的,就是拦路抢财物的蟊贼呢。虽然直觉告诉他们,大概率不是。 可凡事不都有个“万一”么。 老卫瞪他一眼:“梅大人是个吃白饭的,你们多打听着,只要他审出来跟胡人沾上边,就立马给你们大伯报丧去。” 在甘州城看梅知寒那架势,他觉得两三天就能审出结果来。 所以这不还带了口气儿回来的吗?等梅知寒审出了结果,要是围袭他的对方是真蟊贼,凭这口气儿他能活过来,就当没事;要是对方真如卫景平所怀疑的那样,是西北边境上的夷狄小国派人干的,是个阴谋,那这口气儿就回天无力,人“没了”呗。 不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俩孙子怎么还不明白,有点不灵光啊。 卫泱:“……” 也行吧。 …… “三姑母,”卫昂对着卫招娣行了个大礼:“我二爷爷怎样了?” 他是第一次见卫招娣,礼仪上很讲究。 卫招娣抹着眼泪说道:“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瞧不出是什么病。” 自然也找不到对症的方子。 卫昂:“三姑母能带我去看看二爷爷吗?” 卫招娣带他去看卫长河,走到院子里,她说道:“昂哥儿不要把我大伯的事告诉你二爷爷,我怕他听了受不住再……” 卫昂说道:“三姑母提醒的是,我不会说的。” 他们进到卫长河的屋里,见他佝偻着背缩在床榻上睡着了,卫招娣摆了摆手,又带着卫昂出来:“他很少能睡着,昂哥儿,叫你白跑一趟。” 卫昂:“三姑母别这么说,我晚点儿再过来瞧瞧二爷爷。” 卫招娣歉疚地说道:“好孩子。” 唉,真是流年不利,家中病了一个长辈又伤了一个,折腾这些后辈们了。 …… 次日,卫泱和卫昂一块儿去看卫长河,看见床头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问:“不是说没有对症的方药吗?” “请了很多大夫来看,”这会儿在床前服侍卫长河的严文瑞说道:“说法不一,后来还是听了晁老大夫的,吃他开健脾和胃的药。” 其实就是安慰剂了,对卫长河的病,晁老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一听说那碗汤药是晁老大夫开的,卫泱、卫昂二人神情一变:啊这里面不会有屎粑粑吧。 他们在京城时听卫长海讲过上林县的事,对晁老大夫和金灿灿一人一雕之间的恩怨记得尤为深刻。 登时屏住了呼吸。 有同时摇了摇头,吃健脾和胃的药有什么用,他们小时候没事还被爹娘摁着灌上两口帮助消化呢。 这能治病? 卫长河的病痛一开始是从腰疼开始的,一般在夜里子时开始发作,疼死了不说还时常伴着恶心呕吐,到后来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生生把个壮汉子折腾的骨瘦如柴了。 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总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卫昂小心翼翼地上前看了看卫长河,轻声唤他:“二爷爷?” 卫长河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竭力开口说道:“昂哥儿回来了?” “二爷爷,”卫昂上前跪在卫长河床榻前:“是我,卫昂,我和二哥卫泱回来看您了。” 卫泱也跟着他在卫长河床前跪了下来,喊了声“二爷爷”。 卫长河说道:“你爷爷打发你们来的?” 卫昂给卫泱使了个眼色:“嗯,我爷爷有事晚出京两日,让我俩先来瞧瞧二爷爷。” 老卫在“躺板板”,就怕谁问起他来。 卫泱也回了卫昂一个眼色,他睁眼说瞎话:“我爷爷去拜访京城神医柳仲喜了,想请他来一趟上林县给您瞧病。” 柳仲喜是当今右相柳承珏的二叔,先前在龙城府悬壶济世,年纪大了受不得边关冬日里的风寒,回京城开了个医馆,但是不大爱营业,时常装聋作哑逃避出诊的。 京城里大夫多,也不缺他一个,像柳仲喜这么动不动就咸鱼的,几乎没啥人来请他看病,所以“神医柳仲喜”显然是卫泱胡诌的了。 因为京城里的大夫,跟他们卫家相熟的只有柳仲喜一个,提起来卫长河也知道,更像真的而不是撒谎。 卫长河这会儿很清醒,说道:“你爷爷真是的,让人家柳大夫从京城来咱上林县,这么大老远,多折腾。” 柳仲喜岁数也不小了,路上再有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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