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跟来的兄长们一看这情形, 也想要关心一下弟弟, 背着朱悠然走路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些关心的话。 “卫叔叔你快背着他回去吧, ”朱悠然吸溜着鼻子道:“别叫我看着眼红。” 他怎么就没有这么结实的爹和兄长呢。 卫景平这回正经让他眼红了一回:“好嘞, 你慢慢走,我先回去躺躺。” 大概是考场上太过专注, 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他现在除了一个“累”字, 脑子里已经腾不出空隙想别的了。 次日, 他们睡到日上三竿才陆续爬起来。 “之前没来得及去看上溪县和桃源县的徐泓和晏升两位大才子, ”朱悠然起来揉了揉头发道:“考场看见了, 都是少年人,要不要去认识一下?” 据说这两位可比他强这个上林县县试的案首货真价实多了, 还念了他们写的诗给卫景平听,果然听起来文采斐然,称得上是才子之作。 “好啊。”卫景平正想出去走走透个气呢。 “唉哟!”结果朱悠然刚站起来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卫景英将他扶了起来:“朱大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说跌就跌了呢。 “我头晕。”朱悠然说道。 卫景平给他倒了热水:“喝点水缓缓再出去吧。” 朱悠然抱着热水坐了:“卫二哥,我不想念书了, 以后跟着你习武吧。” 卫景平白了他一眼:“你别打我二哥的主意, 他要收你为徒, 我不长了一辈了,逢年过节的还得给你包红包,赔大发了。” 卫景英笑起来。 “卫叔,那咱拜你为师,不让卫四占便宜了。”朱悠然笑了笑道。 这次府试从考号里出来的一刻,他也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晕倒过去。身子骨这么弱,就算考上了秀才举人,活不了几年那又有什么用处。 这么一想,朱悠然更想跟着卫长海习武了。 “你们读书人每日抽出半个时辰到校场去练练拳脚就够了,”卫长海连连摆手:“卫长海担忧他们的身体,连着三四顿都是从外面酒楼里打包回来的鸡汤、牛羊肉等滋补食物,把俩人吃了睡,睡了吃,到了第三天,竟觉得比之前还胖了不少。 到了第四天,卫景平觉得自己已经摸熟了咸州,便对卫长海说道:“爹你早些回去吧,我和二哥再游逛两日也家去了。” 考中的,府城不仅要放出名单,还要用大红的绸布写上名字分发到各县去张贴,所以在府城等放榜也就比上林县提早知道一日而已,他心中有数,不在乎这一两日。 谁知道到了晌午便有人来敲门,自报是上溪县的徐泓和桃源县的晏升,说是来找朱悠然的。 才子爱才子嘛,也正常。 两位小书生头戴纶巾,身上穿着锦袍长衫,气度很好,一看就是出身诗礼大家族。去开门的卫景英本来对他们第一眼观感很好,结果听说是来找朱悠然的,他脸色变淡了些:“进来吧。” 后来看到了卫景平,见他年纪小气质却尤为卓然,更兴奋了:“你就是那个上林县白鹭书院的顾先生破格录进去的卫公子?” 围着他看来看去的。 倒弄得卫景平不好意思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徐泓和晏升见他谦谦君子,喜欢得不行:“下次去省城考,咱们一道吧。”才考完就觉得卫景平一定能考上。 卫景平笑了笑:“承蒙二位看得起,还没放榜呢。” 徐泓见他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红着脸岔开了话题。 这次考试的题目有些偏僻,超出了往年出题的范畴,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从小耳濡目染,学有余力的。 很多人能进学堂念书已经很不错了,他想:卫景平这次大抵考的不好,恐怕下次去省城的机会了。 是个直率的人呢。 卫景平心想,于是接受了他们提议,到府城的名胜去逛一圈。 “朱兄,卫兄,玩几天吧,等踏了青,也该放榜了。”晏升提议道。 晏家在府城有大宅子,里面还雇着几个老仆人,他住几天自然是没事的,可是卫景平的房子是租来的,每天要给400文的租金,他一想就有些牙疼了。 何况他还惦记着墨铺的生意,就道:“家里还有些事,这次失陪了,如果明年有幸去甘州,再与二位同游。” 他们也不强留他,朱悠然搬到晏家的大宅子去住了,他则独自骑马回了上林县。 “去了有十来天吧。”一进卫家,孟氏就絮叨上了:“唉哟,又黑又瘦,这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因为心疼儿子,自家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散了,还没人来问他考试考得怎样,好像根本没有府试那回事似的,卫景平也彻底放了个轻松,夜里敞开吃了一顿,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三天一早,卫景平被敲锣打鼓声给吵醒了。 原来是衙役来报喜,说大历十年的府试放榜了,卫景平以咸州府第三十九的名次考中,顺利晋级明年的院试。 “老四考中了。”卫长海接过喜报,撒赏钱的手都激动得发抖:“我老卫家要出秀才了。” 孟氏淬了他一口,喜极而泣地抹眼泪:“瞧你爹那出息,赶明儿你中个举人回来,他能高兴得上房顶上吆喝。” 卫景平:“……” 报喜的官差一走,街坊邻里都手里抱着,拉扯着孩子来了,说要沾沾卫景平的文气,以后长大了念书也像他这么聪慧开窍,总之,卫家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了。 孟氏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过,看着容光焕发,人也愈发年轻好看了。 “真正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卫景平心想。 “托你的福,你二叔的婚事也成了。”卫长海笑意满脸地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二叔什么时候订了婚事?”卫景平正要说他才出门十来天,一向愁续弦的二叔这就搞定了婚事?这姻缘来的也太快了吧。 “他呀还要托你的福,”孟氏笑吟吟地搂着他道:“那女人家带了个六岁的小子,已经开蒙读书了,看重的就是咱家有读书人,将来呀能相互帮衬着。” 前年苏氏病了之后,卫长河多方求医问药,前前后后守了她两三个月,花光了家底也没能留住人,还是走了。 苏氏过世之后,卫长河心疼仨闺女,一直没有再娶,直到今年卫长海两口子好说歹说,他这才同意媒人上门给他说亲。 卫景平:“要恭喜二叔了。” …… 大历十年三月中,飞燕引雏,叶细柳舞。 上林县卸甲的武将们猎兴大发,一个个游说卫长海说你家老四卫景平中了府试,再考一场院试就是秀才公了,俺们做伯伯叔叔的没啥拿得出手的,就在后山以北的荆棘茂林之中打次猎,给他弄头新鲜的鹿吃补补身子吧。 这几年上林县北面后山有砍柴的人说看见一头鹿,想着是草木茂盛了,鹿啊獐子啊狍子啊等动物来这里安家了。 有一次在校场上看卫景平扎马步笑话的张大牛于是撺掇卫长海:“明哥儿射箭好,这回正好在家去试试给平哥儿猎一头鹿回来庆贺庆贺。” “是啊是啊,”同是敦武校尉的袁小靖附和道:“明哥儿的箭射得好,这回正好给他小试牛弓,说不定真能猎头鹿回去呢。” “是啊,”这一群武官都想起了当年戍守边关的时候秋猎的情景,似乎手里的角弓箭射出了,弦声强风呼啸,猎骑飞驰在枯黄草间,跟随着猎鹰尖锐敏捷的双眼,射落大雕的快意。 “对啊老卫,再说了,你家养那金雕养这么多年了,光叫它去晁大夫家里拉屎那真是屈才,不放出去试试手段吗?”有人想起金灿灿说道。 还有人更刁滑:“这要猎一头鹿,明哥儿媳妇儿跟着吃了鹿肉一准儿早早给你添个大孙子。” 这么一算,嚯,时间过得可够快的,卫家老大都成亲四五个月了,媳妇儿都该有动静了。 众人大笑。 “这事啊我回去琢磨琢磨。”卫长海没有擅自做主答应他们,他还得回去跟老大和老四,还有婆娘商量呢。 结果,这天他龙马精神地回到家中就看见卫景英跪在地上给他娘磕头:“娘,您就答应我吧。” 卫长海一脚跨进门里,另一只脚还没拉进来:“老二,你要做什么?” 孟氏红着眼睛指了指榻上的几个包袱:“英哥儿说,等过几天陪老姚进京,他之后就不回家了。” 这两日姚春山精神不错,他自己选定了去京城的日子:“平哥儿考中了,我和英哥儿能放心地去京城了。” 早在去年年底,他就在着手这件事了。他先是写了几种墨的配方和制法交给了新过门的韩素衣,再将墨铺这小两年来的盈利一分一厘地算清楚,让卫巧巧记着以后该分给谁的,又置办了进京的各种东西,最后找裁缝跟自己和卫景英裁制了几套上好料子的衣裳,就等着卫景平府试一放榜,庆贺之后就启程进京了。 “爹,”卫景英面色倔强地回道:“我跟老姚进京之后,就不打算再回上林县了。” 作者有话说: 卫二:准确出去闯了。
第66章 肉条子 (那什么,这种话本不是关起门来自己看就行了吗,竟然还要抖给别人听。) 他说完, 卫长海瞪着牛眼一巴掌拍上卫景英的肩头:“你不回上林县,你去哪儿?” 卫景英使巧劲顶了他一下, 叫他爹没讨到便宜:“我留在京城混。” “留在京城混”卫长海拖着长声反问了句:“老二你是不是叭拉狗想咬月亮, 还知道天高地厚吗?” 孟氏打断他的话道:“老二说在府城的时候听人家说,京城那边的北衙六军在招人,不拘出身什么的,他想去试试。” “你?”卫长海冷眼笑道:“你小子想进北衙六军?” 他想摸着卫二的头说:孩子啊, 下辈子吧, 下辈子投个好胎, 投到大户人家里头去, 这辈子老子没本事, 咱没那家世能叫你进羽林卫啊。 如今天下人谁不知道,京城里的什么北衙六军、左右羽林卫那都是离圣上比较近的亲兵, 但因为多年无战事,自从好多年前开始已经沦为纨绔子弟营了, 没家世门路根本进不去, 宰相府都在等着往里头塞族中不成器的子弟呢, 谁要卫二一个外地来的毛头小子。 “嗯。”卫景英梗着脖子吐了个字回答他爹。 卫长海气得没脾气了:“老二呀, 你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过阵子把老姚送到京城, 你给老子赶紧滚回来习武,跟你大哥一样考个武举人找份差事是正经。” 卫景英没理会他,转向他娘说道:“娘,我不想押镖。” 孟氏眼泪下来了:“就算你不想去押镖,那也犯不着再不回家啊, 老姚一走, 墨铺的事更多了, 你大嫂和你巧巧姐也忙不过来,你就不能留在家中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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